太陽照亮這個世界的每一寸汙穢之地,卻從未被汙染。陽光在春日裡對人們慷慨解囊。
汪橦打著嗬欠從員工宿舍裡走出來,伸了一個大大的懶腰。被雪山救援隊救起後,根據她穿來的原身身份,她被帶回這個原身工作的城市。現在她來到這裡已經三天。
前三天汪橦毫無懸念地通過外賣員的試用期,今天是自己作為這個世界最大外賣公司的正式員工上任的第一天。她表麵風輕雲淡實際上內心忐忑。
從雪山獲救以後,汪橦在送往城市裡最大的醫院的救護車上醒來,掙紮著要求下車——她沒有錢進醫院……
然後在再三保證自己絕無後遺症的情況下,她簽下了救援隊無責任承諾書,被熱心的救援隊隊員們秉承著“送佛送到家”的原則,找到原身的家庭住址,送回這間小小的員工宿舍裡。
三天前,汪橦站在門口茫然地注視著這間宿舍內部,不到十平方米的室內讓人一覽無餘:
一張目測長不過一米八,寬一米二的鐵架單人床,一個立式鐵衣櫃,還有一個小衛生間,竟是連張桌子也沒有。
汪橦草草探索了一番,隻在衣櫃裡屬於自己的夾克外套口袋中摸出一張印有她大頭照的員工宿舍門禁卡……
總而言之,異世界也有個汪橦,此汪橦正是彼汪橦。
汪橦認為自己被這個世界量身定製了一個合理的可以融入這裡的身份——外賣員汪橦。
不同於現實中她隻是個兼職大學生,在三天嘗試融入這裡於是選擇兢兢業業的打工試圖轉正的汪橦在今天正式成為了世界最大外賣配送平台公司——好特快公司的正式員工。
好特快公司分東中西部三大區,汪橦所在地公司隸屬於好特快公司中區的下屬泥呷市支公司。
支公司自然沒有總部氣派,它選址在這個城市的四環外,而員工宿舍離四環更遠一些,所以汪橦得坐上班車後再倒一班輕軌才能趕到公司。
好特快公司核心業務有三項,分彆是好特快外賣服務、本地閃送閃購和到店酒旅票務。
近年來圍繞著市民們日益增長的對美好方便快捷的日常生活的需求,好特快公司還拓寬了跨市服務範圍,提供市民個人買菜、餐飲供應進貨等囊括大中小訂單,消費端和供應端的多元化服務。
泥呷市地處中部大區的核心地帶,堪稱交通樞紐。儘管城市外圍被茫茫沙海包裹,但內城卻儼然是一座充滿高科技的現代化都市。
由於沙漠城市地表晝夜溫差大,正午時分尤其酷熱,相比之下汪橦這幾天都選擇傍晚的時候去公司報道,然後接單配送。
好特快公司的報道製度寬鬆,事實上,員工可以自由選擇值白天夜晚兩班。當然,在毒日頭下配送對外賣員的身心是一種考驗,尤其是泥呷市內城外城加起來麵積不小,在整個中區都是排前三的大城市。
所以好特快公司按照公司員工數量給每一位外賣員配置了大於實際外賣員人數的專用高科技配送摩托和貨車,實現了全天候多地形下外賣員的全方位適應。
汪橦從小居在寄宿學校讀書到大,家境普通,所以寒暑假沒有幾次單獨地出遠門隻是為了旅行的經曆。泥呷市的景色在她眼中特彆有異域風情。
城市外圍是延綿起伏的沙浪,鋪滿了純淨的金黃色細沙,觸感綿軟細膩,捧在手中如日光傾瀉而下。
夜間天邊火燒雲退去,清冷的月光灑在沙浪上,又變成一片茫茫的銀海。荒漠植被如灌木、半喬木成塊狀分布,這裡一叢,那裡一簇,偶爾一點綠意裝點整個世界的荒蕪。
空氣中彌漫著熱氣,形成層層疊疊的熱浪打在人身上,前仆後繼,像是熱情妖媚的紅唇女郎,邀請你探索這片神秘廣闊的天地。
放眼望去,遠處隱約有黃土泥巴堆成厚實的矮平方屋,這是這裡的民居特色。
和內城高密度聚集的居民區不同,泥呷市外城多住著收入不如內城的當地土著,由於水源關係,他們分散開,融進了外圍的世界。
連接泥呷市外圍,也可以說外城,和內城的,除了極為寬闊的柏油路外便是一條條輕軌,如靈活的銀蛇穿梭在極高的城市天際線上。
輕軌上人並不多,汪橦找個位置坐下便開始擺弄自己頭三天從數碼市場上收的二手機。二手機是汪橦整整三天日結工資攢到一起堪堪買的。
幸運的是,好特快的員工工資都不低,作為最底層的普通外賣員,她也可以支撐自己的日常生活開支。汪橦有一搭沒一搭滑動著手機屏幕,等待手機頁麵刷新時悄悄觀察四周。
“你聽說那個了嗎?”
“嗯嗯!我知道,我知道。”
汪橦耳朵豎起來。那個?什麼那個?
“我們明天放學去吃吧,我看小藍書上說它家的新品牛肉木屑鞋油拌麵很好吃。木屑量多,一筷子吃下去口感飽滿,而且鞋油佐味,酸酸甜甜老開胃了。”
“可以啊,我這裡還有上次去吃領到的買一送一優惠券呢。”
汪橦迅速抬頭看了一眼正在說話的兩個女生,她們聊的興高采烈,舉手投足分明是兩個沒有煩惱、家境優渥的中學生。
為什麼這麼說?汪橦在這裡待了三天發現一個事實——
雖然這個世界基本算是一比一複刻正常人的世界,例如這個世界的通行貨幣單位也是“元”;但是就像那款“牛肉木屑鞋油拌麵”一樣,正常中摻雜了大量的不正常,而在這裡這些不正常才是正常的。
比如說,這個世界也有汪橦生前愛吃的食物:番茄牛腩飯、魚香肉絲蓋飯,但是這些食物在這裡都賣得賤價,被視為底層人的食物。
而在汪梧桐看來十分怪異的食物比如上麵的熱銷新款拉麵卻可以賣得十分昂貴,是那些家境優越的市民才能負擔得起的。
很遺憾,汪橦三天的工資可以買一款二手機,卻不能買一份大碗的牛肉木屑鞋油拌麵,這就是這個世界神奇的物價水平。
不過汪橦一向很樂觀,起碼這裡還有她能吃的東西,而且她付得起;否則她不敢想她要怎麼去吃石灰分子料理、鮮切遺腦。
總之,這是一個絕沒有看起來那麼正常的世界。
“下一站,好特快中區泥呷市支公司站到了。請各位乘客帶好隨身物品,準備下車。”
聽到輕軌車廂的播報,汪橦回攏思緒,迅速起身走到車廂門前。待到輕軌門開的一瞬,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跳到站台上,頭也不回地向出口走去。
如果不是第一天就目睹一個在自己麵前以正常速度下車的男士被突然關閉的車廂門夾成一條魷魚乾般細長的屍體並被瞬間長出鋸齒的廂門嚼碎,汪橦絕不會相信有活生生的輕軌能夠隨意殺死乘客並將其吞吃入腹。
汪橦整理著坐下時無意弄皺的衣擺,若無其事地模仿周圍的行人。
“順其自然,橦橦。”汪橦想起媽媽在自己考研出成績那天對自己說的話。
每當她緊張時她就會想起自己母親略帶遺憾安慰,又平靜溫和的語氣,然後整個人平複下來。汪橦不由得又開始想象母親知曉自己噩耗後的表情,她還會保持這麼平靜嗎?
夠了,汪橦強行止住自己的胡思亂想,自己今天太多愁善感,短短幾十分鐘的通勤就胡思亂想了好幾次,以至於心裡總有某種不好的預感。
踏進公司大門的一瞬,汪橦再次加深了這股要出事的直覺。她看見自己的領隊正一臉嚴肅地和另一個身著西裝梳著板寸的男人爭辯什麼。對方一看職級就比她們這些外賣員高得多,難道是公司內勤的經理?
汪橦趁領隊還在據理力爭並未發現自己今天遲到了的事實,一溜煙跑進外賣員隊伍中。
好特快公司的外賣員分兩班配送白天和夜晚的訂單。兩班交接時,領隊都會開一個五分鐘短會。
有時是單純地喊口號,增加對公司的榮譽感、對職業的敬畏感;有時領隊會帶著他們複盤一下昨日配送時出現的客戶投訴的問題,提出意見和改進措施。
雖然員工可以自由選擇白天夜間上班,但是名額是有限的,否則極可能出現某個時間段沒有人願意配送的情況。
公司規定每隊必須十二個人上白班,十二個人上夜班。泥呷市支公司一共有三隊,共七十二個外賣員負責全城的配送。帶領汪橦的領隊姓張,他們都喊他“張隊”。
過了大約五分鐘,領隊結束和另一個男人的對話,匆匆走到十二個外賣員麵前,麵色凝重地開口說道:“ 你們今晚開始不用個人接單配送了”,汪橦右眼皮狠狠一跳,“公司給我們派了個大單,如果我們完成的好,這個季度的泥呷市支公司的最佳集體就是我們了。除了集體獎本身發給我們每人的獎金以外,財務還會額外給大家多一個月的基礎工資作為績效獎金。”
話音剛落,隊伍便傳出歡呼雀躍的聲音,顯然大家對獎金躍躍欲試。汪橦右眼皮跳得越發厲害,她心想到領隊嚴肅的樣子,說明這明顯不是什麼輕鬆可以完成訂單配送的活,自己真是怕什麼來什麼。
儘管夜間人們體感溫度更舒適,汪橦傾向於選擇夜班。但對於好特快公司的外賣員來說,白班也有可取之處。為什麼這麼說?
泥呷市支公司不止一次發生過夜間員工配送時失蹤事件。相較之下,白天上班的好特快外賣員工幾乎沒有除交通事故外的風險。
最開始幾周,陸陸續續有員工在配送訂單的過程中失蹤,不止客戶沒能收到物品,有時候商家也沒有見到員工,成功交接物品。
在對公司信譽和利潤造成一定打擊後,好特快公司官方報了警。警察查了城市監控,全無失蹤員工的蹤跡,就像是一個大活人出了公司原地蒸發掉,連屍體也沒有。
後來泥呷市支公司出了一個規定,要求大家必須夜間兩兩結對出行配送。這個政策一出,好的效果很是持續了一段時間,再沒有員工失蹤。
直到三個月後的某天夜晚……
一個外賣員跌跌撞撞,渾身是血地衝進公司,語無倫次,手舞足蹈。
警察來了以後詢問和他結對的另外一位員工下落時,這位一直瘋瘋癲癲的外賣員周身突然安靜下來,抬頭咧開嘴,露出一個宛如小醜般詭異弧度的笑容——
他輕描淡寫地講到:“啊,我想起來了。我不小心把他殺了。”
他的語氣輕鬆平靜,全然不見殺了人的恐慌和剛衝入大廳時的癲狂。
事情還沒結束……第二天同一個時間,夜晚,被頭一天這位員工宣稱所殺死的另外那位員工以同樣渾身是血的姿態衝進好特快泥呷市支公司的大廳。
“我,我,我”,他慌張地說道:“我殺人了,我殺人了!”
當晚,警察趕來的路上,同時接到另一起報案。
原來頭一天晚上兩位外賣員負責配送的訂單的客戶昨晚收到食物後吃下就回臥室睡覺,家人們一整天不見他的蹤影,可今晚他的屍體卻突然出現在客廳裡。
警察隻得將兩位外賣員全部帶回公安局,但是第三天早晨醒來,被押在局裡的兩位外賣員統統消失無蹤。
那夜間外賣員配送人數增加到三人一組呢?
又出現兩位外賣員聯手殺死第三位外賣員,被警察捉拿後,宣稱死掉的不是人,是怪物,在局裡趁看守人員不注意,用磨尖的指甲抹脖自儘。真是怪事!
一係列古怪的事情從泥呷市傳到了好特快公司總部,為了公司,總部拍板要求從泥呷市開始推行,以後夜間外賣員配送時必須四人一組,此後再也沒出現過先前的怪事了。
當然,公司並未阻止有的外賣員想獨掙配送費,選擇上夜班時仍然一個人接單的情況。簡言之,員工一個人非要作死,公司也不攔你。
畢竟這怪事幾乎算得上隻發生在好特快公司自己的員工身上,顧客是不會願意為了和自己八竿子打不著的好特快公司員工支付更多的配送費的。
所以原有的配送費不變,從一個人賺,變成了四個人平分,還沒有算上好特快公司的抽成……
基於此,也有很多養家糊口的外賣員仍然選擇一個人跑夜班,哪怕為此承擔失蹤的風險。
不過好特快公司開發的APP上,訂單處增添了一個功能,可以幫助顧客選擇是“個人”還是“集體”配送。
正如前麵提到的,配送費不會增加,因此這個功能是希望從顧客處評估配送訂單是否存在風險,假如有(比如客戶住址離內城太遠、深夜時分),那麼顧客最好能夠幫忙建議外賣員成四人小組進行配送,以保全自家員工的性命。
而現在,領隊繼續說工作的具體要求:“大家知道最近中州牛肉拉麵連鎖餐廳很受歡迎,但是偏偏泥呷市中州牛肉拉麵連鎖餐廳的商家自營配送服務近半個月來屢遭投訴,所以中州牛肉拉麵連鎖餐廳區域經理希望和我們公司合作幫助它們完成泥呷市的配送工作。”
“我手裡有一份重點顧客名單,這幾個顧客是長時間給出差評的難服務對象,所以公司上層決定讓我們小隊去送。這幾個顧客每周都會點牛肉拉麵,有人甚至一周七天中六天都吃,你們一定要認真對待,如果對方點單後我們卻沒能及時送達會造成很嚴重的後果。”
汪橦對領導用獎金畫大餅的行為內心不齒,奈何也隻敢在默默吐槽,而不敢當眾質問既然這麼重要,隊長為什麼不親自配送。這份訂單顯然重要又具備危險,否則公司不會強製要求外賣員成四人一組配送。
領隊開始分配每個人需要具體對接的顧客:
“李峰、劉家棟、姚翔、陳素羲,你們四個負責何加部的訂單;”
“李鶉、李鵪,你們兩兄弟乾脆一隊吧,還有董坤、錢逐昊,你們四個負責Cassandre的訂單;”
“汪橦、宋裴度、潘海祥、何兆地,你們負責李莉的訂單。”
“張隊,怎麼還有個外國人啊?俺們都不曉得英文可咋辦?”第二小隊的李鵪、李鶉舉著手臂大聲問道。
兩兄弟臉上還帶著憨厚的笑,汪橦看到他們傻乎乎的樣子不禁也有點想笑,提起的一口氣略放下些。
領隊撓撓頭,略帶懊惱,“糟糕,忘了這茬。不過咱們隻需要將他點的單送到對方家門口,不需要交談。你們如果真遇到什麼問題,在工作群裡問。”
“收到!”大夥兒大聲地回複,而後四人一組的騎上摩托車往各自負責的顧客所在區域的中州牛肉拉麵連鎖餐廳駛去。
汪橦因為剛到這個異世界沒多久,今天才是她第四天工作,所以並不熟悉泥呷市的街道。
她怕被看出什麼端倪,便控製著速度,稍稍落後另外三位的車子,一路順利地跟著宋裴度、潘海祥、何兆地三人騎到了餐廳門口。
“哎,你們晚飯吃了嗎?”打頭陣的潘海祥最先停放好了車子,轉頭詢問後麵三個人。
汪橦搖了搖頭,雖然員工宿舍旁邊有專門的食堂,但是她今天走得晚並沒有去吃飯。前方的宋裴度笑著回複了一句他已經吃過了。汪橦下意識看向宋裴度——
宋裴度著實惹眼。他身形頎長,白皙的臉頰上有一雙冷清的眼睛,明明他的眼睛又大又黑,是一雙讓人心生好感的杏眼,可總讓人愛慕的同時又擔憂他眼神裡透露出的冷漠。
他微卷的栗色的頭發配著紅唇,氣色紅潤飽滿,偏偏唇角略向下,像是一直抿著。若是不笑,他的神情陰鬱,光影落在他眉骨和鼻梁的轉折處,襯托得他鼻梁高挺而兩頰削進陰影裡,整張臉甚至有些陰鷙暴戾。
汪橦第一天上班就注意到了他。
今天還是汪橦第一次這麼近距離的接觸宋裴度,她真的很奇怪宋裴度為什麼要老老實實地和自己一樣當一個外賣員,尤其是對方的氣質在一眾外賣員裡格外突出,著實不像需要忙碌賺錢養家的苦孩子。
不過汪橦沒敢瞎打聽,對方不笑時候的那張臉唬人得緊。再者說,大世界歸大世界,自己是要下遊戲副本儘快複活回家的人,沒有心思天天八卦。汪橦在心裡默念大世界的人都是NPC……
鑒於一旁的何兆地和汪橦、潘海祥三人都沒有吃晚飯,宋裴度選擇候在車旁隨時盯著手機上的訂單配送通知,他們三則就地在拉麵店解決晚飯。
晚間六七點的時候往往正是飯點,店裡人滿為患,惟一一個在前廳招呼客人、點單、通知後廚、上菜的員工還是老板本人。
這家中州牛肉拉麵連鎖餐廳的老板長得人高馬大,臉上橫肉擠在一起,提拉出迎客的笑容。但在老板聽到三人默契地點了同一份最普通的牛肉拉麵時,笑容霎時垮了,冷著臉對後廚大吼:“03桌的客人,三碗牛肉拉麵!”
不到五分鐘,拉麵就上了桌。汪橦三人也不想吃到一半就要去送外賣,於是三個人二話不說抽出筷子攪弄碗裡風雲,一陣風卷殘雲竟是兩分鐘就乾完了各自麵前的麵食。
此時宋裴度那邊還是沒有顯示任何訂單信息。潘海祥便大聲喊老板過來結賬。
老板從看見汪橦三人隻點了三份最便宜的麵時便態度冷淡下來,上菜時也是把碗“吭哧”重重一放便走了。此時看見他們三個如此快速要出店麵不耽誤自己做生意的緣故,竟又堆笑過來收拾。
汪橦趁此機會拉住老板衣袖,開口詢問道:“老板,我們是好特快公司的外賣員。請問你這裡是遇上了一位名叫李莉的顧客的長期投訴對嗎?”
店內空氣仿佛霎那間凝滯,周遭多人熱鬨吵雜的聲音忽然消失。
老板怔愣了一瞬,緊接著神色開始不自然起來,腰一扭竟是想甩開汪橦徑直轉身走人,可扭了幾度又仿佛想起什麼令他恐懼的事,一身肥肉狠抖了一下凝固在原地,以一個彆扭的姿勢和汪橦扯住衣袖的那隻手僵持住。
汪橦肉眼可見老板那堆滿全臉的□□此刻不住地抽搐,心裡打起了鼓:
我們的製服他可能不認識,所以態度冷淡。但是我們提到給他帶來困擾的客戶,他為什麼表情這麼奇怪?甚至……不安呢?難道不該高興我們被派來幫忙送飯嗎?
汪橦又問:“老板你能說一下為什麼李莉對你們自營的配送服務不滿意嗎?”
老板聞言更是止不住抽搐的嘴角,他喉頭滾動,一開口聲音粗澀,難聽得像在砂紙上滾了一遭:“她自然是嫌我們配送時間太長,速度太慢了……”,緊接著他惡狠狠道,“哪兒來那麼多廢話!你少問東問西的!一個外賣員,照做就是了!”
說罷把手臂一扯,猛甩開汪橦的手,如果不是汪橦坐得靠牆,怕是會被勁道帶得跌倒在地上。
老板轉身的那刻她又開始聽到四周顧客們的各式動靜——碗筷聲、聊天聲、後廚開火聲,咕嚕刮喇,熱鬨得仿佛剛剛的死寂一片是汪橦的錯覺。
汪橦無語地揉了揉太陽穴,抱怨道:“什麼人啊……真是好心沒好報。”
話雖如此,汪橦心裡的鼓點愈發密集,她從下午上班開始的不安感正在不斷加重。
這個老板絕不僅僅是簡單地瞧不起她們外賣員或者嫌惡她話多還吃得便宜,因為汪橦剛才從老板語氣的顫動中敏銳地感知到——
對某種恐怖事物的極度恐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