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竺城(九)(1 / 1)

“近日城中不太平,你若留在此,遇危險記得用符。”季淮安收回手,留下這句話後,徑自走到窗邊,背對著她開始入定。

這麼一說,沐夕晚才想起他先前給的尋救符。

在學習符紙之前,她並不知道幾乎所有的符紙催動都需要念咒,不過他當初給的時候說點燃便可,興許這個尋救符是不需要咒語的,而且可以不用靈力。

月亮石雖能提供靈力,但她目前還不能把控好用靈力與念咒語之間的度,以至於極品符紙最後能施展出中品的效果就不錯了。

所以,這種不需要念咒和靈力的符紙能不能多來點啊?

如今既已與季淮安打了照麵,那這段時間的確可以毫無顧慮地使用尋救符,也算是多了個保命的籌碼。

不過也不能與他有太多交集,否則係統肯定又要在她腦中鬼哭狼嚎,總之還得少用。

說起係統,她竟險些忘及詢問它的情況,連忙在腦中道:“係統?你可還好啊?”

沒有回應。

沐夕晚有些狐疑,是被那惡魂影響了,還是說……

她思忖半晌,試探開口:“你該不會還在生氣吧?”

“……你也看到了,我跟季淮安現在最多隻是普通舍友關係,連朋友都算不上,絕對不會有進一步的可能,放心,我答應你的事絕對辦到。”

係統實際上早已恢複正常,的確是心中仍帶著怨氣,本想著日後斷不可再與沐夕晚有過多交流,就做個隻會下達任務與懲罰的冰冷係統。

可聽她這麼一說,它竟有點懷疑自己是不是太過極端了?

有些時候無法避免的接觸也許並不會對他們之間的關係產生影響,它如此敏感反倒顯得過於刻意。

沐夕晚心思細膩,時間長了難免會對此有所猜疑,屆時便更麻煩了。

沐夕晚躺在床上,望著頭頂帳子,靜靜等待著回應,隨著時間的流逝,她心中的忐忑愈發強烈。

該不會真出什麼事了吧?

再怎麼說係統也是自己在這個世界唯一的同伴,若真消失了,那她不就像個失去帆的船,沒了前行的動力與方向。

不過話又說回來,這樣自己也不用再費心思做任務,從此開啟新生活,豈不美哉?

沐夕晚的接受力是極強的,一會功夫就安慰好了自己。

正當她在腦海中構思未來計劃時,腦中係統卻忽然開口,聲音仍帶著清晰可聞的怨氣:【快睡吧,明日還要繼續做任務。】

它決定再給她一次機會。

沐夕晚:“……好嘞。”

既來之,則安之。

*

翌日清晨,沐夕晚是被餓醒的。

她捂著肚子從床上坐起來,迷迷糊糊間仿佛看見桌上放著又白又胖的包子,不由心道自己真是餓昏頭了。

直至聞到香噴噴的肉香後,她晃晃腦袋,一雙眼睛亮得宛若盛滿天上星辰,滿目期盼地再次看過去。

還真是包子啊。

莫非……修士也需要吃飯?

她狐疑地望向仍舊坐在窗前闔目打坐的季淮安。

這麼看來,他應當已經吃過了吧,那這些是剩的?

沐夕晚眼睛一轉,心中陡然產生一個大膽而又合情合理的想法。

緊接著她便下床踢踏上鞋,輕手輕腳來到窗前,蹲下,托著腮,用一種打量的視線注視著季淮安。

橘色的晨光透過窗子,一片片灑在白衣少年身上,竟讓那原本清冷的仙人兒看起來溫和不少,連凜冽霜寒的氣息也隨之消散幾分,染上了那份獨屬於人間的煙火氣。

墨發銀冠,冰膚玉骨。馬尾高束,滿滿的少年生氣。

嘖嘖,真好看啊。

看著看著,她竟癡癡欣賞起來,忘卻自己的目的。

須臾,麵前人精致的唇角忽然微微動了,吐出一道清淩淩的聲音:“何事?”

沐夕晚心中一驚,嚇得差點仰倒過去,稍稍定下心後,縮著脖子笑道:“仙長,我可不可以買你兩個包子?”

“哦不對,我拿符紙跟你換。”

她一向是個藏不住情緒的人,短短幾個字已經將自己滿腹的期盼與饞心展露無遺。

修士自是不用吃飯,季淮安本就是一早出去給她買的,雖不知她來此為何,但既然碰上了就該多加照顧些。

城中開著的鋪子並不多,客棧也因食材不足停止提供膳食,她沒靈力,更是難找,而他尋起來卻要省事的多。

如此這番,想必道心便能穩固些。

緊接著沐夕晚便聽到一聲輕嗯,頓時喜上眉梢,連忙謝了一頓後就朝著桌子走去。

未免影響到他療傷,她決定拿著包子出去吃,正好在外頭轉轉,看能不能碰到幾個任務對象,順便再找找其它客棧有沒有空房。

剛靠近桌子,忽而瞥見季淮安的儲妖袋此刻正蛄蛹著,似有什麼東西欲強行逃出,但最終都被一股強大的靈力壓了回去。

她將耳朵湊近些,隱約聽到那女妖聲嘶俱裂的叫嚷與罵聲。

昨夜空間隧道內她的話再次回蕩於耳旁,沐夕晚緩緩站直身子,眸光平靜無波,心中依舊毫無觸動。

她從來不是心軟之人 。

如果傳承的代價是這麼多條人命,倒不如讓它們死個乾淨,也省去痛人又痛己。

*

剛行至樓梯間,沐夕晚便聽到一聲清脆的響聲,似乎誰被打了巴掌,緊隨其後的是一個暴怒的男聲。

“廢物!連冰霖劍此等水火不侵的至寶都護不住,你還有何用!”

冰霖劍?南宮錦?

沐夕晚匆匆又下了幾層台階,便看到了客堂內的場景。

一個身著藍衣的修士正站在中央處,凶神麵煞地盯著麵前的南宮錦,身後還跟著兩名藍衣修者,衣服麵料要略差一些,應是冰鳥族的弟子。

他手中握著的是冰霖劍……劍身似乎缺了一角。

而與之相對的南宮錦則是低垂著頭,看不清眼中神色,但臉上那兩道明顯的巴掌印已說明一切。

與此同時,係統急切道:【注意,刺殺任務對象南宮洛川出現,同時救贖南宮錦的劇情已開啟,請宿主設法助其脫離窘迫。】

沐夕晚眼眶微縮,視線緩緩落到南宮洛川身上。

眉目鋒利,眼神刻薄,嘖嘖,長得就不像個好人。

據原書描寫,這人就是南宮錦同父異母的弟弟,南宮族長的私生子。在先族長夫人去世不久後,其母才帶其入了冰鳥族。

然短短幾年,他在族內的名望便已壓過身為少主的南宮錦,被譽為冰鳥族首席大弟子,修為也在各種天材地寶的滋養下日進千裡。

其間原因既有南宮錦的懦弱無能,亦有他的心狠手辣,城府深沉。

但……欲壑難填。

此人心高氣盛,狼子野心,一直嫉妒南宮錦比自己更得父親在意,恨不得將他徹底弄死,時常明裡暗裡打壓欺辱。

如同此番情景,不知道的,還以為他才是南宮家掌權人。

周圍修士們都抱著看熱鬨的心理,在一旁唏噓起哄。

“冰霖劍可是冰鳥一族至高無上的法器,在修真界奇劍榜上也是排的上名的,就這麼毀了?嘖嘖,這南宮族長不得氣出個好歹?”

“寶劍也得配佳人,這一代傳到……有這結果也沒什麼好震驚的。”

聽著數不清的指責之音,南宮錦仿佛瞬間被巨大的陰霾淹沒,再也抬不起頭,就連眼中的最後一絲光也慢慢消失殆儘。

他什麼都不想管。

身上的傷口又裂開了,好疼。

毀了劍,回去後怕是要受長老們責罰,不知道能不能撐的過去。

如果娘親還在的話……

“看見你這死樣子就來氣!”南宮洛川抬手推他,再次憤憤開口:“也不知當年你娘那賤人安的什麼心,竟偷偷摸摸將冰霖劍傳給你這麼個垃圾靈根,白白浪費如此好一把劍。”

此話一出,客堂內霎時安靜下來,不少人紛紛露出難以置信的表情。

隻因這話的矛頭指向的可是前族長夫人,百年前仙魔之戰的大功臣,尋常人哪敢胡亂議論。

況且在賽場上,各大宗門領袖可是能通過觀影石看到城內情況的,有一定幾率恰能瞧見這邊的場景。

南宮洛川首次參加這種大型比賽,應當尚不知曉,因想看熱鬨,竟也無人提醒。

同時,一直低著頭的南宮錦驟然抬起臉,那雙向來軟弱到隻會逃避的眸子在此刻竟變得異常堅定,蘊著濃鬱的怒火與殺意。

“瞪什麼瞪?你——”

下一秒,他毫無預兆地一把拽住南宮洛川的衣領,像個失了獵物的狼,狠厲警告:“畜牲!我娘也是你能出言侮辱的!”

“怎麼?你要朝我動手?你也配?”南宮洛川先是被嚇了一跳,反應過來後唇角帶著毫不掩飾的輕蔑,一掌將南宮錦扇飛在地。

而後甚至還走到他身旁,一邊用鞋子踩著他潔白的衣袖,一邊拍著他的臉嘲笑道:“我告訴你,本少爺不用靈力,就能將你像捏螞蚱一樣捏死。”

“你也就運氣好點,能來這啊,全靠對手拉肚子。”

沐夕晚心中一緊。

她覺得她現在就可以弄死這個賤貨。

觀賽場上,這一幕精準地落在了眾人眼中。

在來自四麵八方有意無意的注視下,南宮族長老臉通紅,恨不得穿進去把那倆丟人現眼的兒子通通一巴掌拍死。

平時打打鬨鬨也就算了,此等場合下,竟也沒個分寸!

冰霖劍此等至寶,哪那麼容易壞掉,不就是缺個角嗎,也值得如此大動乾戈?

正當他欲揮手切換場景時,觀影石中眾人神色一變,視線竟不約而同地轉向一側的樓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