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霏是被一群醫生護士簇擁著走出醫院的。
可以預見，在很長一段時間內，她都會是醫院員工口中的傳奇人物。
晏長霽的車已經停在了醫院門口，又是一輛林霏沒見過的豪車。
她曾經多次被豪車擋道刁難，而今天這輛車是來接她回家的。說不清道不明的暖意在心中萌芽，林霏加快腳步跑過去。
後座上的晏長霽見林霏上車，眉峰微不可察地皺起。
剛出院就跑跑跳跳的，早知道就應該上去接她。
“晏總晚上好，辛苦啦。”林霏坐上車打招呼，視線不自覺被存在感超強的晏長霽吸引。
他坐在靠窗的位置，修長的雙腿交疊著，西裝外套被解開，白襯衫的領口微微敞著，露出一截漂亮的鎖骨弧線，在昏暗的車內顯得格外抓眼。
林霏瞄了一眼後自然地轉頭，剛好和前座的司機對上目光，對方的眼中明明白白流露出“哇見到活的老板娘了”的驚歎。
林霏：……
很好，觀眾、劇情主要人物都已經就位，該她這個作精出場了。
林霏側著身按開手機屏幕，低頭悄悄瞄了一眼備忘錄。
第一條是過度挑剔。
林霏打量著晏長霽，開始試著挑剔，“晏總你……”
晏長霽聞言扭頭望過來，淡漠的目光輕飄飄地落下，若有若無的壓迫感卻重若千鈞。
晏總久居高位積威甚重，完全沒辦法在他麵前太過放肆。
“晏總你……”林霏眼神一轉，伸手拍拍車座振振有詞道，“這輛車不好，和那天撞我的那輛車顏色一樣，不吉利。”
司機：……
晏長霽：……
晏長霽微微挑眉，頓了片刻後從善如流，“那下次不開這輛了。”
林霏聞言一怔，卻聽到係統驚喜地大喊大叫：“漲了漲了，人設維持度漲了！宿主加油！”
林霏一看，代表“人設維持度”的小進度條已經微微有了一絲凸起，認真看總進度條，似乎也有了幾個像素點的漲幅。
巨大的偉大的突破！林霏備受鼓舞，“你今天穿的這套衣服也不太好，黑色太暗了。”
瞥到進度條又往前蹭了一小點，林霏咽了咽口水，閉眼一鼓作氣繼續說：“我見你的這幾次，你穿的都不好看。”
這是可以聽的嗎？司機朝後視鏡投來八卦的目光，最後默默升起了隔板。
晏長霽將手臂隨意搭在扶手上，指尖有一下沒一下地輕叩著，眸光觸及林霏有些緊張的神色，又墜入她身後車窗外的夜色之中。
自己的這位新婚妻子今天好像大膽了許多。
兩人相處時她總是很拘謹，從第一次見麵，到他們領證結婚，連那天在醫院裡醒來都是，林霏藏不住一點心思，晏長霽一眼就能看出她的不自在，所以才選擇離開，讓醫護人員多照看。
而她現在依然不太自在，但這是……故意找話題和自己聊天嗎？
是了，晏長霽想：她剛從一場車禍中死裡逃生。
晏長霽還記得自己收到消息後那種如墜冰窟的無力感，儘管他趕到醫院時，醫生已經診斷出了“沒什麼重傷”的奇跡結果，但他還是難以抑製地想：
如果不是自己提出要和林霏結婚，如果沒有讓她去選車，如果……胸腔中各種情緒翻湧著，勾連成滿滿的歉意。
林霏作為當事人，肯定會留下更大的心理陰影，就算她總說著“沒事”，但其實……晏長霽垂眸，眼中晦暗難測。
他了解過林霏的家庭狀況，知道她沒有人可以傾訴，沒有人可以依靠，所以她隻能對陌生的丈夫沒話找話，彆扭地想要被關心。
晏長霽鬆了鬆領口，麵向林霏低聲鄭重道：“抱歉，是我的錯。”
林霏：……終於知道那股莫名不得勁的感覺從何而來了。
不是晏總你為什麼要道歉啊？！林霏瞳孔巨震，感覺自己的內心受到了譴責。
她在這邊對車子顏色衣服顏色找茬半天，晏長霽不但全部虛心接受，甚至回以高素質的自省，這樣襯得她做人很差哎。
自從進度條漲了之後，係統就一直在笑沒停過，根本不在乎林霏的尷尬，慫恿道：“你再頂他一句，進度肯定又能變多一點。”
為了任務——林霏心一橫，“本來就是，你知道就好。”
晏長霽頷首，“嗯，我知道了，之後你有什麼不滿都可以提出來。”
可惡啊，這下子真的徹徹底底站在素質的窪地了，林霏在心裡問係統，“這個人設維持度應該不會下跌吧？”
“這倒不會。”係統回答。
那就好，林霏側身坐得離晏長霽近了一些，努力思考著給自己找補。
“其實我也沒有什麼不滿的，那個……仔細一想，撞我的那輛車車漆很廉價，而晏總你這輛就不一樣了，一看就奢華有質感。”
“還有衣服……”林霏的大腦飛速轉動，手指無意識地撚著衣角，“我的意思是，晏總平時總穿黑色太單調了。”
“但晏總您的臉又擺在那裡。”林霏滿臉認真，眼神堅定地讚美道，“沉穩優雅！”
饒是晏長霽一直知道自己長得好看，被人這樣直白地當麵誇獎也還是頭一次，而且這個人還是自己的新婚妻子，他的臉上浮現出些許錯愕之色，微愣之後回答道：“多謝誇獎。”
他又誠懇道：“你也很好看。”
林霏：……
敗了，敗了，她一敗塗地。林霏縮在靠窗的角落裡，突然覺得車窗很有意思，於是開始盯著窗外的街景，不再說話。
兩人一路無言地坐車回到家。
剛進家門，張姨和李管家就圍了過來，對林霏噓寒問暖。
“聽說林小姐昨天開車出去的時候出車禍啦？現在有沒有哪裡不舒服啊？”
“要不要叫家庭醫生再過來看看？都怪我，當時應該讓人陪著林小姐一起出去的。”
“不是不是，不用那麼麻煩的。”林霏連連擺手，“我沒什麼大礙啦，就是發生一場小碰撞。”
晏長霽站在一旁，沒有戳穿她口中的“小”碰撞其實指翻下高架橋。
穿著病號服總覺得很難受，林霏說了一聲，先上樓去換衣服。
見林霏的背影消失在樓梯口，晏長霽脫下西裝外套遞給管家，問：“怎麼叫林小姐？”
管家心頭一跳，猶豫著還是如實回答：“林小姐讓我們不要稱呼她為少夫人。”
“如果去了老宅，還是要叫少夫人。”晏長霽交代道，“在家裡就都依她的意思。”
哎呦這話說的，應該是真上心了，李管家一聽笑得比花都燦爛，“是，少爺。”
林霏在房間的衣櫃裡挑了一件寬鬆的家居服。
身上有一些擦傷，不方便洗澡，林霏拿著衣服糾結半天，還是覺得無法忍受，打算用濕毛巾擦一下。
“對了，你們係統不會是全程跟在宿主身邊的吧，那……”
“宿主請慎言！”係統的聲音頓時變得萬分嚴肅。
“我們學院旨在維護時空秩序，所有任務操作都有明確規定，並進行全程監控記錄。在涉及宿主隱私的場景下，係統會自動與宿主斷開連接，切實保障宿主的隱私安全。”
林霏被它突然的宣讀嚇一跳，“抱歉抱歉，我不應該質疑你的專業水準。”
換好衣服下樓時，遠遠看到晏長霽已經坐在了餐廳裡，張姨正拿著一鍋湯往桌上擺。
上次的早餐那麼豐富，想必晚餐一定更是……林霏滿懷期待地來到餐桌前坐下，看著放在自己麵前的——青菜粥。
“？”林霏難以置信地望向張姨。
張姨笑眯眯地回答：“林小姐剛出院，少爺說要煮些清淡的。”
林霏難以置信地望向晏長霽，麵前的青菜粥和對麵的各式炒菜間分出一道明顯的楚河漢界。
人家術後才需要清淡飲食，而她身上就幾個小口子，為什麼要喝粥！
晏長霽淡定地夾菜，仿佛沒有接收到林霏的控訴，“快吃晚飯，可以配一些清淡的小菜。”
“我叫了家庭醫生，遲一點會過來給你再做一次身體檢查。”
晏總依然堅定地相信著科學，始終懷疑林霏的健康狀況，林霏拗不過他，也……不想反駁他。
晏長霽是真的很擔心她的身體健康，無論是出於協議還是彆的什麼，林霏都很是動容。
“我知道了，謝謝晏總。”
晏長霽還沒做什麼反應，客廳裡的李管家就先目光炯炯地看了過來。
對哦，叫自己丈夫x總確實很生疏，一聽就不像恩愛夫妻，林霏急中生智夾起嗓音，“謝謝晏總～，晏總你真好～”
“……”晏長霽神色古怪，還是開口配合道，“嗯，我當然會對你好。”
原來是小夫妻之間的情趣，李管家滿意點頭，移開了視線。
林霏鬆了一口氣，開始低頭喝粥。張姨的手藝確實很好，熱氣騰騰的粥，米粒都被熬的軟糯，青菜脆嫩，幾口下肚整個人都暖了起來。
同時心思也活泛了起來，林霏偷偷瞟了幾次對麵的晏長霽，又想到她的作精任務。
晏長霽平時工作那麼忙，一天天早出晚歸的，林霏一覺醒來他都在公司開好幾場會了，想在他麵前刷任務隻有晚上這一點時間。
而且張姨之前還說，晏長霽平時都不回來吃飯，那之後豈不是更沒機會了？
林霏想到這裡，攪了攪碗裡的粥，躍躍欲試地開口，“晏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