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盜墓的?(1 / 1)

老街的雜貨鋪門口。

火苗嫋嫋地燒著,旗幟形的剪紙被一張張丟入,火焰猛然躥升,冒出一條條豔紅的火舌,舔舐著雨水和夜空。

一尾車燈割裂雨幕。

燈光反射在街道上,帶起濕漉漉的微光。

刹車聲響起,車停在不遠處的街邊,劈裡啪啦的燃燒聲和雨聲被車門關閉的聲響蓋住。

老人站在火堆旁,嘴裡念叨著什麼,把手裡最後的紙燒完,正要進屋。

紅發的青年剛好從她身前路過,握著手機,緊抿著唇。

“老人家?”

青年遲疑地叫住老人,他瞥見在雨中燃燒的火堆,不知怎麼就心神一動,決定直接問路。

“請問325號樓怎麼走?”

青年是張佳樂。

他還是不放心奚唐一個人。

回到俱樂部後他總覺得心神不寧,一種微妙的不安感總縈繞在心頭。

即使奚唐一直有在遵守諾言,在信息裡表示一切順利,後麵大雨遲遲不停,這種擔心幾乎要凝成實質。

於是張佳樂跟經理報備了一聲就拿著車鑰匙出來了。

他麵前的阿婆搖搖頭,語氣很肯定,“這裡沒有325號樓。”

啊?

怎麼會呢?

張佳樂懷疑自己是不是記錯地址了。

老人已經緩步離開。

張佳樂飛速上前一步,語氣有些緊張。

“阿婆,那你沒有看見過一個女孩,穿黑色的上衣……或許披了件白色襯衫,大概這麼高,眼睛很特彆,是灰藍色的。”

老人思考一下,繼續搖頭,“沒見過。”

她看一眼張佳樂,眼神裡帶著些警覺,就要繼續向前。

張佳樂見狀反應過來,“我們是朋友,她身體不太好,前兩天才出院,她一個人才來這邊,現在聯係不上,我有點擔心她。”

張佳樂忙點開手機,翻出扣扣消息記錄裡,他剛才問奚唐在哪裡時,對麵遲遲沒有回答的界麵。

正想給老人看時,突然想起他們倆人今天才加上好友,對話少得可憐,實在不符合他口中親密的好友關係。

張佳樂咬咬牙,找到相冊,點開一張截圖,彎腰遞給給老人看。

照片裡的女生穿病號服,坐輪椅,低著頭,與半蹲在地上的青年對視……

確實是朋友。

老人抬頭打量幾眼張佳樂紮成小辮的頭發,思考幾秒,微微歎氣,抬手指向街尾,

“不出意外的話,她應該坐上325路公交的最後一班,去了撫仙湖附近,希望她沒有什麼危險。”

啊?

張佳樂語塞,腦子有些轉不過來,“……撫什麼湖?”

他快要宕機了,“去撫仙湖乾嘛??”

他看見老人認真地點點頭,沒有回答他,轉身回到雜貨鋪。撫仙湖多好喲,是和年輕的戀人相遇的地方。

張佳樂大聲吆喝一句謝謝您!

回過頭,街邊的火堆即將燃儘,在雨中萎靡著。

祈福的紙在火焰中變成一條流動的河。

一直流到無法再見的親人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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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佳樂初中高中的時候特彆愛看恐怖片。

以至於後來每次點開恐怖電影,看一個開頭,他都能潦草地做出大致的總結---他喜歡把主角們遭遇做出一個分類。

其中有一種恐怖片的類型是:隨手撿了東西招鬼害死全家,代表片數不勝數,另外好多,什麼搬家死、說話死、點鏈接死,等等等等……

那時候他認真把這些作死行為抄在他的筆記本首頁,用於警示自己不要步其後塵。

他對大自然還是很有敬畏的,覺得萬千世界無奇不有,要想活得長就不能太過作死。

後來他對自己電競選手的職業還挺滿意,覺得整天對著電腦,肯定沒那麼多時間去冒險,至少活著應該能保證。

但現在,在一個氛圍不太對勁的雨夜,張佳樂卻因為一個不確定的消息,開車一個小時,冒冒失失跑到撫仙湖邊來找人,而且自己甚至不確定老人嘴裡的那個女孩到底是不是奚唐。

他緩慢地在雨中裡行走,憑借肉眼根本看不清遠處的黑湖。

一些窸窸窣窣的怪聲從遠處傳來,仿佛爬行動物的鱗片刮過沙灘上的凸起的石子。

雨水順著雨傘四散開來,張佳樂從空氣中接收到一種不祥的氣息。

這種氣息仿佛在傳遞一個信息給誤入禁地的人們---普通人通通滾開,沒有眼色的蠢蛋一定有來無回。

按理說發現異樣就該停止前行,至少也要停止探究,好奇心害死貓可不是說說而已。

但張佳樂卻舉著手機,打開手電筒繼續往前走。

該行為與恐怖片主角沒有太多差彆,本質上都是在做古怪的蠢事,與作死無異。

是出於直覺。

張佳樂莫名從這些不祥的氣息中感覺出一些既視感。

這種既視感,是那天在醫院裡,差點被車撞時,危險中被甩出去時,跟奚唐對視了一眼的即視感,還是在和奚唐不長的相處時間裡,從她身上偶爾看見的,一閃而逝的,代表危險的,警告旁人止步的即視感。

忍不住讓他鬆一口氣。

張佳樂歎息,他知道自己在某些事情上存在著微妙的固執和僥幸的樂觀。

就如同當年他不顧父母的勸阻,一意孤行去打遊戲,當時根本沒想過後來烈火烹油的未來,隻是一意孤行而已。

有時候也曾想過另一些不同的人生,讀著書,從事另一種職業的人生。

但張佳樂本質上是想做就要去做的人。

即使會有遺憾,他也從來不回頭。

即使後果難以想象。

他餘光瞥見不遠處更深的陰影裡,一尺多長的黑影緩緩滑動。在手電筒光照過去時卻陡然加速,極快就不見蹤影。

張佳樂趕緊回神,打起精神,過去定睛一瞧。

地上有好些交錯縱橫彎曲的痕跡,一層覆蓋一層,一直蔓延到湖邊。

他忍不住打了一個冷顫,想起之前看過的紀錄片:

一群蛇在沙漠中爬行,留下的軌跡彎繞且清晰,那個畫麵在腦子裡清晰的呈現。

居然與不遠處地麵上的那些極為重合。

大雨過後有蛇並不奇怪,張佳樂並不特彆怕蛇。

但那些痕跡實在太深也太多了吧,仿佛這裡曾有一大片晃動著的蛇影,它們的尾巴交錯,吐著蛇信,在黑暗中注視著來人。

冷風吹得他一抖,張佳樂被自己腦子裡的畫麵惡心到了。

怎麼可能?撫仙湖白天還有遊客呢,真這樣不是嚇死半個人嘛?

他走到湖邊,手機的手電筒燈光並不算亮,呈圓錐形照向黑暗。

湧動的湖水上雨點打出漣漪,水上麵漂浮著一層青灰色的不知道是什麼物質的東西。

腳下的湖水輕拍岸邊,一漲一退,居然和他呼吸的頻率重合,仿佛有一個生物在水下學習他的舉止。

“蹲下!”

一聲厲喝從不遠處傳來,如驚雷乍響的一聲。

是奚唐的聲音!

張佳樂極快地聽清,卻根本顧不得欣喜,麵前的水幕忽然破開,一個青灰色的影子躍出。

一股勁風逼近臉頰,腥臭味直往鼻尖鑽。

張佳樂瞬間頭皮發麻,雞皮疙瘩起了全身,還好腦子反應夠快。

果斷雙腿一彎往側邊一蹲,慌亂之中手電光到處亂晃。

泛著寒意的刀刃擦著他頭頂擲出,冷冽的弧光在黑暗中閃出流星一般的軌跡。

--噗!

刀刃後發先至!

它割開空氣,重重地刺入血肉。

--嘩啦!

重物落回水中,不知是水還是什麼液體飛濺落在他的臉上。

什麼東西?

張佳樂抬頭就想去看。

一隻手卻猛地扣住他的下巴,強製抑住他頭部想要轉動的趨勢,不由分說扳向那人所在的方向。

“唔……”

張佳樂慌亂一瞬,這才發現不知道什麼時候,奚唐已經站到麵前。

他定了定神,鬆一口氣。

含糊不清地想要說話,才覺得現在奚唐掐住他下巴的姿勢有點不方便。

他眨眨眼,把手搭在奚唐的手腕上,想示意她先放手,摸到滿是水的手腕時,卻一愣。

黑暗之中,奚唐身上全是水,像是剛從湖裡爬出來的水妖,頭發絲絲縷縷耷在耳後,還在淅淅瀝瀝滴著水。

她的手臂和肩頸都泛著一層水光,中午時還光滑的手臂現在布滿小傷口,被水泡得發白。

她垂著眼看張佳樂,水珠從長長的睫毛上滑落,臉色晦暗,看不出情緒。

張佳樂後知後覺自己有些冒進了,如果沒有奚唐,自己肯定要出事,而且現在他還明顯添了麻煩。

後知後覺,他有點後怕,想說點什麼卻又詞窮惶恐。

奚唐凝了他幾眼。

她現在才發現張佳樂骨子裡是有點固執的,不見棺材不落淚,跟楚子航原來是一個德行。

她歎一口氣,手指劃過他的下巴,語氣森森,“樂樂,你也太不聽話了。”

“現在好了,我總不能告訴你,我大晚上來這裡是為了練習潛水吧?”

張佳樂:“……”

他抿抿唇,唇色因為剛剛緊張時腎上腺素的過度分泌而顯得格外紅潤,有些困難地說話,乖乖示弱:

“很晚了,你明天還要來看我的比賽……我訂了附近村裡的民宿……”

奚唐閉眼,飛快看了一眼遠方恍若沸騰後又平靜的湖麵。

回頭把手覆上張佳樂的眼睛,把手上的水沾在他的睫毛上。

“一會要把眼睛閉好了,跟著我走。”

“那……要是我控製不住,下意識睜開了怎麼辦啊?”

奚唐哼笑一聲,

“那我就不能保證你的世界觀還完好哈。”

“……”

張佳樂表示:現在才擔心是不是有點晚了,他覺得他樸素的世界觀已經搖搖欲墜了。

奚唐卻走開一步,在張佳樂沒反應時就走進水裡,彎腰從水中拿起什麼。

一把看起來就很牛逼的彎刀。

剛才驚鴻一瞥救他狗命的刀。

張佳樂苦中作樂,難不成奚唐是傳說中的盜墓的?k城是南派的還是北派的啊?可他不才是姓張的那一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