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叫什麼名字?”
“……蒔花。”
“你是哪裡人?父母叫什麼名字?”
“……”
神奈川縣警察總署,溫柔的女警無奈地看著麵前聽到她的詢問後麵露茫然的小姑娘,一時有些不知道該怎麼辦。
蒔花努力睜大眼睛,展示著她的無辜與不知所措:我什麼也不知道,我什麼也想不起來。
蒔花有個小秘密,她是穿越的。
半途來到這個世界的人,怎麼可能找的出過去生活的痕跡呢?
看著眼前溫柔發問的女警,她在心裡悄悄地想著。隨即微微抿緊嘴唇,低下頭去,黑色的長發從耳後輕輕滑落,越過肩膀,輕輕劃過手背。
女警看著眼前雖然麵無表情,但仍然能感受到失落與傷心的女孩子,有些不忍心繼續問下去了。
這個女孩是被好心的路人送過來的,她被人發現餓暈在離警署不遠處的街角,身上還有被虐打過後的痕跡。
她的同事正在努力尋找小女孩的個人信息,但是希望渺茫,特彆是這孩子除了名字其他已經什麼信息都想不起來了,更是增添難度。
日本的戶籍製度雖然逐漸完善,但還是有很多並未登記在冊的黑戶兒童,他們的父母大多數是非法滯留日本境內的外國人士,要是這孩子父母……
女警又想到女孩身上的傷痕,微微歎了一口氣,將同事剛剛端過來的牛奶塞進蒔花手裡,暫時停止了詢問,等待同事的調查結果。
蒔花手裡握著熱氣騰騰的牛奶,水蒸氣模糊了她大而無神地雙眼,眼睫毛也微微濕潤。
她小小地啜飲了一口,聽著女警和同事討論工作,發起了呆。
其實她的傷嚴格來說不算是被人打的,算是互毆。
她才剛剛到這個世界三天而已。
倒黴的她剛到這個世界的第一時間就撞上了凶殺現場,是一個自稱是詛咒師,名為粟阪二良的中年男人,還有一個通靈婆打扮的老婦人——蒔花聽見粟阪二良稱呼她為尾神婆婆。
蒔花順手救下了那個差點被粟阪二良活體解剖嚇得有些神誌不清的少年,把被打暈的尾神婆婆和這個少年丟在警署門口後,蒔花抽身而退,沒有毫無準備地貿然求助,想要先自己探尋一下新世界的信息。
至於中年男人?他已經倒黴地跌進了時空縫隙中,現在應該早就在空間亂流裡,化作宇宙的塵埃了吧。
傷是在那個時候和中年男人戰鬥留下的。
蒔花是生活在時空夾縫中的“候鳥”一族,天生注定穿越。
因為種族特性,每個族人從出生就配備了可以查閱資料的係統。
啊,雖然它叫係統。有點智能,但不多。
這幾天根據她收集到的資料以及在係統內的對應檢索,得到了一些信息。
現在是公元2003年,所處的位置是日本神奈川縣。表麵看起來師普普通通的現代社會,但有一點蒔花比較在意,蒔花邊思考邊順手捏死了一隻路過的“蒼蠅”。
這“蒼蠅”弱小,長相抽象。飯團一樣的頭,有四肢,有翅膀,弱小,散發著陰暗的能量。捏碎後如霧一般消散在空氣裡,沒有留下一點痕跡。
——是咒靈。
這個世界很危險,有著特殊的能量體係。
從係統資料顯示,有一位疑似到過這個時代的前輩,留下了力量的相關資料,隻是前輩到過的時代名為平安京,距今已有1000多年。
在跨越時空的來到這裡的第一天,與粟阪戰鬥後覺醒的能量叫做咒力,而這些普通人看不見的抽象怪物叫咒靈,誕生於人類的負麵情緒。
大部分人看不到咒靈,卻會被咒靈影響,而看得到咒靈的蒔花,經常在與咒靈視線對上時,被咒靈纏上。煩不勝煩的蒔花隻能選擇進行物理超度。
想到這裡,蒔花麵無表情的臉顯的更加死寂了一點——啊,想要在這個世界生活下去,除了經濟危機,還要麵對這樣嚴峻的生存挑戰呢。
思考隻是瞬間的事。
蒔花在牛奶冷透之前一口氣喝光了它,在唇邊留下一圈奶胡子,在她準備找垃圾桶將空杯子扔了時,有人伸手過來拿走了杯子,遞上了一張餐巾紙——是好心的女警小姐。
蒔花頓了頓,稍微挺直脊背,想要掩飾自己一點點的不好意思——其實以她麵無表情的臉其實很容易做到。她伸出手輕輕抽走了紙巾,小聲說謝謝。
女警小姐微笑著對她說不用客氣。
*
兒童福利院。
今天的兒童福利院來了一個特彆的客人。
一個大約十歲出頭年紀的女孩被警視廳工作人員送到了這裡,疑似遭受虐待後創傷性失憶,警視廳的工作人員經過信息比對過後,並未找到少女的人員信息,也無法找到與少女相識的人,討論過後決定將少女送往當地的兒童福利機構,由當地的福利機構代為照管,解決少女的生活及教育問題。
是的,這就是蒔花了。
兒童福利院院長佐藤女士是一位麵相嚴肅的的女性,她的動作一板一眼卻力度輕柔,她摸了摸蒔花的頭,對她表示:“請安心地住下來吧,這裡在你成年前能夠給你提供最基本的保障。”
蒔花麵無表情地輕輕點頭,眼睛大而無神,似乎有些不太擅長社交,也像是遭受傷害後對外界有著本能的戒備和排斥。
院長帶著蒔花去住宿的地方安頓,她跟在院長的身後,捏了捏手心的東西,一顆糖,是臨走前那位好心的女警小姐塞給她的。
……忘了問名字,蒔花有點遺憾。這是她來到這個世界以後,第一個對她釋放出毫無保留善意地人。
夜深了。
蒔花在鋪好的簡陋的床上睡得深沉。
福利院的住宿條件想也不會很好,四人間,上下床,翻身時還會嘎吱作響。
可蒔花實在太疲憊了,穿越實在來的突然,什麼都來不及準備,她再能乾如今也隻是十二歲而已,這個年紀在族裡也算是穿越比較早的。這三天她一直神經緊繃,隻有在黑夜中,被窩支撐起的這方小小天地裡,才稍微放鬆了下來,露出疲態。
來到新世界的蒔花安慰自己,沒關係,“候鳥”已經習慣彆離。
她已經儘她所能在新世界做了她可以做的,其他的事情就等她醒來之後再說吧。
可這點小小的願望好像也難以達成。
蒔花在被窩裡握緊拳頭,無機質的雙眼直視前方黑暗,額頭的青筋一個接一個蹦出來。
為什麼、不讓她、好好睡一覺!
掙紮再三,蒔花還是決定起來看一看。她能感受到一股陰鬱濃稠的力量在快速地朝著這邊靠近,她怕有野生的咒靈,影響到福利院裡大家的安危。
蒔花輕手輕腳地下了床,儘量不發出響動吵醒同住的人。
打開門,站在庭院中,仰頭。
首先映入眼簾的是濃稠的夜色。空氣在可怕的咒力威壓下有一瞬的凝滯,隨後開始緩緩流轉。蒔花鬢邊發絲輕輕揚起,一團亮藍的咒力光芒如同一陣輕柔的風,於無聲間掠過蒔花身旁。
驚鴻一瞥間,是一雙剔透到極致的冰藍眼眸,像是秋日的晴空,又像是最通透的帕拉伊巴寶石,在黑暗中下仿佛隱隱散發著幽光。
好美。
蒔花的腦子裡隻剩下一個念頭。
已經越過蒔花朝前奔去的眼瞳主人,輕輕的“咦”了一聲,敏捷地止住身形,回轉,又輕巧地落在蒔花麵前,微微彎下腰,直視著蒔花的眼睛。就像一隻靈巧的貓,仿佛地球地物理法則已經對他失去作用了一般,引力與慣性無法對他產生絲毫束縛。
蒔花正盯著藍色眼瞳中倒影出的自己的身影出神,慢半拍聽見他在問自己:“你看得見?”
“……嗯?”
蒔花還沒反應過來他是什麼意思的時候,就見眼前這個擁有漂亮眼睛的白發少年輕輕牽起了自己的手臂,亮藍色的咒力瞬間覆蓋了蒔花的右手,咒力引導著蒔花握住了拳頭,少年帶著蒔花揮出揮出了勢不可擋的一拳——
“轟。”
瞬間,咒力與咒力對衝的暴鳴聲轟然炸響。
此時蒔花眼前沒有了遮擋,她才看清楚,緊隨白發少年而來的是一個巨型咒靈。
看清咒靈長相的一瞬間,蒔花控製不住胃部的翻湧。
咒靈扭曲的身形像是融化的蠟一樣,不停地往下滴落粘液,嘀嗒間,隱隱露出液體皮膚後密密麻麻的眼睛,眼神有的是興奮的,有的是悲傷的,有的是瘋狂的,但無一例外都是混濁並透著怨念的。
救命,密恐。
救命,黏糊糊。
一時間蒔花不知道是先害怕哪一個,隻覺得自己的眼睛都不乾淨了。
身體僵在原地,恨不能在她與咒靈之間用意念構築一道高牆。
可現在,她的手。
正,深深地,深深地陷在咒靈黏糊糊的身體裡麵。無數的眼睛此時正受到刺激般瘋狂眨動,眼睫毛——它居然還有眼睫毛!如同小刷子一般,來回刷過蒔花的手臂皮膚。
刷刷刷,刷刷刷。
蒔花一向缺少表情的臉難得有了表情,她緩緩瞪大了眼睛。就在此時,在她的僵硬注視中,一坨大大的粘液從咒靈頭頂掉落下來,正好砸到因為粘液向下流淌,而露出的,蒔花的手腕上。
此時的蒔花開始輕輕顫抖,渾身的咒力如同被風吹皺的海麵一般,開始翻湧,無法保持平靜。
少年的缺乏情緒,平靜到顯的格外欠揍的聲音慢一步響起來:“啊,抱歉。咒靈有點惡心,借你的手用一用。”
啊。
啊!
人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