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鬆【快了,應該晚上,最遲明早。】
“他回了。”德西把屏幕亮給他。
聞言,亭增貢布也湊上來,“唉,讓他快點來啊,我還想再跟他打次球呢。”
去丹邦頓:“你想打球?走啊,我們陪你打。”
“那不一樣,你們太菜了。”亭增貢布雙眼發亮,“你們不知道吧,耶鬆初中時候所在的籃球隊得過市籃球比賽的冠軍。”
…
晚修,黎酥雲是最後離開宿舍的。
原晚菁當了班長,早早地就去幫班主任照料新同學了。
“非樂?”剛到教室就看見楚非樂在她椅子後麵撅著屁股,彎腰在撿什麼東西。
楚非樂除了穿著白色褲子的腿露在外麵,彎下去的上半身幾乎都被緊密的桌椅掩蓋了。
黎酥雲抬手,對著那翹著的屁股乾脆利落地拍了下去,發出“啪”的一聲。
“你不是在小賣部買東西嗎,怎麼來的比我還早?”
那人身子明顯一僵。
坐在位子上的原晚菁瞪著眼睛看她,“臥槽,你?”
“嗯?”
身前的人直起身,把手上剛撿的紙張放在桌上,嗓音乾淨,語氣很淡:“班長,表填完了。”
黎酥雲瞳孔微縮,腦子瞬間宕機。
這他爹是個男的?
楚非樂呢?
她跟個棍子似的杵在那,看著他的背影竟然還覺得有些熟悉。
少年轉過來麵對著黎酥雲,瞥她一眼,眸底沒有絲毫波動,好像剛才被拍的屁股不是他的。
見女生沒有要讓路的意思,少年氣笑了。
“沒摸夠?”
措不及防撞上他的視線,黎酥雲心尖跟著了火一般,連忙移開目光,向旁邊邁了一步。
人從身邊走過,留下兩個字,聲音輕的像螞蟻:
“變態。”
黎酥雲:“……”
畢竟是她認錯了還占了人家便宜。
這聲變態,黎酥雲受下了。
她剛坐下,原晚菁就賤兮兮地湊過來,“嘖嘖嘖,你喜歡這樣的?”
“……這是個誤會,誰讓他的褲子和非樂一個色,我認錯了不行嗎。”
林筱在這時捧著零食走進來,“說什麼悄悄話,不帶上我?”
原晚菁笑的前仰後合,氣差點沒喘上來,“哈哈哈哈哈我跟你說啊,她剛才……唔唔她……”
黎酥雲捂住了她的嘴,麵帶微笑,“沒事,什麼事都沒有。”
“得得得,我不說我不說。”原晚菁看了眼手機:“有兩個新生找不到教室的路,班主任讓我去接,酥雲你幫我理一下資料嘛,拜托拜托,我先走了啊。”
林筱表示不理解,“這麼忙,這種事也要你管?”
原晚菁走的快,沒來得及回答她,她隻得和黎酥雲麵麵相覷。
後者攤手,“沒辦法,新官上任三把火。”
收拾完淩亂的桌麵,黎酥雲睨了眼少年隨手放在她桌上的紙張。
最下麵姓名二字之後,寫著四個規整漂亮的字,正倚交錯,不是連篇的文章也看的人賞心悅目。
黎酥雲就這麼盯著,直到打響上課鈴。
耶鬆次旦......
.
“叮”
【好好學習,差錢的地方找爸爸要。】
【轉賬1000】
“嘖。”女生蹲在黑黢黢的巷子裡,神色不明。
晚自習下課已經將近十點了,黎酥雲找了個理由,沒和舍友們一道回宿舍,自己找了個隱蔽的地方待著。
讀過這條消息無數遍,儘管想說的話有千百句,最後也隻回過去一個“好”字。
“這什麼狗屁的身不由己口不對心。”她摸了摸口袋,掏出個方方的東西來,“從小聽到大,我他爹現在算是體會到了。”
越長大,一些想說的話就越開不了口。
心情不太美妙,女生擰著眉罵了兩句,說是罵,倒更像是瞧不慣自己的窩囊。
連句關心的話都講不出口。
看著盒子裡僅剩的一根煙,黎酥雲撓了撓下巴,把東西叼嘴上才發現火機沒整出來。
把全身都摸了個遍也不見那火機在哪個犄角旮旯裡窩著。
蹲在地上的人用後腦勺撞了兩下牆,手裡的空盒給甩飛老遠。
“操了!”
憋半天沒憋住,黎酥雲又罵了一聲,沒顧及還叼著根煙,張口的瞬間煙直接脫離唇畔,淹沒在黑暗中。
“......大爺的。”
在地上尋找著,她突然感覺有人站在自己旁邊。
忽地摸到一隻鞋,黎酥雲悶氣堵在心頭,朝上頭吼了一聲,“是人是鬼啊?”
那人沒說話。
黎酥雲又摸半天沒摸著煙,深吸一口氣,衝那人又是一吼,“你他爹沒事……”
話還沒說完,一道光直直射進她眼中,差點沒給她整瞎咯。
黎酥雲抬手擋了擋,透過指縫瞅著他。
耶鬆...次旦?
耶鬆次旦明顯鬆了口氣,用食指遮了半邊後置燈,“同學,你大晚上在這蹲著嚇唬誰?”
“嚇唬你。”
“……”
黎酥雲輕歎,“唉,不好意思啊,情緒上頭,不過同學,你大晚上來這做什麼?還一聲不吭,不知道的以為鬼來了。”
耶鬆次旦盯著她半眯著的眼睛,“你蹲地上一通忙活,我以為誤入了什麼殺人現場,在想怎麼反殺你。”
“......被害妄想症。”
她剛打算起身,餘光瞥見了一抹白。
“操,我的荷花!”
“?”
耶鬆次旦一低頭,就見自己腳底踩著半個煙身。
他移開腳看了眼。
在他腳底待過的那一半煙又黑又扁,鞋印的杠杠都條條分明。
這。
耶鬆次旦:“抱歉,我沒注意到。”
黎酥雲站起來,睨著他那張帥臉。
這一腳來的可真他爹是時候!
她歎氣,道:“算了,今天真是諸事不順。”
耶鬆次旦攔住想要離開的女生,“誒。”
黎酥雲不明所以地望過去,這個角度將他忽閃忽閃的睫毛看的異常清楚,又黑又濃。
他一手打著燈,一手在褲子兜裡摸著。
黎酥雲視線移到他褲兜上。
耶鬆次旦掏那東西掏一半好像卡住了,沒掏出來,廢了老大勁。
他抽出兩根煙遞上,“還你一根。”
黎酥雲瞧著他,接過裡頭那根煙。
這人睫毛怪長的...
“555?”看著他手中的煙盒,黎酥雲眼皮跳了跳,“還有這麼奇怪的煙?”
耶鬆次旦挑眉,“火?”
黎酥雲:“?”
兩人目光交彙,耶鬆次旦沉默幾秒,默默把煙塞回盒子裡,“你出來抽煙,不帶火機?”
“……”黎酥雲捏著手裡的煙,“說得好像你帶了似的。”
唉,今個兒是注定抽不上煙咯。
黎酥雲捏了捏酸脹的後脖頸,倚在牆上回消息。
林筱【哪兒呢?怎麼還不回來?】
餘光掠過對麵身子頎長的人,黎酥雲點點鍵盤。
黎酥雲【在找帥哥。】
【?】那邊回的很迅速,【搞什麼?不帶我?沒愛了嗚嗚。】
很快又彈出消息,林筱【找著了?】
黎酥雲【找著了。】
林筱【我去,你們擦沒擦出點愛的火花?】
火花?
黎酥雲瞥著指尖的煙。
黎酥雲【是差了點火,早知道今天帶上了。】
林筱:?
你說帶什麼?
退出和她的聊天框,黎酥雲睨著微信界麵置頂的一條。
‘爸爸’
空蕩蕩的,沒有消息再傳過來。
黎酥雲捏著手機的指頭隱隱泛著白,陷入了某個記憶漩渦中。
視線難以聚焦,黎酥雲半張臉都匿在陰影裡,半明半昧。
家庭呈現破裂的趨勢,爸爸一個人留在江陵,媽媽帶著弟弟妹妹回了和陵。
她好像談不上是被拋棄的那一個,但又好像也不算沒被拋棄的那一個。
也許是她大了吧。
弟弟妹妹跟在媽媽身邊,他們的童年似乎很快樂,和她打視頻的時候笑容璀璨的都晃了黎酥雲的眼睛。
以前家裡條件不好,黎酥雲理解。
所以父母在外打工沒有時間陪她,小女孩一個人窩在名不見經傳的小縣城裡,她從沒有怨言,就是不明白,這樣一個陌生的世界,除了學校裡的知識,為什麼沒有人教她點彆的?
有很多很多普遍的禮貌性知識都是黎酥雲長大後從手機上學來的。
她現在腦子裡所有的一切,都是自己從小摸爬打滾悟出來的,當然,也免不了見點血。
也許是因為小時候太像一張白紙,所以剛上初中,接觸到那些形形色色的同學們時,黎酥雲就像腦袋被開了一瓢,叛逆非常,讓父母兩人束手無策。
越長大,黎酥雲就越明白自己想成為一個什麼樣的大人。
她向往那些無拘無束生活在煙火大城裡的人。
她要自由自在,要在快節奏的一線城市有一席之地。
她很清楚其中的利弊,所以黎酥雲想,她要站在城市的心跳之上,享受它分秒不偏的躍動的同時,不墜入它眼眸深處紮根的迷霧中。
她可以卷舌同歎,卻也會明哲保身。
這個點剛好是放學高潮,距離此地不遠處的小賣部人流如織,倒是與烏漆嘛黑的巷子形成了對比。
黎酥雲魂不守舍,並不知道在這條灌不進風的小巷裡,感受著無儘下墜的人,不止她一個。
…
哥哥的轟炸再次響起,耶鬆次旦垂眸,隨意掃了兩眼。
之前的他都還沒回,沒想到他哥這麼堅持不懈。
南卡【耶鬆你寒假來我這嗎,很好玩的。】
南卡【自己賺錢就是好啊,該吃吃該喝喝,阿媽都管不到我們。】
南卡【大城市吃的玩的多,你來了就帶你去。】
耶鬆次旦眼神一黯,不知道被哪個字戳到了,清雋的容顏頓然覆上幾分陰寒。
大城市嗎......
他曾經見過一次。
在家鄉之外的城市,有很多生活在聚光燈底下的男男女女,一條大街有好幾條枝乾,都被堵的水泄不通,而這些,恰恰彰顯了這座城的繁榮盛況。
可它真的和表現出來的一樣光鮮亮麗嗎?
多數人白天穿梭在遊龍大道,夜幕一拉就是月光也遮擋不住的惡臭,霓虹燈紅綠交錯之間藏匿著他們花魔酒病的伊甸園。
那一次,耶鬆次旦見到了想象中的‘奇觀’,那是人一生追求到極致的快樂,紙醉金迷,卻也是他見過人性揮發的最透徹的時刻。
耶鬆次旦第一次如此狼狽,手腳並用爬回了家,就連那地方帶回來的一片銀杏樹葉都能成為他的噩夢。
一座人海都蒼茫的大城市,在無邊黑夜中,城市的每一縷燈光彙集起來便能爬上天空折射出橙光,甚至不亞於傍晚的餘霞成綺。
那樣好的地方。
被玷汙了。
耶鬆次旦拉回思緒,給哥哥回過去幾句話便熄了屏,掀起眼皮不動聲色地打量著女生。
手機稀薄的光亮打在黎酥雲臉上,眉目低垂,拂上麵容的那點微光都好似城市浮光掠影的萬千霓虹,在少年眸底徙靡。
她專注地低頭看手機,絲毫沒有注意停滯在她臉龐的某道視線。
見她微微蹙起眉,耶鬆次旦斂了情緒,莫名疑惑,“你很想抽嗎?”
都皺眉了。
煙癮犯了?
“啊,挺煩的。”黎酥雲隨口答道。
耶鬆次旦望了望四周,指著一邊的樹枝,“要不我們鑽木取火吧?”
“?”
黎酥雲打開手機燈,走近他,看了看身前這個大帥比又看了看他手指著的東西。
真誠發問:“你是不是腦子有點病?”
“看你挺想抽的,萬一能行呢。”
耶鬆次旦借光盯著她,“嘶,我看你有點眼熟。”
不說還好,一說黎酥雲就想起了晚上認錯人的事,連忙把燈關了。
“要查寢了,快點回宿舍吧。”黎酥雲說完便轉身,腳底生風,生怕被認出來。
就打過一次照麵,希望他臉盲吧...
身後,耶鬆次旦雙手叉腰,好整以暇地看著她走到光亮處,漫不經心說了句:“跑什麼,我又不會讓你還我一次。”
聽到這一句,黎酥雲腳底打滑差點摔了個狗吃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