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上房門,衡念才發現自己後背已然浮起了一層冷汗。
廖清梨……會讓她覺得恐懼嗎?
那個溫文爾雅,帶著眼睛總是笑得溫柔的情報大師、計算機天才,那個肩不能提手不能扛的脆弱人類,竟然會讓她感到毛骨悚然。
相同的五官,相同的聲音,相同的習慣,甚至連笑起來時嘴角的弧度都一模一樣。
但衡念卻總感覺不對勁。
他很像一個人。
患上夢淵症,逐漸變得瘋狂的衡朔,她的血親。衡朔當年也是這樣,一點點變得陌生。
而今,廖清梨也是如此。隻是他的變化更加迅速,昨天,他和衡念還有說有笑,今天,就突然變得有些摸陌生。
就像是……完全相同的兩個藥瓶,一個裝著解藥,而另一個,則是毒藥。
衡念總覺得不舒服,她那天生強大的第六感似乎正在向她發出警告。
她盯著窗外,不知什麼時候,本來明媚的陽光已經消失殆儘,厚重的雲層遮住了天空,一場暴雨,隨時會來臨。
廖清梨的異常,會和昨天信標室裡發出錯誤預警的人有關嗎?
衡念先停下了關於廖清梨的思考,因為她突然想起,沈瓷羽把[逆向夢淵]儀器中的代碼發給了廖清梨。
廖清梨現在情況不穩定,暫時還是不要讓他接觸這些機密。
她掏出手機,急忙聯係了正在網絡世界中遊蕩的沈瓷羽:“把發給廖清梨的代碼撤回來。”
“啊?為啥?我一個人看不懂啊?”沈瓷羽立刻回複,衡念幾乎可以看見它腦袋旁邊的問號。
她直接了當,沒有找彆的借口:“……他給我的感覺很奇怪,你最近減少和他的聯係,我要再觀察觀察。”
沈瓷羽雖然不懂衡念為什麼要這麼做,但它相信衡念自有她的道理,立刻老老實實地去做了。
“記錄刪乾淨點。”衡念說。
對於廖清梨的電腦技術她還是很信任的,她甚至想直接用那個能夠格式化硬盤的代碼,但實在也不好因為自己的懷疑就直接把對方的電腦清理一新。
畢竟,裡麵還有很多重要的內容。要是廖清梨隻是因為其它事情心神不寧,過兩天就好轉,那她白白清理了廖清梨的電腦,可就得麵對一個幽怨的廖清梨了。
沈瓷羽回答:“我儘量。”
“那這段代碼你打算怎麼辦?”沈瓷羽問。
他們在離開眾生娛樂之前就商量好了,先不上報任何和這段代碼有關的事情,反正後續探索小隊遲早也會發現那台[逆向夢淵],說不定還要比他們更早的破解代碼。
“……先放著吧,你能行的話就再試試,不行就彆管了。”衡念說,她要先觀察一下廖清梨的狀態,至於這段代碼背後的秘密,並不著急。
“OK,沒問題,事情交給我你就操心吧。”沈瓷羽嘻嘻哈哈地說。
很快,它就又從衡念的手機上消失了,不知道是去破解那段代碼了,還是去收集[披衣客]的情報了。
衡念原地看了一會手機,沒有任務隻單純上班的日子實在沒意思。
正準備回去辦公室查查資料摸摸魚等等任務的衡念,才剛剛走過醫療部的一個轉角,就遇到了一個讓她意想不到的人物。
劉月銜,劉隊長。
她仍舊坐在那張輪椅上,能夠隨她心意自由專向、上下樓梯、翻越障礙物,據說是集合了許多先進科技。
隻是今天卻有些地方不一樣。
一般衡念見到劉月銜時,她都是一個人,神色淡淡,自帶上位者的氣勢,不盛氣淩人,卻讓人不敢輕視。
所有見到她的人都自動忽略一個事實——她的脊椎受傷,已經無法自己行動。
而今天,卻不太一樣。
劉隊長滿臉疲倦與病氣,她少見的露出了脆弱的一麵,眉頭緊皺,正在忍耐著不知來源的痛苦,懨懨地半靠在輪椅上,眼皮垂落,遮住了那雙車矢菊般明亮的雙眼。
“劉隊長?”她有些擔心,上前兩步,這才發現劉隊長身後還站著個年輕漂亮的小姑娘。
小姑娘不高不瘦,還是上學的年齡,看上去大約十五六歲的模樣,圓臉上嵌著一雙葡萄般圓潤的藍眼睛,花瓣般嬌嫩的嘴唇正微微抿起,細長的柳葉眉也皺著。
也許是急忙上前的衡念嚇到了她,少女眼中閃過一絲驚訝和畏懼,立刻緊張地後退一步,還不忘將坐著劉月銜的輪椅也一同向後拉去。
如同新生的幼鹿一樣警惕,她用那雙圓溜溜的眼睛看向衡念,眼中閃過驚豔和恐懼。
“沒事,”劉月銜回應了有些急迫的衡念,她虛弱地抬手,艱難地拍了拍少女因為過分用力握住輪椅的手,讓她不要害怕。
劉月銜本如同大提琴般低沉優雅的聲音此時變得沙啞低沉,“她是我朋友,彆害怕,錦鈺。”
錦鈺這才停下後退的動作,好奇地看著衡念。
“劉隊,你受傷了?是他們嗎?”衡念走進,小聲附在劉月銜耳邊問。
劉月銜隻是搖搖頭。
“我隻是老毛病犯了,又剛好被回來看我的錦鈺看到,”她笑著回望身後的少女,“她擔心我,我又實在沒說過她,隻好讓她帶著我來看看了。”
“是嗎?”衡念的目光掃過錦鈺,她在這種審視的目光瑟縮了一下。
據她所知,劉月銜是沒有女兒的,那這個小姑娘,又是誰呢?
衡念想到就問,一點都不帶猶豫的:“劉隊長,這位是?”
劉月銜虛弱地後靠,眼神中卻閃過一縷鋒芒。
“這是我……侄女,劉錦鈺。”
衡念匆匆向劉錦鈺問好,這才有關心地看向劉月銜:“隊長,要我陪著您嗎?您看上去……狀態不是很好。”
“沒事的,”劉月銜望向衡念,安慰似地輕拍她的手臂,“我這是老毛病,彆擔心,回去工作吧。”
“更何況,錦鈺會陪我一起的,錢醫生的醫術你還不信任嗎?”她說,而此時,錢醫生已經站在衡念的身後。
悄無聲息出現在衡念背後的錢醫生一直沒出生,他看著推著輪椅的少女,半響後,才又望向劉月銜。
“快來吧。”錢醫生歎氣,“你這病,病根不除就總會犯病。”
這話雖然是對劉月銜說的,但錢醫生卻依舊直勾勾地盯著劉錦鈺,好像她身上有什麼值得研究的東西一樣。
是衡念的錯覺嗎?
錢醫生那兩顆兩棲動物般的冰冷眼珠,總是會停留在劉錦鈺身上,裡麵盛滿了……懷疑?
“我知道,”劉月銜隻是笑笑,她回頭,溫柔地對著有些局促的劉錦鈺說道,“推我過去吧,彆害怕。”
劉錦鈺沉默地點頭,她不發一語,推著劉月銜前進,跟著錢醫生一起走近一間診室。
目送著三人離去的衡念,總覺得他們之間的氣氛很古怪。
劉月銜病重,劉錦鈺像隻兔子一樣惴惴不安,而錢醫生,似乎又對劉錦鈺有不正常的懷疑。
怎麼感覺從眾生娛樂回來之後,一切都變得很詭異。
這與直麵怪談時,目擊殘酷的畫麵裡帶著扭曲精神的力量不同。
而像是漫長到看不見儘頭的雨季,無形的水汽早已充斥在空氣中,隻要呼吸,就會被黏稠的空氣纏上,帶給人一種喘不過氣來的壓抑。
衡念伸手按在胸口,心臟正有力的跳動著,但那些雲霧般的不安,始終籠罩著她。
有什麼事情要發生了……而且是……非常不好的事情。
“滴滴——”
衡念的手機收信響起,她像觸電般,突然驚醒,就像是為了印證她心底的不安,低頭看向屏幕。
果不其然,不知名的發信人,突破她手機靜音限製的短信,來自那個迷一樣的男人——烏沉雪。
她點開短信,依舊很簡單。
[小心你周圍的人。]
她隻想歎氣。
沒有猶豫,她直接回信:[烏沉雪,我知道是你。]
[你為什麼要這樣說,你還知道點什麼?]
烏沉雪卻隻回複了短短一句話,既沒有解答衡念的疑惑,也沒打算和她聊天,反而像個謎語人一樣說話。
[等著,你很快就會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