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後的事情仿佛開了倍速一樣。她在後廚還沒有待多久,一隊全副武裝的執行部隊就殺到了她麵前。
帶隊的人帶著厚厚的防護麵具,鷹隼般銳利的眼神中帶著審視。
確認她神誌清醒,人格健全後,立刻將她帶離這裡,塞到了一輛開往控製中心醫療部的車上。
沒過多久,陳冬禮和常雲慶也被塞了進來,隻是仍處於昏迷的狀態。
是的,他們沒死。
在蝴蝶怪物徹底死去後,她眼前的迷障就逐漸褪去了。她之前看到的兩人的屍體,大概是蝴蝶怪物身上的磷粉造就的幻覺。
一切幻覺散去後,陳冬禮隻是呆呆地站在原地,眼珠骨碌碌地轉著,像是被點穴定身,一動不動。而常雲慶卻已經深度昏迷,脈搏微弱,但總算勉強活著。
希望他能和女兒團聚吧。
總之,當一切塵埃落定,係統播報在耳邊響起時,她已經坐在醫療部的等候區等待很久了。
因為受傷的、異變的、瘋了的、被汙染的病患實在太多,她這個四肢完好、精神健康的病人在一群慘烈的患者中就顯得不是太緊急了。
錢醫生隻是粗略掃了她一眼,確認她沒有大礙後就匆匆去看下一位病人,隻讓她稍等片刻,柯護士一會帶她去做個怪談汙染檢測,沒事的話就可以回家了。
所以,此時她隻好百無聊賴地翻閱地係統記錄。
[恭喜您!A071號玩家,您已成功完成任務:嚇嚇應用市場/眾生娛樂公司]
[情報結算中……]
[您已成功收集世界觀情報:“未至的災厄”、“破繭成蝶”、“大篩選”。]
[您已成功收集角色情報:“死胎:烏琮”、“批衣而行:烏沉雪“、“不露鋒芒:陳冬禮”、“尋覓昔日之影:常雲慶”、“虛無的新生:蝴蝶怪物-李迎歡“。]
[您已成功收集怪談情報:“塑世者的迷圖”、“嚇嚇應用市場”、“柳泉市眾生娛樂有限公司”、“逆向夢淵”儀器。]
[恭喜您!A071號玩家,您已收集12%情報,道具欄解鎖進度:12%]
[親愛的玩家,您是否有想過,在踏入這個遊戲的瞬間,未來的軌跡便已然注定?]
[蝴蝶張開羽翼,翩翩飛去,蜘蛛結網,殺機暗藏。]
[當絲繭構築牢籠,困住的又何止軀殼,]
[隻是你我都不知曉,成蝶的一日真的會到來嗎?]
盯著結算界麵,衡念稍微發了會呆,又情不自禁地將視線放在了倒計時上。
隻見那裡顯示著,[距遊戲倉營養耗儘,還有:172天。]
雖然不知道為什麼,時間的流速比衡念的體感時間要快,但衡念並沒有將這件事放在心上。
畢竟,剩下的時間還有不少。
她懶洋洋地後靠,沒什麼坐相地癱倒在醫院堅硬的塑料長椅上,這張椅子剛好在靠窗的地方,窗外的陽光灑落在她的臉上,溫暖而舒適,她也幾乎要在朝陽的晨光中昏睡過去。
沒辦法,從進入眾生娛樂之後,她的神經一直高度保持著緊張,現在好不容易鬆懈下來,自然就很容易睡著。
隻是,在她真正沉入夢鄉之前,衡念聽到了一個耳熟的溫潤聲音。
“衡念?彆在這裡睡著了,你會感冒的。”
她困倦地抬眼,才看到眼前站著仍然穿著病號服,手臂還被石膏繃帶吊在胸前的廖清梨。
“是你啊。”衡念聲音沙啞,帶著遮掩不去的疲憊,說話的同時,她那停滯的思緒重新流動起來。
她坐直身體,往一側挪動,給廖清梨騰出了一個位置。
“坐,”她拍了拍那個位置,示意廖清梨坐下來,“剛好我再等柯護士呢,陪我聊聊天?”
廖清梨坐下來,衡念這才看見他另一隻胳膊還夾著一台筆記本電腦。
“受傷了也還在工作啊?”她調笑。
“唉。”廖清梨歎氣,他本就清俊的麵容因為那次無妄之災而多添了幾分病氣,“沒辦法,情報部人太少了,劉隊長有事又基本上每次都找我,”
他裝作幽怨地看了一眼衡念:“再加上你老給我塞一些奇奇怪怪的工作,隻好加班了。”
“哎呀。”衡念笑彎了眼睛,“等你完全好了我請你吃飯怎麼樣?”
“少不了你的。”廖清梨說,“對了,你之前讓我查的那條短信,昨天有點眉目。”
“發信地點在安伏區沁河西路2261號,”廖清梨說,微微蹙眉,“你好像剛從這執行完任務吧?”
是眾生娛樂。衡念若有所思地問:“你怎麼查到的?”
“不是我查到的。”廖清梨單手打開電腦,看上去格外身殘誌堅,“對方賣了個破綻給我,基本上是明擺著告訴我他的發信地址。”
是烏沉雪嗎?總覺得很像他的風格。
衡念問:“還有什麼信息嗎?”
“他用的手機的實名認證,是一個死在[披衣客]手下的女性受害人。”
烏沉雪和[披衣客]有什麼關係?他的第一個身份[沉雪]是[披衣客]的受害者,而這次他用的手機的主人,也和[披衣客]的罪行有關。
甚至,連係統給他的身份前的批注都和都“批衣”有關。
看來要查查這個[披衣客]了。
“這個號碼你先彆查了,”衡念說,烏沉雪和[窺隙]高度相關,她不想廖清梨過多的涉及這件事。
至於[披衣客],她打算先去異聞控製中心的內部網絡查查,不行在問沈瓷羽,總之,還是不要把廖清梨牽扯進來。
“行。”廖清梨笑眯眯地回應,他單手操控電腦,一邊處理一些簡單的數據,一邊和衡念閒聊。
“你知道嗎?”他突然揶揄地說,“內部論壇裡有好幾個關於你的帖子呢。”
“啊?”衡念知道控製中心的內部網絡裡有個內部論壇,但從來沒打開過,她突然有點好奇,“說我什麼呢?”
“說你半月不到連續搞死三個怪談,堪稱新一代卷王。”
“說你連續兩個任務都和魏春來那個煞星湊在一齊,卻還能全須全尾的活著,實屬命硬。”
“這就有點不好意思了。”衡念說,看來異聞中心的人也並沒有她想象中的那麼嚴肅。
她微微歎氣:“可惜還是有人死了。”
救援趕到的時候,眾生娛樂內部粗略估計約有近六百人,而最後僥幸活著的,也不過三十餘人。
這些幸存者,大多身體收到了無法挽回的傷害,斷肢算是幸運,更多的是身體異化,變得不再像人。
“你應該看開點的,”廖清梨側頭看她,幽潭般蒼翠的眼睛透著衡念不理解的複雜情感,“我們,甚至是那些普通人,早已做好隨時死去的準備了。”
他抬頭,挺直的腰板徒然鬆弛,靠在椅背,盯著天花板,他說:“我們都是[藍月與紅霧]的幸存者,早已經看過這個世界最殘忍的一麵了。”
衡念不記得那段記憶了,按理來說,她也是那個怪談的幸存者。
可是,她對[藍月與紅霧]的記憶始終大多來自書本和網絡。
“你說……”她的話剛說一半,她和廖清梨地手機就猛烈地振動起來,尖銳的警報幾乎貫穿她的耳膜。
她愕然地望去,隻見屏幕鮮紅如血,雪白的字體映入眼簾。
“A級怪談擴散風險!A級怪談擴散風險!A級怪談擴散……”
但還沒等播報完整的播放一邊,這條預警卻突然再次中斷。
醫療部的走廊再度沉寂,她和廖清梨詫異地相互對視,幾乎能聽到彼此的呼吸。
“……怎麼回事?”衡念驚疑不定,警報裡的A級怪談在控製中心的定義中,是幾乎能夠顛覆一個國家的災難。
廖清梨單手敲擊著鍵盤,恨不得直接把另外一隻手從石膏裡抽出來,匆匆忙忙間登錄了情報部的主頁。
他眉頭緊縮,幾乎不敢相信眼前的看到的消息:“……誤觸?怎麼可能!”
廖清梨話音剛落,衡念的手機就收到了致歉短信。她點擊去看了一下,大概意思和廖清梨說的差不多,有工作人員因為失誤錯發了怪談警報。
不知道為什麼,衡念總覺得這事很蹊蹺。
“你們情報部,還會有這樣的事情啊?我一直以為你們都是特彆謹慎小心那一類的呢。”衡念看向廖清梨,他心神不定,緊張不安。
“不會的……”廖清梨說,“我去找錢醫生,我得出院!我要回去一趟……”
走前,他鄭重地看向衡念:“情報部絕對不會錯發警報……一定、一定有什麼事情發生了!你要小心!”
廖清梨一陣風般地離開了。
很快,柯護士帶她走進一台特製的儀器,讓她在裡麵待了10分鐘不到,就在儀器厚重的玻璃窗外對她比了個OK的手勢。
柯護士邊填表,邊對衡念說:“你的RSI指數(現實穩定指數)讀值跟高,已經超過了你加入控製中心的時候,非常好。”
“幾乎可以算得上是奇跡了。”柯護士說,“我從來沒見過那個控製員的RSI指數還能升高的。”
衡念努力翻找記憶,這才想起了RSI指數是什麼意思。現實穩定指數,這個讀數越高,說明一個人更加貼近現實,怪談等非現實的元素對其影響越低。
RSI指數升高……聽上去是一件好事。
在柯護士讚許的目光中,她惴惴不安地離開了醫療部,回家的路上,每踏出一步都覺得無比的疲憊,錯發的警報一直回響在她的腦海中,如同沉重的石頭,壓得她喘不過來氣。
就這樣,夢遊般走回到家中的她,卻沒想到還有更大的麻煩在等著她。
熟悉的人站在她的家門口,陰晴不定地看著腳步虛浮的衡念。
衡朔。
衡朔,這具身體主人的哥哥,正站在她家大門口,一動不動地等著她的歸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