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後的兩人麵色青白,屍斑縱橫交錯布滿麵孔,渾濁散瞳的雙眼一動不動地盯著衡念,真得好似死了很久一樣。
而身前的蝴蝶怪物花枝招展,磷粉飛揚,卻遮不住渾身的血腥氣味。
“滋滋滋”的電流聲中,衡念幾乎有一種自己正身處噩夢無法自拔的錯覺。
但好在,這種感覺隻短短地存在了一瞬,她很快回神,不再去管陳冬禮和常雲慶兩人的屍體,重新回頭和蝴蝶怪物對視。
“你為什麼偏偏要放我走?”衡念問,這才是最不合理的地方。
當一個擁有了掌管人類生殺大權的怪物站在一個絕對弱小的受害者麵前,它是絕對不會放過自己的獵物。
它沒理由放走衡念。
尤其,它曾經在辦公室展現出了人類無法反抗的實力。
蝴蝶怪物,明裡暗裡都在催促衡念離開,那衡念就一定不能如它的願就那樣輕易地離開。
蝴蝶怪物看向衡念身後的兩具屍體,它沉默了片刻,這才開口:“你是烏沉雪帶來的人,而且,你還活著,我沒法強留你。”
“為什麼我活著你就沒法強留我?”衡念問。
怪物地眼神漂移不定,卻始終盯著衡念身後:“對於活人,我隻能控製住那些身體裡有生命原漿的,你太謹慎,身體裡幾乎沒有。”
所以那些飯菜裡加的就是這所謂的“生命原漿”。
除了這點之外,衡念卻越想越覺得奇怪。
烏沉雪帶來的人難道還是什麼免罪金牌不成?之前那幫怪物下黑手的時候也沒見過他們手軟啊。
而且,這蝴蝶怪物到底在看什麼。
為什麼它總盯著衡念的身後?
陳冬禮和常雲慶的屍體有什麼特殊的地方嗎?
等等……
屍體?
它是在看那具“逆向夢淵”儀器中的屍體!
難怪,之前監視者表現的那樣恐懼那具身體。
衡念反應很快,即使心中波濤洶湧,但臉上沒有出現任何驚異的表情,仍舊懷疑地盯著眼前的蝴蝶怪物。
“你到底要不要走?”它很不耐煩,構成軀體的蝴蝶正煩躁、高頻地扇動著翅膀。
衡念小心地後退一步,而她身後的不遠處,就是那具無名屍體。
蝴蝶怪物的眼神立刻警惕起來,它緊緊盯著衡念後退的步伐,張開嘴,那條盤曲的口器隨之彈射而出,徑直向衡念的脖頸衝來。
果然。
衡念抬起灰刃,金鳴之聲回響在後廚,這蝴蝶怪物的口器堅硬如同鋼鐵。
“彆生氣,我這就走。”衡念臉上露出討好地笑容,“但是我實在是不太信任你們這個組織。”
“你想怎樣?彆挑戰我的耐心。”蝴蝶怪物說,那條口器仍然纏在衡念手中的匕首上。
“我要帶走那張□□。”她其實根本不需要什麼“□□”,隻是要找個機會接近那具屍體而已。
她又補充道,想讓自己的這麼做的動機更明確、貪生怕死一點:“我不相信你在我走後,你不會采取一些其它的手段來封鎖這裡,我必須多一層保證才願意離開。”
“……”蝴蝶怪物隻覺得眼前的人類煩得要死,但它實在不願意在這裡和衡念動手。
倒不是害怕烏沉雪那個神經病,而是害怕動手的時候把■■的屍體毀了。
看到眼前人類那謹慎小心的神色,它隻覺得煩中煩,恨不得直接掐死她。
隻要她離開了這裡……離開■■的屍體,它會立刻讓這個女人好看。
“你去吧。”幾乎是咬牙發出的聲音,蝴蝶怪物不情願地鬆開了纏繞著灰刃的口器,重新給了衡念自由。
A071號玩家熟練地操控衡念做出了一個難度係數非常高的表情:驚喜一閃而過,隨後是加倍的謹慎。
人生如戲,全靠演技啊。
她一邊想,一邊緩緩後退,眼神一刻都沒離開蝴蝶怪物。
直到摸到了常雲慶身邊,她才稍稍側身,不斷用餘光確認著那具屍體的位置。
在常雲慶的身後。
也就是衡念右側前方,大概兩米的距離。
衡念衡量了一下四肢對自己的重要性,決定暫時放棄一下非慣用手左手。
她用右手抽出常雲慶的□□,又將手揣回衣兜中。
“好了沒?”陰測測地怪物催促。
“……好了。”她說完,刻意放鬆了身體,好像在不小心之間無意將左半邊身體暴露在了一個很適合蝴蝶怪物偷襲的角度。
它是怪物。是追隨本心,嗜血殘暴的生物。
除非必須隱忍,它不會放過任何一個能夠傷害他人的機會。
蝴蝶怪物想,如果此時它還是人類,應該會露出非常醜陋的笑容吧。
還好,它早已不被“人”這一層無形枷鎖禁錮。
順應本心,它出手了。
蝴蝶的羽翼如同暗器,帶著一道道無形的罡風“簌簌”襲向衡念。
來的正好。
衡念用力向右側躍出,如離弦之箭一樣猛地彈出,在空中強行扭轉身體的朝向,抬起灰刃“叮叮當當”的擊落了那些美麗的蝶翼。
剛剛落地,蝴蝶怪物踏前一步,口器如同鞭子,末端帶著恐怖的音爆聲直直向衡念的麵部抽來。
好機會!
她接機後退,抬起左手擋住麵門,但衡念仍是慢了一步,她的小臂狠狠挨了這一擊,頓時皮開肉綻,鮮血淋漓。
但皮外傷對她來說已經不重要了。
她落在了那具屍體周圍。
蝴蝶怪物此時才明白衡念到底想做什麼。
“不行!你竟然敢!?”它大叫著,想要以此阻止衡念顯然是來不及了。
“滋滋滋”的電流聲響起,它毫不猶豫地解散了身影,無數蝴蝶如暴雨一樣砸在衡念的身上,又在她的周圍重新凝聚成蝴蝶怪物的影子。
衡念也沒乾看著,立刻想辦法延緩這家夥的重聚。
[烈火焚心]是和[冰凍三尺]出自同一款遊戲的道具。
當時看到[冰凍三尺]的時候,這隻藥劑同樣吸引了她的注意,本來想在常雲慶火燒公章時拿出來用的,卻沒想到普通的燃氣就足夠了。
或許,此時此刻,才是使用它的最佳時機。
她微微一笑,揭開瓶蓋,用力朝著那個已經初具人形的怪物身上扔了過去。
隻要能阻止它片刻就好,衡念這樣想,蹲下身查看了一下地上柔軟的屍體。
心臟,她做了決定。刺破他的心臟。
“轟——”色澤幽蘭的烈焰猛地竄了起來,灼燒著那隻形態扭曲的怪物。
“嗬……嗬嗬!”蝴蝶怪物大笑著,高頻的尖銳聲音如同針般刺穿了衡念的耳膜,“你就憑這種東西,也想傷到我?”
它緩緩走出火焰,每一隻蝴蝶的羽翼都帶著火焰,在高溫中不正常地抽動著身體。
“不。”衡念平靜地說,甚至沒有回頭,將脊背暴露出來,“我隻是想攔住你一會。”
她此時已高高舉起灰刃,話音還未落,就直直捅向地下那具屍體的心臟。
“噗呲”一聲,大量如同蜜糖的黏稠棕黃色液體噴湧而出,這具屍體立刻如同終於爆炸的水球一樣,肆無忌憚地將所有的內容物全部噴射而出,幾乎給房間中的所有東西都覆蓋了一層糖霜般的甜膩液體。
濃鬱的異香浮動,幾乎麻痹了衡念的嗅覺。
“啊啊啊!!啊!”蝴蝶怪物淒慘地嚎叫著,那些液體對它而言仿佛是硫酸之類的東西,非常危險。
它的身上原本隻沾了幾滴。液體立刻開始侵蝕它的身體,不斷地冒出紅煙,而那些被侵蝕掉的血肉,也會立刻被轉化成相同的蜜色液體,進一步擴散,加劇腐蝕。
它驟然散開,想借此躲避。卻不想哪怕隻有一隻蝴蝶上帶著這種東西,就會在身體聚合之後立刻再度開始擴散。
但那些落在衡念身體上的生命原漿卻並沒有給她帶來任何傷害。
相反,她的手臂有種不明顯的癢意傳來。
衡念低頭一看,這才發現左臂的傷口已經開始愈合,在金黃如同糖漿一樣的液體之下,新生的肉芽逐漸連接起肌肉,皮膚同樣以不合理的速度愈合。
為什麼生命原漿作用在他們兩種生物上的差距如此之大?
衡念看向仍在亂飛的蝴蝶怪物,又看向地麵上本該凍成冰麵的HR,這才發現那灘冰塊早已化作了同樣色澤的、蜜糖般甜膩的生命原漿。
能夠殺死進化後的怪物……卻對人類有些治療的效果?
衡念暫時搞不清楚這東西的作用機製,隻好找了個地方等著蝴蝶怪物徹底化成生命原漿。
“……烏琮!烏琮啊!最後還是你!還是你!啊啊啊啊啊啊!”
慘叫裡混雜著憤怒,終於,它還是不甘心地死了。
它變成新了生命原漿,一同融入那具名為烏琮的屍體裡。
“……有網了。”沈瓷羽本來正在專心致誌地破解代碼,好不容易感受到有網絡連接,立刻興衝衝地回來通知衡念,卻沒想到這就看見了這樣一副場景。
它沉思片刻,痛恨自己來得不是時候,小心翼翼地問:“嗯……要我幫你聯係控製中心嗎?”
“聯係吧。”衡念疲勞地揉了揉眉心。
“隊長他們這下能看見我的定位了。”她說,“就算你不聯係他們也會很快帶隊趕來的。”
衡念輕輕歎息,她望向常雲慶和陳冬禮:“隻是,又死了這麼多人啊……”
“抱歉了,最後也沒能帶你們離開……”
“嗯?”
衡念有些懷疑自己的眼睛,因為她好像看到陳冬禮張開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