衡念暫時不想思考為什麼HR會在廚房,或者廚子為什麼會當HR這種哲學性問題。
她隻是在想,HR到底把什麼東西加到了員工每天要吃的炒菜裡。
但她覺得自己不想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
常雲慶慘白著臉提出了目前他們三人遇到的最大阻礙:“我們要怎麼過去?監視者已經發現我們在這裡了。”
“我們根本沒法看到或者說避開它們。”
“可以的,”衡念說,她瞥了一眼仍舊情緒低落的陳冬禮,“玻璃的反光裡應該可以看到它們。對嗎?”
陳冬禮點頭:“是的,夜班守則中的那條規則,正是為了防止普通人看到它們。”
“你有偷偷看過嗎?”衡念好奇地問。
“……”陳冬禮沉默著點頭,她微微顫抖,想起了曾經見過的恐怖麵容。
“發現它們的蹤跡隻是解決了一部分問題,”衡念看著不安的兩人,她直截了當地說:“我應該打不過它們。你們有什麼建議嗎?在這裡工作這麼久,有沒有觀察到它們有什麼弱點?”
“它們不能來執行部。”陳冬禮提出了一件衡念早就知道的事情,但此時,她的話語卻如同一道驚雷,點醒了衡念。
執行部裡最特殊的東西不就是這台儀器還有儀器裡的屍體嗎?
衡念站起身,其他兩人奇怪地看著她,常雲慶還焦急地招手,讓她蹲下來,不要吸引監視者的目光。
衡念徑直地望向“逆向夢淵”儀器,她在想,到底是儀器本身阻止了監視者,還是說發揮作用的一直是儀器中的那具屍體呢?
“沈瓷羽。”她光明正大的叫沈瓷羽出來幫忙,在常雲慶和陳冬禮困惑的目光裡指了指耳機,小聲說了句,“這我同事啊,彆緊張。”
常雲慶恍然大悟:“你是異聞控製中心的人!”
陳冬禮也立刻了然,如果衡念是異聞控製中心的控製員的話,那麼她之前的一切舉動都變得合理了起來。
衡念問沈瓷羽,它一直忙著解析代碼,可以說得上是廢寢忘食了:“‘逆向夢淵’本身在物理層麵有什麼特殊的嗎?”
“沒有啊,它這東西應該是艙體裡麵的屍體還有儀器內部的代碼比較特彆。”
“儀器本身隻能說是老古董,最普通的材料加上最落後的技術,稍微學點機械原理你就能連拆帶裝一條龍搞定了。”
和衡念猜的差不多。
那麼,監察部的怪物,多半是不能接觸這具屍體,或者正相反,這具屍體對它們誘惑性很大,所以才被禁止接近執行部。
無論是這兩個原因中的那一個,都足夠作為庇護或者誘餌,讓他們趕到廚房了。
她在艙體周圍摸索半天,終於找到了打開艙門的地方。
“哢嚓——”一聲過後,艙門彈起,一股奇異的香甜再度湧入鼻腔。
衡念恍然大悟,那些黑霧攜帶香氣的原因竟然是這具屍體:它們在這句芳香屍體的血管中流淌,時間一久,自然帶上了這種特殊的味道。
其餘二人一臉驚恐地看向艙內地屍體,尤其是陳冬禮,她像是觸電一樣跳了起來,後退一大步。
“幫我把他撈出來。”衡念看向呆愣地兩人,催促道。
“啊、啊……?行。”常雲慶震驚過後,立刻站起身扶起這具無名屍體,試著將他從“逆向夢淵”儀器中取出。
屍體的手感非常奇怪,滑膩冰冷如同香皂,但略微用力,手指接觸的地方就會壓下去好幾個深坑,甚至將整個手掌吞了進去。
常雲慶帶上痛苦麵具:“好惡心!”
衡念則湊近屍體和儀器連接的軟管處,掏出灰刃一把斬斷,一小攤黃紅相間的黏稠膿液緩緩滲出,油一樣粘膩。
“把他背部朝上,小心彆把人皮裡的東西擠出去了!”衡念低聲說。
兩人合作之下,終於將這具屍體從艙體中拖了出來。
陳冬禮蹲在屍體旁,忍著惡心掀起了屍體的雜亂頭發,看向那具麵容皂化的屍體,不解地抬頭又看向衡念。
衡念簡單的解釋了一下她的想法。
“所以,你是要我們帶著這具屍體跑?”陳冬禮眼睛圓睜,嫌惡地看著地上的屍體。
衡念聳肩:“這是最好的辦法了。”
“辦公室裡的事情不知道什麼時候結束,一旦它們完成晉升,那隻蝴蝶怪物重聚成實體……我可就真的沒有辦法了。”
常雲慶衡量了一下屍體的重量,他試著獨自背起,卻發現他一個人還真做不到。
“你們倆,”看見常雲慶搖頭示意自己沒法一人搬動屍體,衡念指了指兩人,“你們一起搬運。”
她則環顧一周,將視線落在了高處的狹小窗口上,身手矯健地爬上高處,用灰刃的刀柄猛擊窗戶數次,最終拆下了一片足夠大的玻璃。
“至於我,我負責查看監視者的動向,”說到這裡,她抬手揚了揚手中的匕首,“還能負責一些基礎的防禦。”
“怎麼樣?”
常雲慶和陳冬禮對視一眼,隻好先暫時放下前仇舊恨,一齊抬起那具軟趴趴的屍體。
“好香,香得有點惡心了!”陳冬禮嘟囔。
在確認一切準備就緒之後,常雲慶開了門,一行三人躡手躡腳地走向樓梯間。
三人都無比緊張地在樓梯間裡行走,衡念走在兩人身側,時不時地用透過手中的玻璃碎片查看著周圍的環境。
在愈發濃烈的香氣裡,他們三人的動作堪稱萬馬奔騰,直接撕裂了辦公樓的寂靜。
“看來真的可以!”常雲慶抹了一把額頭的汗水,他年齡大了,做這種體力活身體撐不住。
“彆說話,快走。”衡念左右騰挪,耳聽六路眼觀八方,總算有驚無險的到了餐廳。
餐廳的窗外是熟悉的藍月,它無言的散發出令人迷醉的靛藍月華。餐廳中沒有絲毫的聲響,仿佛這裡已經被世界遺忘在黑暗的一隅。玻璃門和地板乾乾淨淨,沒有一絲一毫的油汙。
衡念推門,其餘兩人立刻跟上。
“後廚在那邊。”陳冬禮實在騰不出手,隻好用抬起下巴,指向餐廳的角落,那裡果不其然有一扇小門。
幾人快步前進,衡念單手按住門把手,剛剛推開一條小縫,明亮的光線立刻迫不及待的湧入,而她在透過玻璃看到,一隻波光粼粼的手緊握成拳,直直向她腹部衝來。
來了!
“小心!”她大叫一聲,飛起一腳踹向木門,門後的怪物明顯沒想到她的反應會這麼快,根本來不及躲閃,就被門扉的衝力擊退,向後廚內部飛出,在地板上留下了一個水般若隱若現的影子。
衡念借機抬頭掃視,後廚的景色飛快映入她的眼中。
這個房間比她想象中的要寬闊很多,廚具和灶台隻占了很小一部分麵積,房間的牆壁分彆擺著巨大的鐵架和幾台冰箱,無數個棕紅的玻璃瓶密密麻麻地塞滿了貨架,半開的冰箱中塞滿了大量的蔬菜。
“進來關門!裡麵空間很大!要防止有人從餐廳那側偷襲!”為了防止身後的兩人不聽指揮,衡念特意危險來源定說得很清楚。
果然,在聽到這句話後,反應快得還是陳冬禮這個年輕人,她立刻大步衝向後廚,連帶著還在權衡利弊常雲慶踉蹌一下。
常雲慶也大叫一聲,使出全力,扛起屍體跟著陳冬禮衝了過來:“不管了!”
他們兩人衝進後廚,反手就關門,眼尖的常雲慶看到這裡也有電子鎖,立刻取出□□卡片,乾脆利落地反鎖了這裡的房門。
這一切發生在電光石火之間,被門一擊拍飛出很遠的監視者半天還沒爬起來,衡念也不知道是這種怪物的身體根本沒有強化過,還是他們三人帶來的這具屍體威力太強。
她一手將玻璃架在眼前,另一手握住灰刃,做好了進攻的準備。
透過玻璃,她也正式的看到了這個一直環繞在她周圍的怪物究竟是什麼樣的存在。
它的的四肢顯現出熟悉的鑽石般的光澤,如同被月光映照的湖麵。而一旦向軀乾蔓延,立刻呈現出水銀般的紋路,液態金屬混合著血肉,蠕動摩挲。
頭部和軀乾則是肉泥夾雜著雪白的絲線,像是被仍在絞肉機裡胡亂的攪打過後,有勉強塞入了人類的模具中。
衡念剛剛飛出的一腳幾乎打散了它的軀乾,肉泥鋪在它身下的雪白瓷磚上,紅白相間,非常惡心。
它像是人繭孵化失敗地產物,絲線和血肉生在一起,絲線最終沒能保護它,反而勒入血肉。
“你們……你們為什麼會……”監視者冰冷的聲音第一次充滿了恐懼,它肉醬般的麵部朝著常雲慶和陳冬禮的方向望去。
即使它已經不再有表情這個能夠最直接傳遞感情的部件。
但衡念依舊能夠讀出一個非常純粹簡單的信息:它不想死。
這種情感針對的不是手握利刃的衡念,而是那具無聲無息、早已死去的屍體。
衡念忍著惡心走上前,利落地將監視者最堅硬的手臂和腳砍了下來,遠遠扔到房間的另一端,又乾脆地將它頭顱斬下。
即使這樣,它依舊沒有死。
暫時排除了監視者的威脅,衡念仔細打量起廚房。
“HR一定在這裡,我看過它的規則!”陳冬禮拖著屍體來到房間中央,這樣如果發生了什麼意外,他們很好及時帶著屍體支援。
衡念環顧四周,這裡唯一能夠藏下人類大小東西的地方,就隻有冰箱了。
她握緊武器,走向第一台冰箱,屏息打開另一半冷藏的部分,裡麵隻有冰凍的鮮紅肉類。
第二台。
第三台。
都沒有。
直到最後一台。
她深呼吸,用力拉開冰箱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