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彆擔心,是我。”[沉雪]的聲音從背後傳來,與此同時,一雙蒼白的手按在了衡念的肩頭。
“……”衡念猛地站起,驚慌在心頭閃過,麵上卻並不顯露分毫。
她轉身,直接拍落了[沉雪]落在肩頭的手。
冰冷得不像人類。
定了定心神,衡念問:“你為什麼會在這裡?”
這個人來曆成謎,神出鬼沒,離開隧道後,衡念再也不曾在這個怪談空間中見到過他。
而現在,在一個非常莫名其妙的場合和時間裡,他又出現了。
像是不和諧的音符,錯亂的代碼,直線交疊中一條奇異的曲線。
[沉雪]隻是含笑:“我隻是看你一個人,想和你說說話。”
“你想不想知道,晚上會發生什麼?”他退後兩步,眼睛卻一直緊緊盯著衡念的麵容,攤開雙手示意自己的無害。
衡念一看到他就覺得渾身不適,背後發毛,再加上這人總是突然出現又突然消失,表現得如同一條蟄伏在家中的毒蛇,留下蛇蛻,卻始終不見蹤影。
很危險,也很惡心。
“你要是沒彆的事還是走吧。”衡念乾脆地拒絕,“我也不想聽你說什麼晚上的安排。”
“可是,”他眨眼,棕色的眼眸裡悲憫和漠然混合在一起,既有神佛的慈悲,又有魔鬼的譏諷,“我想告訴你。”
他緊接著,惡毒而緩慢地說:“你們全都會轉變為……非人之物,就在今晚,在一個偉大的儀式裡。”
“適者進化,不適者,恐怕就隻能當個怪物,繼續在公司裡苟延殘喘的活著。”
“不過……那樣還算是活著嗎?”他自己反駁自己,又神經質地低笑幾聲。
“是嗎?”衡念反問,她已經在心底做好地決斷。
她一般不乾平白無故殺NPC的事,除非真忍不住。
[沉雪]讓她在生理和心理上感到了雙重不適,衡念不想在未來的遊戲中再次看見他。
她的手藏在衣兜中,早已握緊灰刃,她走近幾步,靠近[沉雪]。
兩人距離很近,衡念凝視著他麵具之下的眼睛,卻突然發現[沉雪]栗色的瞳孔位置有所偏移。
他帶了能夠改變瞳色的東西,隻是那裸露的色彩實在太少太淺,如果不是仔細看,衡念根本發現不了這一點。
是隱形眼鏡滑片,他難道想要遮掩自己的瞳色?
這個念頭一閃而過,衡念左手迅速攥住[沉雪]的領子,右手握住匕首驚雷般地猛地紮向他的勁動脈。
[沉雪]睜大眼睛,卻愈發滿意地笑了。
灰刃直直刺了下去。
金屬割開皮膚與血肉,溫熱的血液劈頭蓋臉地澆了衡念滿身滿臉,心臟仍不停止工作,大量的血液因為壓力衝出,濺在天花板上。
[沉雪]和衡念站在滿是血腥氣味的房間裡,互相對視。
他麵不改色,不掙紮不痛苦,仿佛這刀沒有落在他的身上一樣。
“你果然不一樣。”他說,抬手幫衡念拂去臉上的鮮血,卻越擦越臟,最後,他遺憾地歎氣,無奈地退後一步。
衡念臉上的原本溫熱的血正在以不合理的速度失去溫度,她抬手,隻見那些在皮膚上斑駁的血跡蒸騰而起,化作了一絲一縷的紅霧。
房間中所有的血跡都霧化了,眼前的[沉雪]也一樣,從身體末端開始,手、腳、四肢逐漸如同沙礫般崩解,又很快化為紅霧,消失的乾乾淨淨。
這家夥果然是個大麻煩,衡念冷冷地盯著眼前逐漸消失的男人,沒有再動手。
最後,[沉雪]留下了一句深意滿滿的話。
“也許,這次我們都能自由了。”
所有離體的血液也一同消失,甚至在空氣中也無法再聞到任何的味道。
根本不會有人看出,這裡在幾分鐘前有人被一刀割喉,血濺漫天。
“所以,他到底是什麼東西?”沈瓷羽出聲詢問,衡念搖頭,她沒說話,用動作表示了自己的迷茫。
衡念第一次這麼感激沈瓷羽,如果此時隻有她一人,她真得會懷疑自己是不是瘋了。
挑了個遠離窗戶的位置,她重新坐下。沒過一會,陸陸續續地有人來了。大家幾乎都滿臉不安,謹慎小心地四處張望,警惕地打量著周遭的一切。
陳冬禮從人群中走出,急忙走到衡念身邊,她小心地打量著衡念的表情,大概是看到衡念麵色沉鬱,陳冬禮隻是安靜地留在她的身邊,沒有和她搭話。
過不了多久,一臉鬱悶的常雲慶也走了進來,看到衡念,他眼睛一亮,可目光又落在她周圍的陳冬禮身上,臉色更加陰沉。
人陸陸續續地到齊了。
“滋拉……滋滋滋……”
這段微小的電流聲傳到了衡念的耳中,儘管周圍環境嘈雜,但她依舊第一時間將視線放在了房間正中央。
“快看!”不知道是誰同樣眼尖,發現了中央的異常,他大叫出聲,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雪花屏般的噪點微微振動,從少至多,直到這明顯的異常現象吸引了所有人的視線。
人們齊齊望去,隻見不斷擴大的噪點在影綽之前撕裂了空間,一個似人非人的東西站在其中。
它的身影在黑白噪點中若隱若現,一具由蝶翼拚接而成的軀體從中緩緩走出,它的頭部與人類大致相仿,卻向後延展出兩條纖細的觸須,呈現出一種半透明的蒼白。
完全在這個世界中展露了完整的形態,四肢修長且覆蓋滿散碎蝶翼的怪物頗為有禮的鞠躬問好,微不可見的磷粉簌簌落下。
“各位員工——晚上好啊。”怪物合掌拍手,指尖末端都延伸出如蝶足般的絨毛。
它的聲音和廣播中的如出一轍,隻是在現場中聽到,更令人毛骨悚然。
衡念輕輕按住太陽穴,那裡正在猛烈的跳動,她的血流速度似乎因為眼前怪物的聲音而變得洶湧。
心臟,也同樣加速搏動。
她幾乎大口喘氣,才能勉強平息心中的恐懼。
其實它根本不需要用拍手這樣的方式來吸引人類的注意力,在它現身的一瞬間,所有人都死死地盯著它所站立的空間,眼中全是恐懼,身體不能移動。
它走前一步,展示出了那非人的臉孔。
眼窩中仍有未孵化完全的軟體蟲子來回蠕動、孵化,偶爾會有蝴蝶成蟲飛出,落在它的肩頭,融入蝶群,五花八門的顏色落在衡念眼裡,像是汙水上的油膜一樣斑斕惡心。
“我很開心,公司的大家如此具有上進心。”它的嘴在外觀上仍保留著人類的特質,當它張口說話,那屬於蝴蝶的口器,盤旋著彈出,並不斷滴落著粘稠的黑色汁液。
隨著它話音落下,辦公室的門一扇扇的關起,從地麵生長出許多枯萎的藤曼,徹底封鎖了所有的出口。
“糟糕……”
“我好想回家啊……但應該沒機會了吧。”
絕望的語句落在衡念的耳中,讓她情不自禁地在心中更添幾分悲涼。
“滋滋……”它總會發出這種類似電流的聲音,斷斷續續,卻又無時不刻不在響起。
“至於那些沒來的人。不管是運氣不佳還是不敢出現……”它用那張破碎的臉勉強露出一個等同於人類笑容的表情,嘴角高高裂開,口器如同蛇信微顫。
“我都為他們準備了特彆的結局。”他的身後浮現出虛幻的屏幕,透明的水晶之手落在毫無察覺,瑟瑟發抖躲在隱蔽之處的人類。
“李肆!”有人在辦公室裡驚叫,這是個他認識的人。
它合掌。“啪——”的一聲,水晶透明的手指猛地收緊,竟然直接掐斷了受害者的氣管,血湧出,浸染了整個屏幕。
緊接著,數十個屏幕在它身後依次亮起,畫麵的內容幾乎一致:職工被監視者虐.殺。
衡念盯著這個怪物的一舉一動。
它用恐懼和不安反複衝擊人類的意誌,而本來在這個公司工作的普通人,大多也已經處於極大的精神壓力之下。
辦公室裡傳來好幾聲嘔吐的聲音,嘔吐物的味道蔓延開來。
“總之,我得提前恭喜各位,在這個公司裡,你們是上一局的勝利者。”
“而現在,也是為勝利者頒布禮品的時候了。”
它張開雙臂,蝴蝶紛紛揚揚飛起,在室內空間造成了一場小小的颶風。
蝶翅微微顫動,磷粉飛舞。
蝴蝶紛飛,落在了房間中每個人的肩頭。
好巧不巧,落在衡念肩頭的是一隻翠藍眼蛺蝶。她突然想起,自己好像從來沒有問過沈瓷羽當初為什麼要在《鱗翅目昆蟲圖鑒大全》將這種蝴蝶特彆標記出來。
當每個人肩頭都落下蝴蝶之後,場中央的怪物抬手,所有人都直直地望向它,等待著怪物的下一步動作。
“接下來,肩頭落著10隻以上蝴蝶的員工,請出列,在我麵前站成一排。”
大家四處張望,飛快確定著自己和周圍人身上蝴蝶的數目。
被點中的人麵如土色,緊張不安地走出,站在了蝴蝶怪物的身前,卻縮在一起沒有按照怪物的意思排成一排。
它此時倒是和藹了許多,也不在意人群畏縮的動作,拍了拍來的最晚被迫站在最前的家夥。男人顫抖著身子,膽怯地看向怪物。
“你們,做的很好!”
怪物誇張地大笑,得意地向其他人介紹著這些人的下場。
“這些同事們,是認真工作、最有可能接替我的位置的好員工!它們將會成為——”
“執行部的一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