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昏迷了，在黑色的意識海洋中沉沉浮浮。

正當她想永遠的沉睡下去時，有人扒開了她的眼皮，強光直射入她的眼中。

“怎麼樣！？”是熟悉的男音，很急切，像是從很遙遠的地方傳來一樣。

另一道女聲如黃鸝鳥般清脆悅耳，但這個聲音對衡念來說，十分的陌生。

女聲的主人站起來，將位置讓給身後的醫護人員：“還活著，意識正常 ，剩下的交給錢醫生吧。”

在輕微的顛簸中，黑暗襲來，而意識消散之前，係統的播報猛地充斥了她碎片般模糊的意識。

[恭喜您！A071號玩家，您已成功通關新手教程：如影隨形，係統將為您解開全部新手保護，痛覺回調至100%，疲勞值回調至100%，世界真實感回調至100%。]

她的胸口傳來劇烈的疼痛，神經抽搐，手指隨之痙攣，痛苦如潮水，將她全部吞沒。

[情報結算中……]

[您已成功收集世界觀情報：夢淵症、異聞控製中心、神秘組織“窺隙”、網站縫隙、詛咒刻印。]

[您已成功收集角色情報：“可靠的隊長：劉月銜”、“情報部新人：廖清梨”、“被獻祭者：沈瓷羽”、“神秘人：舒葉”。]

[您已成功收集怪談情報：“如影隨形”、“人車異位的長路”。]

[恭喜您！A071號玩家，您已收集3%情報，道具欄解鎖進度：4%]

[A071號玩家，請您務必不要高興得太早。畢竟……勝利隻是雲煙般的假象，真正的考驗還遠沒有降臨]。

[在接下來的旅途中，我誠摯地為您獻上祝福。]

[但無論如何，您的結局早已注定。現在，請繼續吧，繼續掙紮，繼續反抗，直至一切徹底崩潰毀滅。]

[彆擔心，在那之前，我會一直在您身邊。因為——我是如此迫不及待地想要見證您的終局。]

很吵，而且很煩。失去意識前，她如此想。

很快，又或許很久。在潔白的房間，她混沌的意識短暫清醒，眼中隻留下了一塵不染的天花板，乾淨的隨風而動的天藍窗簾。

窗外的陽光落在她的臉上，消毒水和酒精的氣味讓她又放下心來。

她顫抖著手，撫向幾乎將她纏成木乃伊的繃帶，也許是止疼藥的效果，她迷蒙的神經隻是短短的清醒了片刻。

察覺到周圍環境的安全之後，她放下心來，很快又失去了神智。

也許是所有的疲勞堆積在一起，她這一覺睡得並不安穩。

直到一陣酸澀的果味夾雜著微甜的香氣，才將她徹底喚醒。

還有不可忽視的、從胸口傳來的劇痛。

“你醒了？”劉月銜坐在她的病床旁，水果刀在她的手中，靈活的像是她身體的一部分，紅潤的蘋果皮被她削下，落進正下方的垃圾桶裡。

衡念掙紮著想要坐起，她剛有動作，劉月銜就製止住了她。

在“哢噠哢噠“的摩擦聲中，劉月銜操縱這輪椅行動到她床前，放下了手中削到一半的蘋果。

女人溫暖的手落在衡念的額間，帶來一陣屬於蘋果的酸澀香氣，她確認了一下衡念的體溫，又觀察了一下她的神情，這才鬆了口氣。

“你可真是不怕死。”她像是調笑又像是責備，“錢醫生看到你的樣子的時候可生氣了。”

“後麵……”衡念開口，嗓音沙啞乾澀，“後麵怎麼樣了？”

“都受了這麼重的傷，還不忘記工作。”

劉月銜調整了一下床頭的控製麵板，病床緩緩地升起，讓衡念上半身得以坐起，她將溫度正好的電解質水遞到衡念的嘴邊。

衡念緩慢地張開嘴，艱難地啜飲。

眼見衡念喝得差不多了，她才娓娓道來，說起衡念失去意識後的事情。

“你和清梨斷開聯係後的二十分鐘，他和剛好在附近解決完一個案子的春來帶著醫療部門一起趕了過去。”

“一進去就看見你麵色慘白的倒在地上，傷口開裂，血液四濺。”

衡念急忙問：“房間裡應該有個U盤吧，你們帶走了嗎？”

劉月銜正要說什麼，“咚咚”的敲門聲就響起。

“進來。”

在征得劉月銜的同意後，病房門被推開，門外站著呼吸有些急促的廖清梨，他手裡提著電腦，有些局促地和房間中的兩人問好。

“剛好。”劉月銜笑著說，她指了指床邊的另一張椅子，示意廖清梨做坐下，“你把它帶來了嗎？”

廖清梨點頭，他打開電腦，將屏幕對準一臉迷惑的衡念。

黑暗的屏幕緩緩亮起，裡麵是熟悉的卡通笑臉。

“真是禍害遺千年。”衡念輕聲說。

“托你的福。”揚聲器中傳來熟悉的機械音，是沈瓷羽，它趕在衡念開口前說道，“總之，在采納了你的建議之後，我分離了我和[如影隨行]，備份了人格數據，隨後自行初始化了我們的寄宿物品——那台電腦。”

“而我也履行了和你的交易，解除了你身上的詛咒刻印。”

這應該是在和自己對口供吧，但很蹩腳。

這家夥還記得多少？她得找個時間試一試它。

“一醒來就得聽這個聒噪的家夥說話。”衡念一臉厭倦地移開眼，“所以，他的人格保留下來了？規則消除乾淨了？”

廖清梨推了推眼鏡：“是的，但我們不太確定後者。”

衡念問：“什麼意思？它還和怪談有關嗎？要不連他一起格式化吧。”

“不太一樣。”劉月銜接話，她越說越遲疑，她也沒有完全搞懂沈瓷羽目前的處境，“可能是和怪談融合的時間太久，它現在雖然不受規則的限製，但卻……多了些能力。”

“它更像某種……電子幽靈，能夠自行在網絡世界中穿梭。”廖清梨解釋，“而像它這樣具有情感和完整認知的數據生命，我們還從未觀測到過。”

“它現在是某種實驗品？”衡念問，“會被大卸八塊分彆研究嗎？”

“喂！”

屏幕中的臉不滿地皺起眉頭，但很明顯，它在房間中地幾人眼中是沒有人權的。

“那到不會。”廖清梨說，“但會被控製中心一直監控吧。”

“而且，它還害死過那麼多人。”劉月銜冷淡地說，“不管它是否會將一切責任推卸給[如影隨行]，它在控製中心眼中永遠都是凶手。”

“……”沈瓷羽罕見地沒有反駁，低沉的電子音停頓了好久才響起，“你說得對，我確實是凶手。”

“嗯哼，”衡念總結，“所以，永久監控？”

“是的。”廖清梨點頭，“我們已經在它的底層代碼裡植入了一段自毀性的程序，並將它的控製權轉交給了控製中心的總控AI希爾柯。”

“如果它某天做出了出格的行為，那條代碼將會立刻運行，而那時，無論它逃到哪裡，有多少備份，都會同步執行自毀。”

“你放心，我不會的，”沈瓷羽懨懨地說，“我和控製中心簽訂了協議，除了配合後續所有的研究之外，我會一直呆在控製中心的，直到……我自己良心過得去為止。”

“你的良心價值幾何呢？這就讓我們拭目以待吧。”衡念輕飄飄地說，“敢去見沈樺心了嗎？媽媽的乖寶寶。”

沈瓷羽沒有回答，它熄滅屏幕，裝作自己隻是一台普通的電腦。

“嗬嗬，”她的笑聲夾雜著咳嗽：“還是一如既往地選擇逃跑啊。”

“好了。”劉月銜拍拍手，“清梨，不要打擾衡念休息了。快回去吧，還有很多工作呢。”

廖清梨這才恍然，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本來是想看看你恢複得怎麼樣，沒想到最後還是聊工作。”

“那劉隊長、衡念，我先回去了。”

廖清梨走前塞給衡念一小罐水果糖，他的眼中閃著同情的光芒：“這罐糖你留著吃，錢醫生的治療手段可能比較……嗯，苦澀。還有，你這次的行動報告我包了，你好好休息。”

廖清梨走後，房間隻剩下衡念和劉月銜陷入了短暫的安靜，空氣過於沉重，壓得衡念喘不過氣來。

最後還是衡念先承受不住，她側頭看向輪椅上疲憊的女人：“隊長 ，還有什麼事情嗎？”

“那個組織。”她矢車菊藍的眼睛格外嚴肅，語氣甚至有些懇求，“你不要在查了，好嗎？”

“為什麼？”

“具體的消息我不能告訴你，這個組織非常神秘，信息很少，極端危險，甚至掌握著一種獨特的控製怪談的方法。”

“衡念，”劉月銜輕歎，手掌溫柔地撫摸著她地頭頂，“你不是第一個發現這個組織的人，但至今，控製中心中甚至連[窺隙]的檔案都沒有，你知道是為什麼嗎？”

“試著追查這個組織的人，全都不見了。”

“我們甚至不知道他們到底是活著還是死了，他們就那樣，在某一天，毫無征兆地消失。”

“彆去查，好嗎？”她的聲音中盈滿了悲傷，“你還年輕，不值得。”

衡念抬起頭，目光與劉月銜交織在一處，沉默片刻後，她低聲說道：“可我還是想試試。反正……他們已經盯上我了。”

她本來隻是想說個謊敷衍一下劉月銜，可話出口的瞬間，她頓時想明白了。

係統的播報聲同時響起。

[您的被動技能：感官過載已觸發，現在為您提供額外情報。]

沈瓷羽自殺後，[如影隨形]選中的第二個人，那個熟悉的女孩背影，原來就是她自己！

[您已被神秘組織[窺隙]選中，請務必小心提防。]

原來如此啊……

在心神不寧地送走劉月銜後，她呆呆地盯著天花板。

劉月銜走前輕拍了她地肩膀，大提琴般悠揚的聲音輕輕落在她的耳邊：“既然你選擇繼續追查，那我們就是一條船上的人了。”

她將蘋果放在衡念的床頭，微笑著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