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主不僅是個經驗豐富的殺手,更是一位勞模。
短短半年的時間,她就接了二十幾單任務——這並不代表她隻殺了二十幾個人,因為有些是拖家帶口的“滅門單”。
單主的化名全是“熱心市民”加一串數字。訂單好評率98%,空白的頭像上戴著亮閃閃的皇冠。唯一的差評是投訴原主“手法不夠環保”。
榮譽牆上掛著“好評如潮”、“風雨無阻”、“城市守護者”雲雲。
……原主到底都守護了什麼。
路時緣突然明白購物記錄裡那些衣服是買來乾啥的了。
她有點想敲敲係統問下,咱這穿越手續確定辦齊整了嗎,原主有沒有處理乾淨——彆到時候任務沒做完,半路殺出來找她索命。
消息界麵,有個綠色徽章頭像的賬號發布了訂單066,可能是原主的業務能力超群,這個訂單專屬指派了她的編號:QD-308。
看來,包裡的武器、鐵盒以及滿袋子麵包,統統屬於原主。這個組織背後可能有管理係統和資源調配方式,並非那種無組織無紀律殺人團夥。
路時緣試圖點進這個頭像,沒有反應,無法查看對方的個人信息。
任務時限隻有兩天。不過,獎金非常豐厚,是其他訂單的3倍左右,大約有二十萬代幣。
殺人越貨果然在哪裡都是一份暴利的工作。
根據單主提供的信息,任務目標叫羅湘,在綠園一所學校當教師,會於今天中午十二點從綠園站搭上這班列車,下車地點是海豐站。
等等,這不就是她剛才使用天賦判定的事件嗎……
——很快就能了解任務目標之後的行蹤。
沒有比暗殺者更了解目標行蹤的人了。
所以,包重量的增加不是她的錯覺。
是她的判定,讓自己,或者說,讓原身的身份被確認為“殺手”。
但,她如果在判定之前打開包,查詢手機呢?
路時緣無從得知。
現在,她應該搜集完了大部分初始線索。這次副本任務,可能就是和原身的“同行”對抗。
老板要求在兩日內完單,如果隨便逾期,或許還會遭到“組織”的追殺。後麵這條是路時緣腦補的。她沒有搜到員工條款,並不清楚“殺了麼”的規則。
外麵沒再有什麼響動。
她現在是殺手,怕什麼?
路時緣後撤一步,伸長手臂猛地拍下開關。
門唰的拉開,過道上靠著一個身著駝色風衣的瘦高女人,腳踩黑色高跟,纖長又精致的美甲在手機上噠噠噠地敲著。聽見動靜抬頭,她神色不耐。
“這麼久你掉坑裡了?”
路時緣:……
對方也沒打算跟她掰扯,拂開臉側的長發,蹬蹬兩步上前,按下識彆按鈕。
人臉識彆的好處就是,隻要站在一旁,就能看到對方的名字。
但比起名字,更先進入視線的,是對方臉上長出的紅線。
並非屏幕上的影像,也不是從哪裡掃射出來的光,而是真實附著在皮膚之上的紅線,像是把人蒸熟了一般的紅。它以極其規整的軌跡,從額頭、眉骨、眼眶、鼻梁到下巴一路蜿蜒。
【汪瑜】驗證通過
汪瑜毫無察覺地走進衛生間。
路時緣緩緩抬手,貼上臉頰,掌心下是溫熱、完好的肌膚。
***
回去的時候要再次穿過四號車廂。
耳邊很嘈雜,一眼掃過,這節車廂近乎滿員。
富態女人支著腦袋望向窗外,雜誌合起來放在小桌子上。封麵是一些花花綠綠的拚貼畫,路時緣看得不太清楚。
而目標旁邊兩個位置分彆坐著一男一女。
中間是個約莫不過十五六歲的女孩。頭箍一塊黃白格方巾,紮著兩根麻花辮,翹腿在劃平板。
最外側的乘客仰麵靠著椅背,黑色眼罩蓋住了半張臉,嘴巴微微張開,一條腿伸到過道上,睡得很熟。
路時緣收回目光,繼續向前走。
她沒有在這裡逗留的理由。
前麵的車廂連接口有簡易售賣櫃。上幾排是玻璃質的罐子。顏色不一的球狀物層層堆疊,表皮像是被塗了一層油脂,幾近將罐子內的空間填滿。
她現在怎麼看那都像是一團泡過劣質顏料的肉球。
下麵則存放著三排飲料包裝袋,排版很浮誇,色彩斑斕得近乎俗豔。但不得不說,比上邊那些玻璃罐頭看著有吸引力得多。
路時緣湊近觀察,包裝袋上的演員兩眼放光、嘴角咧到了耳後根。下麵一行小字:一次暢飲,終身受益,讓你和你的家人從此過上奢華生活。
貨櫃旁也有顯示屏和按鈕。路時緣劃過屏幕,切出一張價格表。
食物罐 30000
C類飲品 2000
B類飲品 6000
A類飲品 10000
不說彆的,這飲料價格確實很奢華,堪比現實世界的高檔白酒。
突然覺得原身的工資也不算高了。而且,按照列車的邏輯,購買估計也要觸發人臉識彆。
正在猶豫,就見有隻手伸過來按下按鈕,手臂露出一截眼熟的袖管,隨後屏幕閃出了一張臉。
是之前坐她旁邊的乘客!
路時緣轉過頭,果然看到那個奇妙穿搭的男子站在一旁,他頭上多了一頂深藍色的製服帽,讓整體的衣著搭配更為怪異。
紅線從他的太陽穴處長出,飛速在臉上遊走、消失。
售貨櫃右下角的方塊鐵片陷下去,伸出了一隻銀白托盤。哐當幾聲,瓶子接連倒在托盤上。
方才站在屏幕前麵的是自己才對。
這個人臉識彆,能夠定位到按下按鈕的人。
路時緣給他讓開位置,默默記住了這個信息。
男人並不急著取出飲料,他盯著路時緣,表情嚴肅。
“一個人的天賦,到底由什麼來決定?”
……啥玩意兒?
這故作低沉的聲音讓路時緣有點沒反應過來,她想了想:“由你買不買得起這些決定。”
男人明顯怔愣一瞬:“你知道這東西的功能?”
路時緣脫口而出:“可以讓你和你的家人終身受益。”
對方皺起眉,似乎在思考路時緣的話。兩秒後,他走上前撈起那幾隻玻璃瓶。托盤剛空出,飲料袋又嘩啦啦落下。
路時緣指了指他身後那輛小推車。
“你偷的?”
“……我是乘務員。”男人下意識正了正頭上的帽子,語氣不善,仿佛路時緣在挑戰他的權威。隨後他把罐子補滿了推車第一層架子。
“沒看見嗎,我拿這裡麵的東西不用給錢。”男人又摁了一次按鈕,將飲料袋拿起來後,托盤緩緩收回,鐵片合上。
路時緣點點頭。懂了,不僅偷推車還偷食物。
“你明明座位不在這,為什麼要去找A15號乘客搭話?”男人調整了下推車的朝向,還是忍不住回頭問了一句。
路時緣知道剛才在四號車廂搭話的行為必然會在其他玩家麵前暴露身份,此刻並不掩飾,直接問:“玩家?”
她感覺在自己說完這兩個字後,對方終於卸下了緊繃的神情,轉而換上了一種……怎麼說呢,看白癡的眼神。
儘管周圍沒有人,他還是把聲音放得極低:“新人?”
路時緣沒有否認。
男人聞言說了句難怪,撇撇嘴,頓時失去談話的興趣,拿出手機晃了晃。“交換個聯係方式吧,手機上說。”
路時緣同意,“你手機號多少?”
男人一時沒想到路時緣問這個,語塞片刻,小心翼翼地開口:“你原本那個世界還沒發明微信?”
這下換路時緣沒想明白他的腦回路了。
男人接著指導,“你拿出這樣式的東西,應該就在你的隨身物品裡。點開微,哦,這個世界叫‘鴿圈’,掃個碼就行。”
路時緣回過味來,對方是以為自己不懂用社交軟件。她擺擺手,“我這原主是原始人,沒下這玩意。咱用短信交流吧。”
男人作恍然大悟狀,咳了一聲。“那你的身份牌看起來不一般。”
“嗯,”路時緣邊看手機邊報出一串號碼,“確實是不一般的老古董。”
存完手機號,他發來一條信息:胡平。
路時緣點擊“添加聯係人”,將其備注為“玩家1號”。
五、六號車廂裡,超過半數的乘客桌上都有一罐食物或一袋飲品。她合理懷疑胡平剛才去刷業績了。
她看著一個小男孩三兩下把飲料咕嚕咕嚕喝完,袋子癟下,扁扁地塞進母親手裡。
路時緣不由得咽了下口水。
她有點渴了。
這很合理,她從上車到現在還沒喝上一口水。
剛才應該找胡平把飲料買下來的,飲料大概率是糖精色素勾兌而成,但至少沒有那個食物罐看得那麼惡心。
***
路時緣剛走進七號車廂,一眼就看到了汪瑜。
她在胡平原本的座位,風衣搭在腿上,露出上身的白色高領毛衣。手持一把小鏡子,正仔細地用口紅描摹唇線。
紅唇如血。路時緣腳步一頓,隨後目不斜視地路過了那一排位置。車廂的後半截空出了不少座位,她挑了倒數第二排靠過道的地方坐下。
按理來說,汪瑜從衛生間回來的路線和自己是一樣的。路時緣在售貨機前和胡平交流了一陣子,當時他倆都注意到通道附近沒有人在走動。
除非,列車上有彆的通道。
或者,汪瑜有不讓人發現自己的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