魚裳工作室。

連續幾天不停歇的上班，餘聿感覺哪哪都痛，要不是站久，要不就是在縫紉機前坐久。

餘聿伸了個懶腰，接著繼續手上的活。

門外熙熙攘攘，顧客喋喋不休的交談聲清晰地傳進來。

餘聿做的是私定的服裝設計，幾乎做的都是線上交易，但自從品牌有些知名度後，線下和線上的活是差不多的。

更何況現在正值暑假，人流量直比平日加多好幾倍。

咚、咚咚。

門被輕輕敲響。

餘聿側頭視線掃過門口，片刻抿嘴一笑揚聲道：“進來。”

哢噠，門被人從外麵打開，果不其然。

來人身著一套藍白相間的校服，肩上背著個黑色書包，身上穿著件與現在氣溫不相符的長袖外套，手臂自然垂在腿邊，袖口剛好遮擋到手腕的位置。

他身形挺拔高挑，站在門口直接擋住身後的琳琅滿目。

“小聿姐。”

“你來啦。”餘聿起身走到沙發前坐下。

嚴予抻反手把門關上，跟著她坐在一側。

餘聿拿過一個抱枕頭部靠後躺著，趁機放鬆一下。

“吃飯了嗎？留下來一起吃？”

“還沒有。張奶奶今晚想請你過去她那吃晚飯。”嚴予抻注視著她閉上的雙眼，“你有時間嗎？”

聞言，餘聿坐直身子，“張奶奶請我吃飯？”

嚴予抻點了點頭。

“你過來就是和我講這件事情？”

“嗯。”

“你可以微信告訴我，這樣多耽誤你中午時間。”

這回餘聿沒聽到回答：“行，晚上幾點開飯你微信上和我說聲，既然你中午回家吃飯那我也不留你了。”

“小聿姐，你最近睡眠很少吧。”

一個措不及防的跨越式問題，把餘聿因睡眠不足，腦袋有些遲鈍給問的轉過來。

“哦，最近幾天的睡眠確實少，主要是活比較多，沒事沒事已經習慣了，想要大錢哪有不辛苦的呢？”

“要不今晚的飯你.......。”

“不用，答應了小朋友的事情不可以爽約哦，不然你怎麼回去交差啊！太為難你了，而且這也是給我放鬆的機會，剛要不是你來我估計都一直做下去，還得謝謝你提醒等下我該吃午飯了。”

張奶奶是她在藥店做的那幾天接觸比較多的人，加上她人也很和藹，幾乎每次見到她都是樂嗬嗬的。但如果說是請她吃飯，這個理應是該拒絕的，兩人見麵次數不多，怎麼說也是小姨的顧客，但確實不怎麼熟。

但是......張奶奶和小朋友關係貌似很不錯，所以作為小朋友的朋友是可以應下這個約定的。

傍晚，金色的落日鋪灑在道路上，餘聿踏在金黃的路上行走，霓虹餘暉映照在她的裙子上，如同金色的雨滴。

她很喜歡傍晚的氛圍，腳步不由的也輕鬆了，就連這幾天工作的疲倦也消散了。

叮，微信消息提示音響起。

【小朋友】：小聿姐，你在工作室嗎

【小魚】：我現在不在那了，你不用過來，我直接過去

小朋友想做的事情沒做成就會著急的想爭取，但這種爭取太細小了，很難有人發現，但也很容易發現。

消息剛發出去，聊天界麵頂端立刻顯示對方正在輸入...。

等了片刻也沒見新消息進來，餘聿輕笑有些無奈。

傍晚正值學生放學的高峰期，鐘聲剛被敲響，一大波學生就峰擁而出，不一會兒校門口就擁擠著一大片學生。

剛走出校門，嚴予抻就打開手機發消息。

昨晚和張奶奶一起吃飯時，她突然提到很久沒見過那個藥店漂亮的小姑娘了，又問了嚴予抻他們有聯係方式嗎，就因為他嗯了一聲才讓張奶奶說什麼都要請她來家裡吃頓飯。

他拗不過張奶奶的強烈請求便應下了。

剛下來的有些急，胸腔呼吸起伏，一下子沒能緩下來。

嗡嗡，消息過來了。

嚴予抻快步往前的腳步變得緩慢，急促的呼吸及心跳也跟著逐漸平息。

他最後停下來，在輸入法上反複敲打著拚音，想詢問的問題卻怎麼也發不出去，最後隻能皺著眉頭。

正常流動的人群因為他的停下變得脫軌，有幾個撞肩而過。

“神經病吧！乾嘛停下來啊！”

“彆擋道啊！走不走的啊！”

他轉頭看向一臉不耐煩的人說了聲抱歉。

嗡嗡。

【姐姐】：我在藥店，你過來注意安全，現在車流量多

餘聿收起手機，繼續在架子上拿補品。

“欸我說可以了吧！要把我這掏空了。”小姨叉腰在她身後提醒道。

“我說了我買的，原價給你，彆擔心啊。”餘聿拎著找到的東西到櫃台打包。

“有沒有好看點的袋子啊，你這袋子一拿過去萬一張奶奶給我付錢可不行。”她又在裡麵的房間搗鼓一番。

“這這這，前幾天歡歡買新玩具留下的袋子，拿去拿去。”小姨從櫃台裡翻出了袋子。

“謝謝小姨。”餘聿接過袋子衝她笑了笑。

“誒呦，你這漲勢有種去對象家見父母的感覺，欸誒誒阿膠就彆動我的了，張奶奶高血壓不建議吃這個。”小姨看著她將大大小小的營養品裝進袋子裡。“可以了，你去買點水果就行了。”她在旁邊給出提點。

“差點忘記了。”餘聿將營養品打包好拿著手機走出去。

“去那家甜心水果店啊，那家水果最甜了。”小姨揚聲道。她反手比了個OK。

“速度夠快的啊。”小姨站在藥店門口衝正往這走提著幾袋水果的餘聿。

“拍什麼呢小姨。”

小姨收回手機笑道：“我可得把照片發給你媽媽看。”

“彆亂說話啊。”餘聿把水果都放在櫃台上，小姨在裡麵扒拉了幾個橘子出來：“那小孩什麼時候過來啊。”

“估計快了，從他學校到這十幾分鐘路程。”

小姨掰了塊橘子放進嘴裡，“謔，這有點酸啊！”

歡迎光臨，機械女聲響起。

小姨抬頭看過去。

走進來一個秀頎的少年，額前碎發讓她看不清他的眼睛，但不難看出他的五官端正。

“來啦！”

隻見少年朝餘聿輕輕點了點頭淺笑道：“小聿姐。”而後少年轉頭看向她。

小姨衝他揮了揮手：“你好呀！我是你小聿姐的小姨，你和她一樣喚我小姨就好了。”

嚴予抻欠身道：“小姨好。”

“那小姨我們先走了。”餘聿拿起櫃台上的東西，一雙骨節分明的手先她一步拎起水果和營養品。

男生的手掌大而有力，手指長而直，這麼多東西拎在手上感覺輕如鴻毛般，毫無吃力感。

餘聿也習慣了就沒勸。

“走了。”

“小姨再見。”

“拜拜。”小姨擺了擺手。

外麵的落日的餘暉還沒褪去，照在兩人身上莫名很晃眼，抓人眼球。

忍不住拿起手機拍一張。

又掰了瓣橘子放進嘴裡，嗯，可算給她吃到甜的了。

餘聿又一次來到了這舊老小區，上一次來這就隻是站在樓道裡。

剛上到三樓，就見張奶奶家敞開大門，她坐在餐桌前聞聲抬起頭，就見到餘聿。

她笑嗬嗬地站了起來：“靚妹來啦！”

“張奶奶。”餘聿同樣回笑打了聲招呼。

“哎，快坐快坐，我剛做好飯。”張奶奶拉著她的手往位置上牽。

“張奶奶等下先，我給你帶了些水果，還有些適合你吃的保健品，這些是針對你腸胃的，裡麵還有些泡水喝的是養身的，還有泡腳的藥包。”餘聿從嚴予抻手裡拿過袋子一一和她說明。

“用心了用心了，本來想很久沒見你了，就想你過來陪陪我老人家吃飯的，沒想到還讓你破費了，是個孝心的孩子。”張奶奶輕輕拍了拍她的手背。

“小抻你幫我把這些東西放好然後過來吃飯。”張奶奶說。

張奶奶家裝飾比較簡單，吃飯的地方在客廳接近廚房的門口，兩房一廳很適合一個人住的地方。

餐桌上菜式很多，有六道菜，像雞魚蝦這些是必有的，在嶺江招待一個人最高的境界就是餐桌上這三樣必備。

“那吃吧吃吧，先喝湯，這個五指毛桃豬骨湯很香甜的。”張奶奶招呼著吃飯。

嚴予抻放好東西回來：“張奶奶洗手。”

這話一出，和張奶奶聊的正火熱的餘聿，默默起身和她一前一後的去洗了手。

嚴予抻看著她倆在洗手池前嘀嘀咕咕。

“小聿我和你說，每次吃飯小抻總抓我洗手，隻有今天你在才喊我名字洗手，平時我剛坐下就來一句‘洗手’，可不愛說話了，像個小老頭似的。”

餘聿被她說的話逗笑出了聲。不由的回頭看眼，沒想到和正在看她的嚴予抻視線撞上，對方像是有種做壞事被抓包的感覺，迅速移開視線低下頭。

是個可愛的小老頭？餘聿被自己的想法逗笑了。

餐桌上三人就兩人一問一答的聊著天，聊的甚歡。

“小聿，我看你很年輕啊，是還在讀書嗎？”張奶奶問。

“我大學畢業了，張奶奶你看我像多少歲的？”餘聿含笑反問。

張奶奶當真很認真的思考：“看著你和小抻差不多，但小抻喊你小聿姐，小抻也還沒成年，19歲？”她最後下定奪。

“21啦張奶奶。”

“可真不像20多歲的，你真厲害，21歲就大學畢業了。”

“提前畢業的，也不算厲害啦，我們學校也有其他人也提前畢業的。”

一頓飯三人吃了一個多小時，張奶奶起身收拾碗筷，阻止餘聿道：“我來就行，你和小抻玩，同齡的孩子話題多，你們玩啊。”

嚴予抻從廚房切了些水果放到茶幾上，用牙簽戳了塊蘋果遞給餘聿。

插了蘋果的牙簽柄很短，餘聿伸手接過的時候不免會觸碰到他的手。嚴予抻的手還殘留著洗水果的水。

剛在飯桌上兩人聊的熱火朝天的時候，他就吃完飯去了廚房，現在看來原來去準備飯後水果。

“嗯很甜。”她又戳了塊大的，遞到他前麵，“嘗嘗？”

嚴予抻愣住，盯著蘋果片刻，低頭把蘋果叼去。餘聿拿的這塊實在有些大，右臉頰不由的鼓了起來。

餘聿盯著他的臉頰半響，都忘記收回視線，等嚴予抻咀嚼完問她還吃嗎才回神。

“啊不吃了。”

“那去我那？”嚴予抻問。

“可以。”她點了點頭。

“張奶奶，我和小聿姐去我那了，水果在茶幾上彆忘了吃。”嚴予抻朝廚房的方向揚聲道。

“誒誒好，你們好好玩啊，彆玩太晚了，太晚小聿一個人回家危險啊。”張奶奶聞聲走出了廚房對嚴予抻叮囑道。

“嗯。”

兩人走到對門，樓道的是感應燈。兩人從張奶奶家出來都沒說話，樓道現在一片漆黑。也不知是習慣了還是怎麼的，嚴予抻也能一下能插對鑰匙孔把門打開了。

他把燈打開後把拖鞋放到她跟前：“家裡隻有我的拖鞋，你穿我的。”片刻又開口說道：

“直接穿鞋吧，彆脫了。”

“好。”

這裡的房子規格和張奶奶家的差不多，隻不過比那邊的大一點，依舊是兩房一廳一廚房一衛生間。

但這裡比張奶奶家冷清很多，除了必要的家具就沒有其他的東西，就連些裝飾品都沒有。家裡整整潔潔，缺少了些人氣味，很難想象這是一個少年的家。

又或許是一個人住的原因才顯的冷清些吧。

嚴予抻打開房間的門，看向餘聿，“進來嗎？”

他不是很確定，也不知道要說些什麼。家裡沒有電視，坐在客廳也不知道該乾什麼，但他知道把一個人帶進房間裡是一件很私密的事情。

“可以進嗎？”房間是個人私密的地方，餘聿沒想到第一次來嚴予抻家就先到房間。

“嗯，可以。”

嚴予抻把燈打開，拉開書桌前的椅子：“坐這。”

燈光把每處都照亮了。

餘聿坐下視線落在書桌上試卷，試卷很厚一遝，最上麵的是張數學卷子大題的那麵，上麵有

著鉛筆的過程書寫字跡，字如其人。

她掃了眼他書桌上的書：“高三的學習還能適應嗎？”

“還行。”嚴予抻說。

“你不懂的也可以問我啊，彆看我已經大學畢業了，但高中知識還存在腦子沒有忘光的，我高中是理科的，你選的什麼科？”

“和你一樣。”

“可以啊蠻有緣分的。”餘聿站起身來走向床邊的書架，指了指，“我看看？”

嚴予抻跟著轉身點了點頭，“隨便看。”

眼前的人忽然身子一定，接著轉過頭看向他：“你敲代碼？”

他掃了眼書架的書，點頭道：“嗯，平時敲敲代碼賺點錢。”

“經常嗎？”餘聿發現嚴予抻剛好像一直站著，反倒是她很自如。

“偶爾。”

“感覺你很厲害。”餘聿揚唇輕笑道。

他怔了一下，問，“為什麼這麼說。”

“你看啊，你又會敲代碼自己賺錢，你成績也一定不錯的吧，剛不小心看了眼你的試卷，雖然你沒有在上麵寫出過程答案，但上麵的步驟思路很明顯你會做。這很像那些學霸的做題方式。”餘聿轉身看到情緒有些低落的小朋友。

意料之內，他沒有說什麼。她發現有時候小朋友不是不想回答問題，而是有心事不知道怎麼說。

意念操控著動作。

她看不得他情緒低落的樣子，很讓人心疼。

“彆不開心。”餘聿輕輕揉了揉他的腦袋，“有需要幫忙的可以找我。”

嚴予抻眉目一直沒動看著她，細碎的頭發半遮住他的眼眸，看不清漆黑的瞳孔裡閃爍的眸光。

“謝謝小聿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