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錦筠至香楓山山腳下下了馬車,帶了寥寥數人,準備登山。入口處早已有兩個佩劍的青年等在那裡,身材勻稱健壯,麵部輪廓清晰,眼神銳利而堅定,身上有習武之人的力量感。
見到她上前抱拳行禮:“娘子可是上山莊?”
“正是。”
兩人雙雙跪下行禮!一邊說道:“老爺已在山莊等候多時,另有一封信件請娘子親自查閱。”一個青年雙手托起一個牛皮信封,舉於頭頂。
蕭錦筠接過信件,打開來,隻見上麵寫著:“錦筠吾兒愚且魯,彼皆饑狼虎,汝持肉懸之若明燭,安得而不噬?至則至矣,何攜物來?父特使仆來接汝耳,以防汝迷失於崇山峻嶺之間,汝但安心隨仆前行可也。”
看完信件噗嗤一聲樂出了聲兒,難為父親親自寫信來嘲笑一番,話中既有責備,又有關切。隨手將信遞給了陸煜川,他看後也是抿嘴一笑。
“走吧。”蕭錦筠對其中一個青年說道,“你叫什麼名字?”
“小人名恭肅。”
恭肅帶領蕭錦筠等人走了一條石子鋪就的小路,又轉過了幾道彎,橫穿一道竹林。樹木茂茂森森,遮天蔽日,不知名的鳥兒嘎嘎叫著,還真有些駭人。
走出竹林,眼前豁然開朗,驚現了一道瀑布,水流嘩嘩作響,在穿過竹林之前,竟然沒有聽到半點聲響。蕭錦筠感到很是驚奇,她看著瀑布肆意奔流宣泄而下,默默閉上眼睛,想象著將心中煩惱儘數拋於瀑布中。就這樣靜靜立了一會兒,感覺心中痛快多了。
“恭肅,我們多久能到?”
恭肅人如其名,一絲不苟,甚是嚴肅:“娘子,老爺特意交代,若娘子不想走路上山,可乘坐纜車到達。”
“竟然有纜車?”蕭錦筠再一次被震驚到了。
恭肅麵無表情:“確有纜車,機關就在瀑布之下,娘子可要乘坐?”
“當然要坐。”蕭錦筠斬釘截鐵地說道。心裡想,這個悶葫蘆,怎麼不早說,腿都已經累的發酸了。就是圖個新奇,也是坐車上山更有趣一點,再說半空中也能避開虎狼野獸不是嗎,這一路來已經夠刺激的了,可不想再經曆與野獸搏鬥的刺激。
恭肅在前麵領路,用劍撥開擋在路上的樹枝,護著蕭錦筠通過一條雜草叢生的林蔭小路。隨行的侍衛拔出劍想要為她劈去路上的障礙,被恭肅攔下:“大人切莫破壞這裡的樹木,道路隱蔽不易找,山莊才安全。”蕭錦筠對侍衛道說“算了!我能來幾次,隱蔽點好,賊人不易發覺。”自己也用手不停地撥開障礙,繞是這樣,臉上,手上也被劃了幾道小口子,滲出了血。
走了一裡路,才終於走出這條難行的小路,每個人的臉上手上都掛了花,翡翠的臉上割了幾道小口子,卻還拿著手絹來為她擦拭臉上的血痕。
蕭錦筠拿出手絹為她擦去臉上的血,“你自己都這樣了,還來管我,回頭落下疤了。可怎麼出嫁?”
翡翠認真地說:“奴婢想好了,這一輩子不嫁就陪著娘子。”
蕭錦筠樂出了聲,“你不想嫁,我還嫌你一輩子在我身邊聒噪呢。”兩人說說笑笑地走在前麵,陸煜川和幾個侍衛一言不發地跟在身後。蕭錦筠回頭看了他一眼,心裡納悶:“怎麼一直怪怪的不說話,難道和皇父有什麼過節不成?”那也不至於從昨日一直不開口。“壞了!這次出宮遇險,不會是他也參與謀害自己了吧?”心裡想著,蕭錦筠狐疑地回頭看了陸煜川一眼,遇上他的目光,他顯然一愣,隨後好像發覺了她的心思,回瞪了她一眼,帶了些怒氣。
蕭錦筠被瞪得有點心虛了,乾脆停住了腳步,回頭等著他,“煜川,一路上你都沒有說話,在想什麼呢?”
陸煜川沒有看她,彆過臉去:“沒什麼?”
“你是在生我的氣嗎?”蕭錦筠不解地問道。
“沒有的事。”
這小子在耍什麼脾氣呢?困惑不解,蕭錦筠搖搖頭打算有時間再理他。
看她搖頭,陸煜川會錯了意,以為她是對自己失望,本來就冰冷的心又沉了些。
進入一個小小的山洞,一道繩索懸在空中,上麵隨意掛了個木頭箱子,一陣風吹來晃晃蕩蕩的。蕭錦筠指著麵前的木頭箱子問恭肅:“這不會就是你說的纜車吧?”
恭肅淡然:“正是,請!”他伸出手,示意蕭錦筠上車。蕭錦筠看了眼他說的纜車,一個破木頭箱子,木頭發黑,潮濕腐壞的樣子,下邊就是深不見底的潭水。繩索的走向也是向下走的,看起來不是能上山的樣子,恐怕上去後就交代在這裡的可能性更大。要不是親眼看到皇父的手書,他都懷疑恭肅是來刺殺她的。
但陸煜川不這麼想,他看了眼箱子,乾脆利落地拔出劍抵在恭肅的脖子上。恭肅斜著眼睛看了眼脖子上的劍,求助地看了一眼蕭錦筠,“要麼娘子還是走山路?”
“你帶我們來到了什麼地方?”劍挨在脖子上,自刀刃滲出血跡。恭肅一愣,一動不動也不說話,一時之間,陷入僵局。
“殿下誤會了,奴才怎敢欺騙陛下與殿下。”在山下隨恭肅等候的另一人開口說話了,竟是個太監,之前一言未發,蕭錦筠幾乎把他忘記了。
陸煜川手眼未離開恭肅,臉微微朝著那太監轉了下。太監回轉身體,手在身後的石頭縫中小心挪動幾下,機關打開,眼前的木頭箱子竟然平穩滑下去後朝著對麵的山頭緩緩升了上去。
仔細觀察一番,看不懂機關,蕭錦筠隻覺得驚歎。吐槽道:“即便如此,這個破木頭箱子就不能換個好些的嗎?”
太監一邊移動機關,令木箱子原路返回,一邊說道:“回稟陛下,這個木箱不是一般的木頭,而是黑鐵木,木質堅硬無比,鋼刀石頭無法損壞,極為難得。繩子乃嶺南紅麻製作而成,結實耐用。模樣雖然不好看,安全還是能夠保證的。”
陸煜川放下劍,扔過去一塊手絹,道:“竟是我誤會了。”恭肅一把接住,捂在傷口處說:“是小人沒有提前說清楚。”
蕭錦筠閉著眼睛思索,印象中似乎聽人提過皇父專門請高人設置的機關木車,看似簡陋,實際精巧絕倫。何況,那封信件的筆跡,蕭錦筠自幼模仿,再熟悉不過,出自皇父手中無疑。他老人家雖不問世事,也絕沒有糊塗到讓賊人闖進他的山頭而不自知。倒是陸煜川,平時也絕非莽撞之人,今日怎麼這麼反常?
先不管了,“既是誤會,那就上山吧。”蕭錦筠說著大踏步向前,恭肅為她扶穩纜車。
車內空間狹小,一次僅能坐兩個人。陸煜川硬擠了進來。
蕭錦筠看著他,一臉吃驚:“你要不坐下一趟?”
陸煜川下巴指了指外麵,對翡翠說:“你去坐下一趟。”
翡翠諾諾道:“是。”彎腰下了車。
恭肅關上門,輕推機關,纜車緩緩滑動。
蕭錦筠哭笑不得,陸煜川此刻正坐在她的對麵,一臉視死如歸的表情抱著劍盯著她。
蕭錦筠忍不住想要逗逗他,憋住笑,故作嚴肅地說:“你和我坐一趟車,如果這車掉下去了,你會飛嗎?”
陸煜川不解其意,皺了下眉,搖搖頭:“不會。”
蕭錦筠的口氣帶著陰陽怪氣,“哈,不錯,如此一來,正好將我們一網打儘,甚好。”
說完眼睛偷偷打量著陸煜川的表情,看他的臉上漸漸浮現出惆悵,蕭錦筠再也忍不住了,捂著肚子哈哈大笑起來。
陸煜川一臉迷茫,皺著眉頭,待她笑聲漸漸止住了,問道:“錦筠,你怎麼就這麼篤定這個破箱子能帶你去見皇父?”
蕭錦筠好不容易憋住的笑,再也憋不住了,她前仰後合笑的箱子直搖晃。陸煜川伸手扶住箱子壁,發現無濟於事。他歎了口氣放棄了,耐心等著她笑完,才開口問道:“告訴我,你怎麼那麼確定?”
蕭錦筠抹了把笑出的眼淚,伸手掐在了陸煜川臉上,疼的他一齜牙。“人人都道皇夫聰明絕頂,怎麼我感覺你傻乎乎的可愛?”
陸煜川不滿說道:“原來你是在笑我傻氣!我並不傻,是你比我聰明,才看我傻氣。”蕭錦筠笑吟吟地看著他說:“有道理。不過,這兩天你就怪怪的,草木皆兵。”
陸煜川靜靜不說話了。蕭錦筠看到窗外的景色,大聲喊了起來:“哇,不愧叫香楓山,你看那漫山的紅葉和黃葉交織在一起,美妙絕倫!”
隨著她的視線看過去,果然一片秋色儘收眼底,陸煜川舒展開了皺著的眉毛,嘴角也微微上揚。
約莫半個時辰,纜車行至山巔,陸煜川扶蕭錦筠下了纜車。
以行書寫就的“落楓山莊”四個大字懸掛在巍峨的大門上方。
終於到了!蕭錦筠有些激動,急不可耐地走上前去。誰知剛行兩步,自大門裝飾的銅孔□□出箭雨。
“呼!好險!”蕭錦筠躲開了幾支射過來的箭,連連後退。
陸煜川持劍立在她身前,為她抵擋。蕭錦筠左右看看,發現一棵大樹,拉著陸煜川朝樹後奔去。
“阿彌陀佛,見皇父一麵需要經過九九八十一難嗎?竟比唐僧取經還難。”蕭錦筠躲在樹後,撫著胸口吐槽。
吱扭一聲,箭雨停止,大門洞開,一個留著山羊胡的清瘦老頭自門內走出。樂嗬嗬的說:“對不住啊,忘了關機關,險些誤傷你們。筠兒!川兒!”
蕭錦筠自樹後走出,一臉幽怨的看著自己的老爹——如此見麵顯得她狼狽不堪,一國之君威嚴掃地。
陸煜川則上前行禮:“皇父彆來無恙。”
皇父樂嗬嗬:“一切都好,你們一路辛苦了!我已命人備好酒菜,為你們接風洗塵。”
陸煜川微笑說道:“多謝皇父。”
兩個人隨行進入山莊之內。建築不似皇宮高大巍峨,卻格外寬廣開闊。沿路栽種銀杏,金黃的葉子似一把把小扇子。蕭錦筠四處打量著山莊之內的布置,並不奢侈,勝在簡約大氣。不見花草,全部都是鬆柏翠竹點綴其間。
皇父親自將他們引至為他們準備的房間:“山裡不比皇宮,我凡事親力親為慣了,侍從不多,你們稍作休息,沐浴更衣後,我們一同用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