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納和解(1 / 1)

“參見陛下!”皇夫拱手站在殿外行禮。

蕭錦筠正站在案旁,手裡拿著一封信,快步走過去,笑著說道:“煜川,你來了,快免禮。”

陸煜川大步跨進門,蕭錦筠拉著他的手,把他拉到案旁。

“陛下在讀什麼呢?”陸煜川歪著頭看向她手中拿著的信紙。

蕭錦筠遞過去說:“皇父在我病中寫來的信,問我身體狀況,我一直壓在案上,今天才拿出來仔細看。我想去看看他,你能陪我一起嗎?”

陸煜川接過信看了一眼,說:“這封信我是看過的,在你養病期間,我已經代你寫了回信給皇父。你是不是記起了他?”

蕭錦筠搖搖頭:“隻有片段的記憶,不過待我是極好的。既然是我的親生父親,我如今既已痊愈,就想親自去看望他一下,也好讓他放心。”

陸煜川點了點頭道:“理應如此”。想了一下,眉頭一皺又繼續說道:“隻是,皇父已經久不理俗事,一心隻在落楓山莊修身養性,我也從未去過。”

看著蕭錦筠一臉驚訝的樣子,又微笑說道:“陛下準備何時動身?我提前準備。”

蕭錦筠按下了心裡的吃驚,繼續說:“越快越好,不要大動乾戈,我們輕裝簡行。不過,落楓山莊遠嗎?”

“路程倒是不遠,據宮裡七十裡路,隻是山莊在香楓山的中央,過了官路,有一段陡峭的山路隻能步行上去,不能乘車馬。山路隱藏在林木草叢之間,很容易迷路,而且時常有野獸出沒,陛下的身體剛剛痊愈,可能吃得消?”陸煜川上下打量了一下她纖細的身材,一臉關切地看著她問。

蕭錦筠皺起了眉頭,爬山對她來說倒不是什麼難事,野獸可不是鬨著玩的,若遇上了,刀劍的作用不大,要有獵槍才管用。這個老爹怎麼住在這麼偏僻的地方呢?難道是個要修仙的道士嗎?因問道:“皇父怎麼不住在皇宮裡呢?”

陸煜川看著她的表情,以為她打了退堂鼓。語氣輕鬆說道:“皇父仙風道骨,生性愛自由,嫌皇宮束縛。皇娘在世時就已經不理俗務多年,在宮內另僻一間清淨的宮殿勉強住著,皇娘離世後,索性搬進了山裡。我上次見他,還是我們大婚之時。”

蕭錦筠聽後笑輕輕了起來,自己的這個老爹,雖不理俗務,自己大婚、生病都牽掛在心,不是疼自己疼的緊,就是根本未出世隻想躲清閒。如此有個性的老頭,真想見見本人呢。

陸煜川被她的笑容感染,也微微笑了,似有春風拂麵。問道:“陛下可還去嗎?”

“去。”蕭錦筠毫不猶豫地說。

陸煜川正色道:“此去,要考慮的不光是山路難行,如今外麵世道亂的很,出了都城,不比城內,到處是殺戮與暴亂,不陛久不與外界接觸,恐怕已經忘記了,要做好心理準備。”

蕭錦筠吃驚的眼珠子都要掉出來了,“城外,也是我們的國土,一直處於暴亂中嗎?!”

陸煜川麵色深沉道:“一直都是。相對於其他國家來說,我們南衡百姓的日子算是安寧的,但世風如此,暴亂與殺戮不可避免。”

蕭錦筠臉色鐵青地聽著陸煜川淡定描述,此刻她真想一頭撞死。彆人都去盛世享福,她來這亂世當王,腦袋都要掛在褲腰上。

近一段時日了解到,現在處於一個藩鎮割據,政權更迭頻繁,戰亂不斷的年代,外麵饑民遍野,民不聊生。

連日來的皇宮生活也算是歲月靜好,已經讓她忘記了自己處於一個亂世之中。

見她沉默不語,陸煜川輕輕喚了聲:“錦筠?”蕭錦筠回過神來,猶疑地問道:“煜川,開始,這皇位可是皇父的?”

“是的。錦筠,你都記起來了對不對?”陸煜川有點激動,握的她手都疼了。

蕭錦筠顧不得回答他,充滿絕望地繼續問道:“可這皇位又如何到了皇娘這裡呢?”

陸煜川也有點無奈,他歎了口氣說:“開始皇位確實是皇父的,可他對朝政不甚上心,萬事都交由皇叔定奪。皇叔其人,確有一定才具,開始還用心輔佐皇父,可天性喜淫好酒,越來越甚,於朝政之事也越來越荒廢。朝內外勢力虎視眈眈,武將多次舉兵謀反,連流民也開始聚眾燒殺搶掠,眼見大廈將傾,皇娘稱帝力挽狂瀾,又由皇弟親自掌兵,才有了這些年的太平安寧。”

蕭錦筠欲哭無淚,原來如此!皇娘臨危受命扶大廈於將傾。

拚命消化腦中的信息,信息斷層令她苦不堪言,她拍了拍腦袋,陸煜川見狀,輕輕為她揉著太陽穴:“錦筠是頭痛又發作了嗎?不必費心神,萬事有我。”

蕭錦筠看著這個並肩站在他身邊的人,溫柔一笑如春風般和煦,心裡暖暖的。甜甜說道:“隻要有你在,我就安心。”陸煜川微笑著把她攬入懷中。

依偎在陸煜川寬闊的肩膀上,蕭錦筠懷疑自己是不是太多疑了,自從醒來,陸煜川對她就很好,為她分擔著朝內外的事,真不該懷疑他。本打算見過皇父後就有定論,但久不問世事的人,未必能給她提供什麼有用的信息,還是要靠自己來弄清楚。

“你剛剛所說的皇弟,可是我們的親弟弟?”蕭錦筠抬起頭,看著他的眼睛。

陸煜川溫暖的大手握住她的手,眼中儘是溫柔,笑著說道:“是呀,同父同母親弟弟,驍勇善戰,一直在外領兵。你生病的事未敢讓他知曉,在這個世界上,他最怕你,也最護著你這個姐姐。”

蕭錦筠欣慰地笑了,腦中出現了姐弟之間相處的畫麵。誒!不對呀!怎麼都是追著他揍的畫麵!“我是不是總打他?”陸煜川哈哈笑了起來:“錦篁自幼頑劣,於詩書上從不上心,為此你沒少罰他。但他天生是將才,帶兵打仗很有天賦。”

蕭錦筠笑著點點頭:“亂世之中,作戰能力比讀書重要,畢竟先活下來才是最重要的。”

想了想又問道:“我可還有其他親人嗎?”

陸煜川鄭重起來,:“族人雖多,往來密切的寥寥數人,”略停頓了一下,又有些小心地試探說道:“倒是錦箬這個妹妹,年幼可憐,與你血脈相連,你該多疼她些。”說完,眼睛一直在她的臉上遊移,觀察著她的神色,見她未有怒氣,放下心來。

蕭錦筠激動起來:“難道我以前待她不好嗎?年幼的妹妹,我怎麼從未聽說,現下住在哪裡?”

陸煜川沒有直接否認,而是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讓她冷靜下來,繼續說道:“就在宮內呀。”

“可我生病以來,怎麼從未見過,甚至都沒聽說過她呢?”蕭錦筠一頭霧水,震驚不已。

“錦箬是皇娘與臨側君所生。錦箬還未出生,臨側君就感染風寒去世了,皇娘生錦箬時也落下了病根,身體大不如前,幾年間就去世了。為此你一直不待見錦箬,覺得她害死了皇娘,從不讓她到你麵前。”

蕭錦筠歎息,“年幼失去雙親,是個可憐孩子。以前是我的不是,皇娘的病怎麼能怪在一個孩子身上。難怪在我眼皮底下,我都沒有聽說過一點消息。”

陸煜川眼睛亮起來,“你這個皇姐肯疼她,她的日子會好過很多。”蕭錦筠看著他的眼睛說道:“以前多虧了你暗中照料,否則她定要多受很多苦。”

現在輪到了陸煜川激動:“錦筠,你和以前大不相同了!以前你心底裡是善良的,但總是抑鬱寡歡,行事讓人難以接近。現在的你,心底裡善良的光,能散發出來溫暖身邊的人。”說著,抱起她轉了一圈又一圈,欣喜萬分。蕭錦筠咯咯笑著,捶著他的肩頭:“快放我下來,把我轉暈了。”

陸煜川把她穩穩地放在地上,用手撫了撫她紅彤彤的臉頰。淺淺笑著,一對酒窩留在臉上,蕭錦筠忍不住用手輕輕戳了上去,卻被他一把捉住,整個人拉進了懷裡。

中午一同用過午膳後,陸煜川親自去安排出行的事宜。蕭錦筠在榻上半臥著,翡翠笑吟吟走上前來:“陛下,剛剛用過午膳,奴婢扶你散散步吧,這樣躺著看臥住食。”蕭錦筠點點頭。翡翠拿了一件雪白的白狐裘大氅為她披在身上,扶著她走出了宮殿。

外麵的月季開的正好,大紅色一朵朵在寒冷的冬天裡怒放。蕭錦筠看著一朵朵的月季花,隨口問道:“琥珀這幾日在那邊可還適應?”

翡翠笑道:“琥珀適應能力強,隻是還惦記著陛下,擔心陛下身邊缺少人照料,希望陛下多提拔幾個人服侍。”說完,低下頭。

蕭錦筠沉默不語,隻是盯著翡翠看,看得她臉紅了起來:“陛下這樣盯著奴婢看,是奴婢臉上有臟東西嗎?”翡翠不自然地伸出手摸了摸兩邊臉頰,不好意思低低下了頭。

蕭錦筠輕笑一聲,說道:“朕看你如今出落得越發嬌俏水靈,你自幼跟在朕身邊,如今年歲也不小了,朕留意著,給你找個王公貴族的公子,風風光光把你嫁出去。”

翡翠漲紅了臉:“陛下這樣打趣奴婢,是不是嫌棄奴婢,想早點把奴婢打發走,奴婢還要一直陪在陛下身邊呢。”翡翠笑的一臉嬌羞。

蕭錦筠打量著她,說道:“你服侍朕一場,朕自不會虧待你的,你若看中了誰,可以來與朕說,朕定備足厚厚的嫁妝,成全你。”

翡翠撲通一聲跪下:“陛下身邊就奴婢一人,奴婢怎麼放心得下,求陛下就讓奴婢在身邊伺候您一段時間吧。”

蕭錦筠拉起她:“快起來,也沒說讓你現在走,這段時間挑幾個伶俐的上來跟著你,培養一下,隻有你一個人忙裡忙外也著實辛苦。”

翡翠起身,又扶著蕭錦筠,邊走邊說道:“不辛苦,都是奴婢應該做的,奴婢定當儘心竭力。”

“你與朕是自幼一起長大的情分,在朕心裡,非比尋常。”蕭錦筠一邊走,一邊說著。

翡翠紅了眼圈,“陛下這樣說,可是折煞奴婢了。”

“好了,朕明白你最是忠心,朕向來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朕和你說的也是心裡話,你跟朕這麼多年,若有什麼願望,朕定會儘力滿足你的。”

蕭錦筠做好了打算,人與人之間,無非利益與情感的糾葛。她自醒來,就由翡翠照料,看到翡翠凡事都以她為中心,決心不再懷疑翡翠,跟隨自己的直覺。翡翠的年紀在這個時代不算小了,是去是留交由她自己決定。無論如何都會給她一個安穩的未來,也算全了這段情誼。

翡翠沒有多說什麼,隻是躬了躬身子道謝:“奴婢多謝陛下!”但心底裡,明白陛下為何忽然對她說了這麼一番話。

翡翠和琥珀自幼與陛下一起長大,陛下性格仁善,待她倆從不似奴仆,養成了琥珀直率嬌縱的性子,常與陛下發生一些小摩擦,翡翠居中調停,也總是很快和好如初。直至陛下登基,矛盾越來越多,說起來也是琥珀不知收斂脾性,如今陛下沒有再調琥珀回來,已是不複信任,也可以說,自貶她灑掃可能就已經失望至極。翡翠看著兩人越走越遠,企圖像原來一樣周全,再回到三個人小時候的親密無間,卻不成想陛下連同她也一起生了疑。

翡翠能夠理解,她每日跟在陛下身旁,知道她登基後身為一國之君每日麵對的爾虞我詐,怎能似小時候心思單純,所以心裡一點也不怪陛下,隻是感歎三個人的快樂時光,終歸是回不去了!

“陪我去看看錦箬吧。”蕭錦筠的聲音把她拉回了現實。

“是。”翡翠強忍著心中的酸澀,憋回了淚水。

一行人浩浩蕩蕩朝著東北角一處偏僻的小院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