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書(2)(1 / 1)

她潤了潤嗓子,接著一口氣不帶喘的,全都一一道了來。

“新皇原也沒有讓他出家的意思,但耐不住禦王自個兒發瘋呀!”

“他讓住持給他剃度,但沒新皇的允許,住持哪兒敢呐?”

“更何況出家人講究六根清淨,不染紅塵,禦王他這樣的心思,也不符合人家修行的要求啊!”

“於是禦王一氣之下,自己動手把頭發剃光了!”

“聽說這消息傳回皇宮後,新皇氣得病了好幾天。”

媽耶!

這位爺可真頭鐵啊!

古人一向講究“身體發膚,受之父母,不敢毀傷”,身體發膚是父母之恩,絕不能受到絲毫損傷。

禦王他這一剃,讓新皇怎麼想?

新皇你是因為顧念我亡母的恩情,才會對我手下留情,如今我自行斷了父母恩情,與父母恩斷義絕,你也不用再對我假情假意了。

禦王這意思直白得,就差指著新皇鼻子大喊“我不領你的情”了。

……

瘋子。

這禦王是個瘋子。

葉明昭原先還聽得津津有味,結果越聽越心驚。

狂悖無道,瘋狂偏執。

她有一瞬間的膽怯,不知道自己要是對上了禦王,最後能不能全身而退。

反正目前她是一點成算也沒有的。

所以要想苟下去,這個人,還是不要輕易得罪的好。

“唉,這禦王呀,倒是個情癡,”玉浮遺憾地搖了搖頭,歎道,“寧願剃度出家,也不願意再愛上彆的女子,可惜了。”

葉明昭差點一口水噴了出來。

不是,姐,您就看出來了這?

雖然不排除他剃發是有這層意思在,但重要的是這個嗎?

更何況他是自行剃的發,根本算不上是真正的出家人。

當然了,若他當真是個心思單純、個性直率的人,那就當她想多了吧。

葉明昭有好一陣子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思來想去,最後決定還是再探探消息。

“除了這個,還有彆的關於他的事情嗎?”

玉浮冥思苦想,終於又想起了另一段傳聞。

“聽說以前狄國使臣來訪,送過一個美人來,那美人當日就被送進了禦王府。可是不知怎的,第二天就有人發現,那美人被挑斷了手筋腳筋,掛在了鴻臚客館的大門前。”

鴻臚客館,也就是外事賓館,是招待外國使臣下榻的地方。

“太殘忍了,居然如此對待一個身不由己的可憐女子。”玉浮不讚同地搖了搖頭。

一個女人,被自己的國家當作禮品上貢給他國權貴,這種失去尊嚴的事情,能有多少女人是心甘情願的呢?

葉明昭隨意地點頭附和,心裡卻在思考,這件事會不會也有什麼不為人知的內情。

“但是話又說回來,”還沒等葉明昭想出個所以然來,玉浮又轉過了話頭,“雖然人人都說禦王心狠手辣,毫不憐香惜玉,但他居然能為了皇後拒絕一個送上門來的美人,可見他對皇後的用情之深呐!”

啊這……

玉浮你該不會是戀愛腦吧?!

葉明昭猝不及防地被她的這番獨到見解打了個措手不及。

怎麼辦,手裡癢癢的,好想要上去把她腦子裡的粉紅廢料抖出去啊……

葉明昭真怕自己控製不住,於是輕咳一聲,將玉浮的思緒拉了回來:“玉浮,這些消息你都是從哪兒得來的?”

“啊?這些都是從我們府裡聽來的呀。”玉浮一副理所當然的模樣。“當初傳得沸沸揚揚的,隻是沒過多久,老爺就明令禁止府中上下不得再提,否則嚴懲不貸,所以後來就沒人敢再議論了。”

也是,像葉家這樣住在皇城根下的權臣之家,不知凡幾,多的是後宅女人嚼舌根,明麵上雖都說不能外傳,但又有什麼能是絕對的秘密呢?

玉浮神秘兮兮地靠近葉明昭,低聲道:“小姐,這我懂,這是皇室怕醜事宣揚,所以要捂我們嘴的意思。”

葉明昭:“……”

葉明昭:“你說得沒錯。”

但是玉浮啊,要是皇室真要捂一個人的嘴,那人大概率是要涼的。

據她多年浸淫電視劇和網文的經驗得出,皇室若真想把一件事情捂住,從一開始便不會有絲毫風聲泄露出去,這種先是任由事情傳揚,最後才去製止的做法,大多是為了達到某種目的,而不是真的想把事情捂下來。

但這些沒有必要對玉浮說,她隻是一個常年待在後宅的單純女孩,那些陰謀詭計都跟她沒有關係。

再多的事情,玉浮也不知道了。

葉明昭讓她該乾嘛乾嘛去,而自己則是攤開了桌上的那一摞書。

***

原本定的是三日後就離開萬壽寺,但因為玉浮帶回來的書有點多,超出了葉明昭的預料,為了把書看完,同時也為了養傷,葉明昭便將離開的日子往後推了兩天。

等葉明昭終於廢寢忘食地把書都看完,整個人都不好了。

這些書裡有一些是用文言文寫的,尤其是涉及到朝代曆史的部分,她讀起來生澀僵滯,但好在大概的內容她是看懂了。

當然了,那兩本由住持提供的經書,她是一點沒看懂……

好在經書對她而言並不重要,所以她打算放過自己。

這是一個在華夏曆史上不存在的朝代。

她如今身處一個國號為“原”的國家,曆史進程相當於華夏史中的唐朝,但民風又不及唐朝開放。

關於這點,在之前跟玉浮了解情況的時候,她還沒有發現。

她原本以為玉浮口中的“大原”是“大元”,是指元朝,沒想到實際上兩者根本沒有絲毫關係。

葉明昭心力交瘁。

得,金手指沒了。

原本還指望通過自己對華夏曆史的了解,根據曆史發展的走向,從而規避風險,好好地在這苟下去。

好了,這下毫無用武之地了。

葉明昭仰天長歎。

自打她醒來後,她就有一個疑問,為何她和玉浮身為女子,卻可以留宿在萬壽寺中療傷。

要知道她原本以為這裡是元朝,是一個在封建禮製下,對女人極其嚴苛的社會。

萬壽寺中全是和尚,雖然是和尚,但也是男人啊。

她和玉浮,怎麼就被允許留在寺中了呢?

所幸這個疑問,她也在這些書中找到了解釋。

大原雖然也處於封建時代,民風不及唐朝開放,但跟華夏曆史中的明清時代相比起來,算是相對開明的了。

並且和尚[注①]號稱跳出三界之外,不在五行之中,可以不受世俗禮節的束縛。

因此,女性在和其他男性接觸時多有禁忌,但如果對方是和尚,則相對自由。

如此一來,就算她留在萬壽寺中養傷,也不會被人說閒話。

能了解的都了解得差不多了,繼續留在萬壽寺也得不到更多的信息。

更何況她頭上的傷也休養得差不多了。

葉明昭打算明日便回葉家。

但在離開之前,她還有事情需要解決。

她需要把那些書完璧歸趙。

這是個麻煩。

向住持借的經書還好說,麻煩就麻煩在,從禦王處借來的書,究竟要怎麼還?

實話實話,葉明昭不太願意跟他打交道。

從玉浮那裡套來的信息可以窺見,這禦王恐怕不是一個好相處的人。

借了彆人的東西,在禮數上,在歸還的時候還應該準備些禮物表示謝意。

但是送給禦王,能送些什麼呢?

香囊秀帕,這類帶有特殊意義的信物不能送。更何況她對女工一竅不通,就算能送她也做不出來。

珠寶玉石、琴棋書畫,這些東西倒是可以送,但禦王必然不缺,而且更重要的是,她送不起……

是的,送不起!

提起這茬葉明昭就一肚子窩火。

她也是昨天聽見玉浮嘀咕說銀錢不夠才知道,原來她是個窮光蛋……

她本以為原主身為戶部侍郎的女兒,瘦死的駱駝比馬大,沈氏對她再苛刻,也是要臉麵的。

沒想到沈氏是真不要臉。

一直以來,秦家送給原主的東西,不是被沈氏占為己有,就是送去了葉明鶯和葉明燦的屋裡,剩餘那些她們用不著的,就充公到了葉家的庫房,最後送到原主手上的,也就隻有秦家寫給原主的信了。

不僅如此,沈氏還克扣原主的月例。按照明麵上的規矩,原主的月例無疑是要比葉明鶯的多的,但沈氏在暗中做了手腳,私底下將原主七成的月例撥給了葉明鶯。

所以實際上,原主在葉家的待遇,就隻是維持在最基本的溫飽線上,甚至還比不上沈氏身邊的一個嬤嬤。

這些天在萬壽寺,她又是請大夫又是抓藥的,還要買補品補身體,已經把原主這些年來好不容易存下的積蓄花得七七八八了。

彆的先不說,就說那永安堂的黃大夫,他分明是葉懷盛出麵請來的,但診金卻是葉明昭付的,真是生生給她氣笑了。

這葉家的人可真行啊。

一邊享受著原主給他們帶來的榮華富貴,一邊待原主如敝履。

與吸血鬼無疑。

葉明昭對葉家好感全無,對原主更是恨鐵不成鋼。

原主的出身明明贏在起跑線上,怎麼就這麼不爭氣呢,混成了一個人人可欺的小可憐。

葉明昭痛心疾首。

真是一手好牌打得稀巴爛。

當然了,這些也不過是因為葉明昭心裡憋屈,想要吐槽吐槽而已。

她心裡更多的,是替原主感到不公、不值。

但過去的事情已經無法改變,原主也已經死了,她再耿耿於懷也於事無補。

以她目前的能力,也隻能苟活而已,更彆談能為原主做些什麼了。

葉明昭無奈歎氣。

當務之急,是要解決給禦王的答謝禮。

葉明昭絞儘腦汁,把不能送的和送不起的東西一一排除後,最後把玉浮叫了進來。

“玉浮,你幫我準備幾樣東西,我明日要用。”

***

注釋:

①和尚:相關設定和釋義均來自網絡科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