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半會兒的工夫,少女就帶著一名穿著藍色長袍,挎著藥箱的中年男子回來了。
葉明昭隻好暫時將亂七八糟的思緒收了起來。
少女向葉明昭解釋:“小姐,這位是永安堂的黃大夫,是老爺專門吩咐從城裡請過來的,你這段時間的病情都由他來負責。”
接著又急切地對黃大夫說:“黃大夫,麻煩您給瞧瞧,我家小姐自打醒來後就沒說過話,該不會是摔壞腦袋,留下後遺症了吧?”
啊這……
你也沒給我說話的機會啊!
這邊少女心急如焚,那邊黃大夫卻老神在在,不急不忙,似乎對葉明昭的病情成竹在胸:“姑娘莫慌,情況究竟如何,待在下探過便知。”
隨後,黃大夫向葉明昭拱手行禮:“葉小姐,得罪了。”
葉明昭尷尬一笑,學著古人說話的方式回答道:“有勞黃大夫。”
“小姐,原來你能說話!”聽見葉明昭說話,一直緊繃著情緒的少女終於鬆了一口氣,“太好了,小姐沒事。”
葉明昭有點愧疚。
讓一個關心你的人為你提心吊膽,真是罪過。
雖然她真正關心的人恐怕並不是她。
經過黃大夫的一番檢查,最終確定葉明昭的病情已大致無礙了。
“隻是葉小姐腦袋上的傷口仍未痊愈,還得仔細照料。”黃大夫對兩人吩咐,“近段時間切忌憂思憂慮,目前亦不宜舟車勞頓,須得多加休息。”
“那我們什麼時候才能回城裡?”少女問。
“小人觀葉小姐的神色,約莫兩三日後,方能乘車回城。”
診查完畢,黃大夫便先行離開了。
待黃大夫走後,少女見葉明昭的衣服上有一片還濕著,才恍然想起剛剛喂藥時發生的事情。
少女臉上一紅,惱羞自己對小姐照顧不周:“對不起,小姐,我馬上幫你換件衣服。”
小姐大病未愈,萬一又被濕衣服弄著涼了,那可怎麼辦呀?
說著,轉身就要去拿乾淨的衣服。
然而葉明昭現在沒有心情管這些,她隻想馬上確認一件事情。
“等等,麻煩你先幫我拿一麵鏡子來。”
“鏡子?”少女一開始不明白葉明昭為何要鏡子,但隨後想一想,心裡便有了答案,“小姐放心,你這回隻是傷了腦袋,臉上並沒有受傷。”
少女從旁邊的桌子上拿過一麵鏡子,遞給葉明昭,粲然一笑:“在我眼裡,小姐永遠是京城裡最最漂亮的人。”
葉明昭:……我不是這個意思。
少女可能是誤會了,她並不是在意容貌,而是想要確定自己是不是真的穿越了。
但她現在也沒法解釋。
葉明昭接過鏡子,在看清楚鏡子裡映出的那張臉的那一刻,懸著的心終於死了。
鏡子中的人看起來也就十七八歲,長了一張清麗脫俗的臉,明眸皓齒,膚若凝脂,眉宇間透著一股清雅之氣,幽冷如蘭。即使現在因為受傷而顯得麵容蒼白,頭上也纏著一圈白色繃帶,但這絲毫沒有減損她原本的顏色,反倒增添了一絲我見猶憐的破碎感。
是古早言情小說中標準的白月光長相。
雖然這張臉與葉明昭自己的有七八分相像,但這絕對不是她的。
她原本的臉長得不及這張臉精致,還有眼尾底下的那顆細小的紅痣,她原本的臉上是沒有的。並且因為常年上班的怨氣比鬼還重,導致她內分泌失調,所以她的皮膚也不好。
……
完了,真的穿了。
魂穿成彆人了。
從來沒想過小說情節居然真的會發生,而且是發生在自己身上。
葉明昭心情複雜。
壞消息:她死了。
好消息:她又活了。
葉明昭麵色複雜地盯著鏡子,過了良久,她才幽幽歎了一口氣——
怪不得原主年紀輕輕就死了,小說裡的白月光都短命。
***
少女見葉明昭盯著鏡子卻許久沒有動靜,忍不住擔心地問:“小姐,你怎麼啦?是有什麼不對嗎?”
葉明昭這才回過神來,收起了自己紛亂如麻的心情,對少女輕輕一笑:“沒事,我很好。”
葉明昭笑了,少女心裡也輕鬆起來:“那我給小姐換衣服。”
說著便將乾淨的衣服拿了來,然後熟練地給葉明昭寬衣解帶。
葉明昭有點不好意思:“那個,還是我自己來吧。”
眼睜睜看著一個陌生人對自己的身體上下其手,有點羞澀是怎麼回事?
“小姐你說什麼呢?”少女一邊手上的動作不停,一邊抬起清亮的眸子瞅她,“這一向是我要做的事情呀,怎麼可以讓小姐自己動手。”
葉明昭無法,隻好任她擺布了。
少女這邊忙著給她穿衣服,那邊嘴上也沒閒著:“小姐沒事真是太好了,這幾天擔心死我了。要不是我沒保護好小姐,小姐也不會這麼遭罪。小姐若再不醒來,我都要以死謝罪了。”
“先不說這些了,”對於古人那套總把人的生死作為賞罰的封建禮製,葉明昭適應無能,她轉移話題,“有吃的嗎?我餓了。”
木已成舟,再唉聲歎氣也沒有用。
目前的第一要務,是先活下去。
而她現在,饑腸轆轆,餓得能吞下一頭牛。
“有的,我怕小姐醒來後會肚子餓,所以每天都準備好了吃食,隨時都能用。”少女手上加快給她整理衣服的速度,揚起頭對她燦爛一笑,“我這就去給小姐端來。”
很快,葉明昭就吃上了穿越後的第一頓飯,啊不,是粥。
因為她多日未進食,脾胃虛弱,所以少女給她準備的是清淡易消化的小粥。
等饑餓的感覺有所緩解以後,葉明昭這才把在心裡想好的說辭說了出來。
“那個,我想問問,你叫什麼名字?”葉明昭儘量裝作自然地提起,“可能是因為摔壞腦袋了,有很多事情我都記不起來了。”
“我叫玉浮呀,這個名字還是小姐給我起的呢。”少女見葉明昭的神色似乎有點不安,以為她是因為失去記憶而心裡難過,便安慰她,“沒事的,小姐,等你痊愈以後,肯定都會想起來的。”
“那你能給我講講我的事情嗎?”葉明昭打鐵趁熱,“我都不記得了。”
“當然啊,小姐你想知道什麼?”
葉明昭臉上不顯,但心底卻鬆了一口氣。
她如今用著彆人的身體,頂替了彆人的身份,想要在這個世界上好好活下去,就必須在不被人識破的前提下,儘快掌握儘量多的信息。
好在這個叫玉浮的少女,心思單純,貌似挺好忽悠的。
葉明昭對她微微一笑,開始提出了十萬個為什麼。
玉浮雖然人看上去咋咋呼呼的,但耐心卻出奇地好。她事無巨細,通通給葉明昭解釋了一番。
按玉浮所說,她年幼時家貧,她的父母在她五歲時把她送進了葉家,從此斷了聯係。
當時她還不叫“玉浮”這個名字,父母沒有給她起過名字,隻是按家中孩子的大小排序喊她小七。
“玉浮”這個名字,是自她被指派到了原主的身邊伺候以後,原主給她起的,如今已將有十二年了。
她是原主的貼身丫鬟,但原主對她,卻跟對待彆的下人不一樣。
在原主麵前,原主讓她不必使用尊稱,更不讓她自稱“奴婢”。
原主給她的這份尊重,讓她一直感激在心。
由此可見,玉浮跟隨原主多年,對原主衷心不二,想來她說的話可信度還是很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