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櫻努力地嘗試著發聲，卻無論如何都發不出任何聲音。

杜宇崢馬上就看出了程櫻的不妥。

“額……程姐你嗓子怎麼了？”

杜宇崢的話立刻引來了大家的注意，瞬間，所有人的注意力齊刷刷地聚集到程櫻的身上。

許策衝口而出：“我去！不是吧程姐？快要演出了才失聲？！”

許策的聲音異常震驚又宏亮，瞬間引起了周圍人的議論。

“咦？那是不是這幾天在網上火出圈的樂隊啊？”

“對，那個主唱又美又颯，唱得跟歌手一樣！”

“還有計算機係草啟神！我去，養眼組合！”

“但是剛剛那個吉他手說，他們的主唱失聲了。”

“天呐！這也太慘了吧，演出前失聲！”

馮文羽和她的舞社成員就在離程櫻樂隊不遠的地方，聽到周圍人的議論，馮文羽頷首露出一個得意的笑容。那對化著精致妝容的眼眸裡，隱隱帶著一絲狡詐得逞的光。

“難怪穿得死氣沉沉的，原來是變啞巴了。”

“看她到時候還怎麼得瑟，估計連節目都要取消了吧。”

幾個女孩交頭接耳竊竊私語，一邊說著一邊看向不遠處程櫻等人的方向指指點點，儼然一副幸災樂禍的樣子。

而這邊，程櫻麵帶愧疚，手指飛快地在手機上打著字。

程櫻：【抱歉，我也是才發現自己突然失聲了。】

大家為了低調處理，也都默契地在微信上溝通，不再聲張。

許策：【靠！可是這演出沒有你可怎麼辦程姐！】

程櫻：【真的很抱歉，影響到樂隊的演出了。】

杜宇崢：【行了阿策，我們還有plan B啊，實在不行就唱老白的歌唄。】

許策：【老白那歌唱都過無數次了，一點新鮮感都沒有！】

杜宇崢：【服氣，不如你上，新鮮感直接拉滿。】

許策：【已老實，求放過！】

樂隊群內杜宇崢和許策一如既往地爭執著，而白啟言卻沒有回應群內的消息，而是單獨給程櫻發信息。

白啟言：【不用擔心樂隊演出的問題，身體要緊。】

白啟言：【去醫院看看吧。】

未等程櫻反應過來，白啟言起身和大家簡單交代幾句，便拉著程櫻往外走。

活動彩排已經開始，帷幕拉開，會堂燈光暗了下來。昏暗喧鬨中，一身淺色的白啟言拉著一身深色的程櫻，在眾人或褒或貶的議論和目光中走出了會堂。

程櫻跟在白啟言身後，視線落在搖晃著的手腕上，是白啟言那雙修長好看又溫熱炙人的手，在緊緊抓著她。

又是那股氤氳失控的感覺，讓原本已微微發熱的程櫻，更感頭暈目眩，呼吸不暢。

程櫻喘著大氣，不自覺往後拽了拽手。

白啟言立即停下，轉身看向程櫻，語氣沉穩：“是我走太快了嗎？”

程櫻搖了搖頭，表示她沒事。

校醫院內，程櫻坐在椅子上，指尖輕輕拂過手腕，仿佛仍有被緊握的餘溫。再抬眸，看著白啟言忙前忙後幫她掛號的身影，目光越發深邃。

程櫻記憶中，小時候每每生病，都會被劉笑惠罵，埋怨她為什麼要生病，埋怨她給自己工作添了很多麻煩。這種明顯的嫌棄，讓程櫻最是害怕生病。

也因此，高中之後就再沒有在生病的時候麻煩過任何人。偶爾生病了就自己隨便買點藥吃，基本上就是靠抵抗力撐過去。

不一會兒，白啟言拿著掛號條轉身往程櫻位置走來。一身淺色休閒服的白啟言，微微低著頭，清爽陽光的臉上劍眉星目，在昏暗的校醫院內劃出一道光亮。

溫潤的嗓音響起:“已經掛好了，很快就到我們了。”

程櫻一頓，纖長濃密的睫毛輕顫著。

我……們？

程櫻的內心瞬間被這簡單的一個詞擊中。竟然不是麻煩，不是負擔，是……我們。

在程櫻身旁坐了下來，白啟言轉身，眼神無比認真，語氣溫柔得似乎是在哄小孩。

“等下我幫你跟醫生溝通。你得先把情況跟我說說。”

“怎麼會突然這樣？”

程櫻舉起手機晃了晃，示意白啟言她將用微信回答問題。

程櫻：【有可能是我中午洗漱的時候吹到風著涼了。】

白啟言乾脆也用微信回複：【除了失聲，還有彆的不舒服嗎？】

程櫻：【感覺頭有點暈，好像體溫也有點高。】

白啟言沒有再回複，隻輕輕點了點頭，仿佛一切很是自然。

這個時候校醫院的人並不多，氛圍安靜。

陰雨天微弱的光線下，白啟言立體俊朗的側臉，始終如一地散發著溫和宜人的氣息，讓程櫻感到格外的安心，這種安心的感覺讓程櫻有一股想不顧一切沉溺進去的衝動。

快速掐滅了這股衝動，程櫻輕輕深呼吸一口。始終不該如此麻煩彆人，更何況，沒了她，樂隊將要啟動plan B，改為演出白啟言的曲目，眼下樂隊是最需要白啟言的時候。

程櫻：【其實你可以先回去，我自己一個就可以了。】

程櫻：【真的很不好意思，拖累大家的演出了。】

白啟言低頭看著消息，沉默半響，回複道：【你不是累贅。】

你。

不、是。

累、贅。

程櫻定定地看著這短短五個字。心臟位置仿佛有什麼東西破碎的聲音，是檔在心臟外麵那層堅韌的甲胄被瞬間擊穿的聲音。

忽然，一道洪亮的中年男人聲音從旁傳來，打破了寂靜的氛圍。

“喲？這不是我班上那一對陰陽同學嘛？”

程櫻和白啟言尋聲看去，看到任教的中獸醫選修課的李良老師，戴著厚厚眼鏡風塵仆仆正提著大包小包站在診室門口。

仍然是那個努力睜大雙眼的標誌性動作。

“是你們吧！”

“嗬嗬，今天你們倆也是陰陽平衡的打扮啊！”說罷，又笑著眯起原本就不大的眼睛，若有所思地盯著程櫻二人。

“怎麼回事？是誰生病啦？”

這個時候，掛號機播報響起。

【請005號患者程櫻到1診室就診。】

診室內。

“老李，那這個學生就交給你了。”一個滿臉堆著和睦笑容的女醫生拍了拍李良的肩膀就走出了診室。

白啟言向李良簡單的描述了程櫻的病情。李良一邊低頭聽著一邊給陳櫻搭脈。

“沒什麼大問題，去後麵躺著，紮紮針就好了。”

“來，這位男同學，把手放這。”

白啟言遲疑問道：“李老師，我身體感覺還行……”

李良直接拽過白啟言的手，放在脈枕上，“你行不行，不是你說的。我一搭就能知道。”

這句話太過內含，白啟言無奈下閉嘴乖乖配合著。

不一會兒，李良點點頭，鬆開了把脈的手，“這身體還真是不錯啊，一點也不虛。”

李良打開抽屜，找到一盒一次性針灸用針，來到了程櫻身邊。

程櫻從來沒有做過針灸治療，肉眼可見的有點緊張。

“閉上眼，放鬆。今天你是真走運，我有祖傳的失聲針灸密法，隻要針灸一次便可恢複。”

說話間，便已行雲流水般下針，程櫻隻感到有輕微的刺入感，比想象中的要舒服多了，有一些穴位甚至毫無感覺就已完成入針。

施針完畢，李良拉上床簾，重新回到診室椅子上，邊抄起筆邊向白啟言說道：“白同學，這個方子馬上去付款，代煎。一個小時就能拿到藥，讓她立刻喝上。”

“再過一小時，服下我這秘製的開嗓丸，嗓子就能恢複如常。”

聽到療效如此迅速，程櫻和白啟言同時感到震驚。

李良從口袋裡拿出一個紅棕色的複古木質小盒，遞給白啟言。

“開嗓丸，拿好。”

白啟言接過盒子，疑惑道：“這麼神奇？”

李良頭也不抬，手中的筆仍在快速地寫著藥方。“小朋友，可彆小瞧了老祖宗。”

“我吧，雖然是個老古董，但我有5g網速，也知道你們今晚要參加演出。”

“唱得不錯啊，我看好你們。”

“來拿著，抓緊時間去！”

白啟言離開診室後，李良仍坐在椅子上手寫著什麼。而程櫻則被李良的話徹底震驚住了。

所以，她今晚還能順利參加演出。所以，她不會拖累樂隊。

這邊李老師卻似乎有透視眼般，知道程櫻睜開了眼睛。

“閉眼休息程同學，不要胡思亂想。”

“我都幫你摸過底了，白同學身體精壯，很行。你就放心吧。”

“…………”

-

再次回到會堂，彩排剛好結束，而程櫻的聲音已恢複了一些。

但聲線仍略有些暗啞撕扯，遠遠不如平日清脆悅耳，並偶有輕微咳嗽，但是身體的總體感覺還不錯。

剛坐下，程櫻便收到了白啟言的微信。

白啟言：【不要勉強。】

程櫻還沒來得及回複，已被身旁許策的大聲公叫住。

許策：“程姐！看完醫生嗓子好了嗎？”

杜宇崢也湊過來問候，“真的好了嗎？這下是又可以上台了？！”

小海也特彆激動，“太好了櫻姐，剛剛九哥也特彆擔心，讓我一定要時刻關注你的情況。”

程櫻輕聲回應，點了點頭，眾人神色紛紛好了起來。

但這時，白啟言攔下激動的許策和杜宇崢，溫和地說道：“身體重要，不要勉強。”

程櫻雖然也沒有底，畢竟這種情況她也是第一次經曆。

白啟言搶先一步說道：“醫生說程同學服下開嗓丸之後，聲線就能完全恢複。我們再等等吧。”

這樣確實更問穩妥，程櫻點了點頭。

這時，杜宇崢從腳邊拎起兩個質感奢華的紙袋遞向程櫻：“那行，程姐去試試衣服還有鞋子合不合適！”

程櫻疑惑地接過了袋子，有點反應不過來。

許策在旁大聲嚷嚷：“哇去，你竟然還給程姐準備了演出服裝！”

“我的呢？！喂，有沒有我的份兒！快拿出來！”

“你就穿你自己的衣服！誰要給你買啊！”

杜宇崢一邊閃躲許策的追打，一邊催促程櫻去試服裝。

看著樂隊成員，每一個都是真心熱切地關心著她，程櫻的心頭忽而被一股又一股的暖流層層包圍。

莫名地，她感覺自己不能辜負這種期待，甚至，迫切地想要不負眾望。

還有三個半小時才是正式演出，此時會堂後台的更衣間內湧出了不少人。

逆著人流，好不容易進入更衣室，程櫻找了個空隔間，換上了演出服。

這是一條抹胸的連衣小黑裙，a字蓬鬆大擺剛好在膝蓋以上2公分的位置，剪裁精致，版型挺闊。

麵料還帶著若隱若現的細閃，質感非凡。再搭配一雙複古英倫風純黑小羊皮瑪麗珍高跟鞋，既高貴文雅又不失青春活潑。

更衣間內沒有鏡子，程櫻打開門，恰巧迎麵撞上了馮文羽幾人。

馮文羽幾個已將演出服裝換下，正提著包包衣服往外走。其中一個紮著臟辮的女孩迅速認出了程櫻，她神色跋扈，特意伸出腿，擋住程櫻去路。

女孩瞟了一眼程櫻身上的演出服，輕蔑地說道：“真是愛較勁啊，看到我們的裙子漂亮，就去臨時抱佛腳也跟著買一套，怎麼會有這麼不要臉的人啊。”

馮文羽從後麵走來，雙手疊放抱在胸前，擺著明顯的臭臉看著程櫻。

“channel的最新款小黑裙？”

馮文羽冷笑著繼續說道：“嗬，程櫻，都失聲了，還為了搶風頭，下這麼大血本啊。”

“也不知道這錢是怎麼來的。”

旁邊幾個女孩立刻應和著馮文羽，“就是，什麼人啊，把全副身家都穿在了身上。”

“嗬，打腫臉充胖子，啞巴穿高定，笑死人。”

幾人越說越過分，叉著腰在程櫻麵前圍堵了起來。

雖然有點煩，但程櫻的內心始終毫無波瀾，無非又是這種拉踩鄙視的無聊戲碼。

程櫻話都懶得跟她們說，根本沒必要浪費時間在這種爛人爛事上。於是她後退一步繞開了眼前這個女孩，想從她身後過去。

但女孩立馬轉身，又伸出腿再次擋住了程櫻的路。

以為程櫻仍未恢複聲音，她神情囂張語氣挑釁道，“哎呀，腿長就是沒辦法。”

“怎麼，你想從這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