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凱,你在看什麼?”
諾大的玻璃窗前,馮文凱低頭看著手機沉思。關麗檸遞上一杯威士忌,從身後環抱住他。
“下午坐我們車的那個小姑娘叫什麼名字?”
“我記得她和文羽是同班同學。”
關麗檸側頭看向他,表情略有不解,“叫程櫻。”
“是櫻花的櫻?”馮文凱又問了一句。
“對,櫻花的櫻。”
關麗檸有點疑惑,怎麼會突然提起這個?
“怎麼?你改變主意了,想讓程櫻做你的陪同翻譯?”
“需要我幫你問問她嗎?”
馮文凱臉色一沉,但語氣溫和,他轉身抱住關麗檸,在她額頭上輕吻一下。
“真是巧啊,原來小林給我安排的人,就是她。”
關麗檸:“那太好了!這個小姑娘啊我很看好,應該能忙上你。”
馮文凱沒有接話,眸色深沉。
如果他沒記錯,這個女孩應該就是文羽從大一就經常哭著提起的那個終日霸淩她的同寢室女同學。
作為大哥的馮文凱,從小就對馮文羽關愛有加,是一個十足的妹控。從第一次聽馮文羽提學校有同學欺負她開始,他就恨不得將這個同學就地正法。
但每次說起他要去學校幫馮文羽警告程櫻,馮文羽卻又哭著阻止,說能理解這個同學隻是嫉妒自己。
當時程櫻在車上,他未反應過來,文羽口中所說的同學就是她。
但今日傍晚,文羽又哭著給他打電話,說一直以來欺負她的同班同學竟然也被選上了西淩出版社的項目,而且還謊報資曆,說自己會法德兩種小語種,因而搶了她組長的位置。
後來律所一個緊急電話打來,馮文凱顧著處理,一直拖到現在,都沒來得及問關麗檸到底是怎麼回事。
馮文凱坐下,牽起了關麗檸的手,眼神嚴肅:“麗檸,聽文羽說,這個叫程櫻的女孩,簡曆造假。”
關麗檸一聽,有點錯愕。
馮文凱:“文羽畢竟和她是同班同學,知根知底,應該沒錯。”
“她說這個女生家庭普通,連個像樣的電腦都買不起。雖然他們外國語學院有係統的小語種教學,但課程安排上和他們專業的課是衝突的。也就是說,這個女孩不可能有任何途徑學習法德兩個語種,更彆說還是精通的水平了。”
關麗檸若有所思地皺著眉頭。
韓舒是精通六國語言的翻譯大佬,她說程櫻投遞的法語譯稿,翻譯水平很高。原以為是哪個法語專才的作品,沒想到竟然是一個英專大三學生。
這麼想來,難道文羽說的是真的?
但如果是真的,那麼這譯稿的原作者是誰?程櫻又是如何得到如此優質的一份譯稿?
而且想起當時和程櫻的麵談,她的直覺是,這個小姑娘像是一個蘊含巨大潛力的人。即便坐著不說話,散發的氣質都相當超群,怎麼會謊報資曆?
關麗檸語氣猶豫:“會不會中間有什麼誤會?”
馮文凱口吻冰冷:“有什麼誤會都好,真相下周就能揭曉。”
他點開了程櫻的頭像,發送了好友申請。
無論她有沒有謊報資曆,這些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她竟然敢欺負文羽,要不是文羽善良不跟她計較,他早就有一萬種方法讓她吃不了兜著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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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傍晚,流金歲月酒廳。
程櫻剛踏入大門,耳邊就傳來許策熱情大聲的叫喚。
“程姐!快來,就等你了!”
自從在甜品店為程櫻抱打不平過,許策已然把程櫻看作是純純的自己人。現在一口一個程姐,叫得甚是自然。
程櫻淺笑著向大家打了招呼,走上台,雙手扶上了麥克風。屏幕上是徐佳瑩《你敢不敢》的歌譜。
白啟言的鍵盤和許策的吉他同時開始演奏,沒有了提琴等一係列樂器的音色,伴奏的整體效果相對差了一點。
但程櫻嗓音宛若天籟,越是靜謐的前奏,越能凸顯出她歌聲中飽滿的情感。
“我說不愛你,你也就相信了。”
白啟言的鍵盤就架在程櫻的右手邊,二人距離不遠。
從剛剛打招呼開始,程櫻便一直努力克製著自己的視線。
餘光中,白啟言的身影在昏暗的燈光下隨著手上的動作而輕輕晃動。程櫻的視線落在昨晚白啟言和安雅的位置上。
募地,腦海中閃過二人頭靠著頭,親密交談的畫麵,一股濃鬱的酸澀猝不及防地在心頭炸開。
歌曲來到副歌部分,程櫻跟著伴奏,連同心裡的酸楚一起爆發出強烈的情緒。
“你敢不敢,愛一個人如此卑微。”
杜宇崢敏感地捕捉到了程櫻的情緒變化,他一邊敲著鼓,一邊看向白啟言,翻了個白眼。
杜宇崢是個人精,最會察言觀色,他斷定程櫻肯定是因為昨晚白啟言和安雅的事而難過了。
這個老白也是的,有女朋友了還來招惹人家小姑娘,這下好了,玩脫了。
杜宇崢越想越替程櫻感到憤慨。手下的鼓棒越發用力,仿佛在替程櫻抱打不平。
曲終,杜宇崢第一個鼓起了掌。
杜宇崢:“簡直完美,我們現在就可以訂下慶功宴的地點了。”
“但僅限單身狗,那些明裡暗裡有對象的,就彆來湊熱鬨了。”
說罷,他一記眼刀飛向白啟言。
真的氣人!這麼般配的女孩不要,要那比自己大得多的老女人!杜宇崢甚至有種恨鐵不成鋼的感覺。
程櫻隻淺淺地笑了一下,沒有接話。此刻,她的心裡隻剩失意和慌亂。
她有點後悔自己選了這首歌,歌詞曲調都太貼合她那埋藏心底的情緒。
剛剛的演唱,一時沒有克製好,情緒過分投入了。恐怕他已經聽出了自己的心意。
程櫻垂眸,此刻,又麵臨心意暴露的她,隻想趕緊找個借口離開。
而白啟言則眸色平靜,語氣溫潤:“程同學,唱得真好。”
在白啟言向她搭話的同時,程櫻立刻轉身對旁邊的許策說道:“你的吉他真的名不虛傳!”
說罷,擠出一抹甜甜的笑,試圖掩蓋掉心頭仍未散去的失落感。
許策一聽,立刻心花怒放。
他一手拽住了旁邊路過的小海。
“聽到了沒小子!讓你這麼不識好歹,以後你求著我學吉他,我都未必教你了!”
小海被拽得搖搖晃晃,耳朵都快被許策的大分貝搞聾掉。
“對、對不起策哥……”
程櫻趁著人聲喧鬨的間隙,悄然離開了舞台。
杜宇崢看著程櫻消失在走廊的身影,推了推眼鏡,湊到了白啟言耳邊,一向的陰陽怪氣:“老白,今晚你不用去陪你的富婆姐姐嗎?”
看著白啟言同樣往程櫻方向看去,他又毒舌地補了一刀:“彆看了兄弟,想享齊人之福可不是這麼容易的。”
白啟言靜靜地看著程櫻的背影,俊美微蹙,眉宇間隱隱地散發著一股在意但又不得不克製的情緒。
昨天不是白安雅第一次來學校附近找他,但卻是第一次賴著不走非要見他的同學。並且還堅持不讓白啟言介紹二人關係。
從小到大他都習慣了白安雅這般行徑,他以為這次也會像往常一樣並無所謂,畢竟他仍未打算以愛之名接觸程櫻。
但昨晚看到安雅要試探打壓程櫻,他卻感到無法控製的不悅。
他不希望任何人驚擾程櫻。
雖說他的生性本就謹慎,但一直以來麵對旁人都是一副溫和鬆弛的態度。可程櫻,卻讓他謹慎的本性越演越烈。
仿佛手中捧著一顆易碎的珍寶,他隻能踮著腳尖,如履薄冰。
此時,四個穿著淺藍色表演服的女孩吱吱喳喳地走進流金歲月的酒廳。
馮文羽紮著高高的丸子頭,一臉得意地指了指吧台前的位置。
“要不去那坐?”
“想喝什麼,大家隨便點,今天我請客。”
說話間,她的視線落在了正在大聲說話的許策身上。
是在甜品鋪遇到那個的男生?
她看到許策胸前背著一把吉他,再看了看舞台上的架子鼓和電子琴,難道是他們的樂隊今晚在這演出?
馮文羽自信地上前攀談,她微笑著揮手:“同學你好!好巧啊,你們怎麼也在這?”
昏暗的燈光下,許策沒有看清楚馮文羽的臉。隻看到馮文羽身穿緊身舞衣的身材,玲瓏有致很是迷人。
這麼可愛迷人的妹子,難道是他的粉絲,特意來看他演出?
許策一臉傲嬌和自戀,揮揮手回應。
“美女同學,剛才我們的演出你們還滿意嗎?”
許策的口吻讓馮文羽覺得眼前的他似乎有點奇怪,但很快她就打消了疑慮。
畢竟她可是個追求者眾多的白富美,就算之前她情緒失控做了不太妥當的事,但說到底,哪個男生會真的責備一個美女呢。肯定是對她印象深刻,才會一下子就認出了她。
“哎呀我才剛到,錯過了你們的演出,不知等下還有機會看到嗎?”
未等許策回應,她指了指身後吧台旁坐著的三個女孩,用充滿優越感的語調說道:“那邊幾個女生,都是我們舞團的成員。我們也是剛結束外聯部演出的訓練。”
“要坐下來一起喝點什麼嗎?我請。”
許策仍未反應過來,但他身後的杜宇崢卻已記起了馮文羽。
杜宇崢皺著眉,語氣篤定:“我沒記錯的話,你就是上次那個罵我們主唱的女生吧。”
馮文羽尷尬地笑了笑。這個戴眼鏡的男生上次說話就很毒,怎麼今天還是如此嘴不饒人。
“這位同學,上次隻是一場誤會。我根本不認識你們的主唱,又怎麼會辱罵她呢?”
這時,出乎意料地,鍵盤後的白啟言起身向眾人走來,語氣冷漠:“但無論辱罵的是誰,都不應該吧。”
“什麼仇什麼怨,至於罵得這麼難聽嗎。”
白啟言神情冰冷。一張原本長得溫潤謙遜的臉,此刻明顯不悅,連五官都變得分外淩厲。
杜宇崢眼裡閃過疑惑,一向溫和有禮的白啟言竟突然變得如此咄咄逼人,真的讓人很意外。
而傻大個許策現在才反應過來。
他立刻擺出一張臭臉,虧他還以為是自己的迷妹,原來是上次那個把甜品當程櫻打,還罵得極其難聽的惡毒女人。
馮文羽眼看攀談不成,反倒被圍攻,也不再示弱。她義正言辭地說道:“同學,我上次已經跟你們表達過歉意了,你們何必要這樣一直揪著我不放呢?”
說罷,眼裡還流露著委屈的神情,仿佛事情的受害者是她。
“文羽,怎麼了?”
吧台旁的幾個女生,看情況不對,都湊了過來。
馮文羽轉過頭,略微帶著哭腔,委屈地說道:“這幾個男生,誤會我罵他們的主唱了,可我根本不認識他們的主唱。”
其中一個單眼皮的女生把馮文羽護在身後,語氣激動。
“你們幾個大男人欺負一個女生有意思嗎?”
“你們是有什麼被迫害妄想症嗎?”
“你們的主唱誰啊?誰稀罕罵她啊?”
這個女生一邊輕聲安慰著馮文羽,一邊憤憤不平地厲聲回懟著白啟言幾個。
“彆怪我不提醒你們,能讓你們這麼多人圍著轉,心甘情願做舔狗的女生,可不是什麼好人!”
“就是啊!什麼人啊真是的!” 其餘兩個女生也跟著憤憤不平。
許策的暴脾氣再也忍不住了,他激動地回了一句。
“說誰是舔狗呢?!”
此時,他視線掃過走廊,恰好看到程櫻的身影。
“程姐!你快過來,上次罵你的惡毒女人又來了!”
程櫻微微一怔,看到酒吧射燈下一副委屈樣的馮文羽,心裡暗暗感覺不妙。
她平靜地向他們走來,馮文羽和幾個女孩也巡聲向程櫻方向看去。
在馮文羽看清的那一刻,她不由地瞪大了雙眼,身子僵在原地。
竟然真的是程櫻!?
她什麼時候會唱歌了?
還組樂隊,跟她同台演出?
她明明記得大一迎新晚會的班級活動,程櫻以不會唱歌為由推掉了班裡的節目。難道當時的她是裝不會唱歌?
但她除了一張臉一無所有的人,有什麼必要裝不會唱歌?
然而程櫻隻是一臉平靜地看了看她。
又因為自己,搞得樂隊惹上這種麻煩事,程櫻心裡歎了一口氣。她沒有回應眾人關於這一切的疑問,她隻想事情能儘快翻篇。
於是,她看向白啟言幾個,輕聲說道。
“我好了,時間有點緊,我們繼續訓練吧。”
話音剛落,馮文羽就輕蔑地笑出了聲。
“程櫻,跟你做了三年舍友,我怎麼不知道,你還會唱搖滾啊?”
其餘幾個女生聞言紛紛附和著馮文羽。
“就是啊,這可是近年來外聯部最大的演出,不是唱k。難道不怕丟人嗎?”
“長得是不錯,但搖滾又不是靠顏值唱的。”
看來不回應,這事是沒法翻篇了。
程櫻隻好轉身直直看向馮文羽,二人視線碰撞。
這是程櫻第一次認真地看著她。說實話程櫻真的不想搞得太僵,她根本無所謂馮文羽怎麼說。
而程櫻平靜的眼神,讓馮文羽心頭那股囂張的氣焰驀然暗淡下來。她首先移開了視線,但仍一副傲嬌的樣子,死死地撐著氣場。
“文羽,我們還要訓練。我們同時也是這家酒吧的駐唱,後麵還有不少顧客的點歌要處理。”
“所以麻煩你們讓一下,謝謝。”
馮文羽眼看程櫻態度淡定神情自若,自知今日挑釁不成,倒成了眾矢之的,她暗暗咬牙,心裡很不是滋味。
單眼皮女生卻一臉的不以為然,她拉過馮文羽的手臂,眼神極其不屑。
“這次外聯部有一個參演節目的評選,除了會選出最受歡迎節目之外,還有一個最雷節目評選。”
“文羽,彆跟不識好歹的人多費口舌了。我們就拭目以待吧,等演出評選出來,丟人的又不是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