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子停在良酒歲月門前，程櫻向關麗檸和馮文凱道謝後，轉身走進了酒吧院子。

九哥正在吧台前擺弄著幾瓶新酒，看到程櫻推門而入，他朝程櫻說道：“嗯？你怎麼來了？往常很少見你周一晚上來駐唱啊。”

程櫻放下包，坐上高凳，語氣調皮：“來抵上周的房費啊。”

九哥：“嘖嘖嘖，你這丫頭腦子突然不好使了？周一人少，沒人花錢點唱，你賺個毛線啊！還不如周末多唱一天。”

一邊說著，一邊大聲往後廚吆喝，“小海！你櫻姐來了！搞點吃的！”

程櫻淺淺地笑了笑：“謝謝九哥。”

“周末樂隊有演出呢，不確定時間夠不夠。”

九哥打趣道：“喲，小丫頭終於要上台表演啦？”

“之前我讓你駐唱的時候順便開個直播，賺點零花，給自己多搞一條路，你都不乾。現在竟然可以上台表演了？”

他停下了擦著酒瓶的手，假意神秘地點了一句。

“轉變這麼大，必定是因為愛的力量。”

周一晚上六點的良酒歲月，人少清淨。程櫻感覺異常放鬆，她假裝聽不懂九哥的話，趴在了吧台上，把臉埋進臂彎。

閉上眼，剛才在路邊看到白啟言挽著一個儷影的畫麵又躍進腦海。

胸口莫名地翻滾著一股說不上來的酸楚。

和之前看到的女孩都不一樣，他們依偎在一起，散發著非常自然的親密感。

那個戴墨鏡的女孩，看不清麵容，但似乎看著年紀比他們都要大些。

難怪對有著傲人身材和可愛臉蛋的楊姿沒什麼反應，原來……他喜歡的是更成熟的類型。

程櫻的心突然像被一雙無情的手緊緊揪住了一樣，濃濃的酸澀止不住地冒出，她不由自主地鎖緊了眉頭，悄悄地調整著自己的呼吸。

九哥轉身看到程櫻趴在台上，周身散發著疲憊，語氣輕柔：“丫頭，這麼累啊，睡著了？”

“沒呢。”

程櫻懶懶地應了一句，把頭抬起，下巴搭在手背上，眼神裡流淌著止不住的失意。

“九哥，上次那個忘情水還有嗎？”

手上正拿著一塊白色抹布仔細擦著酒瓶的九哥，抬眼若有所思地瞄了一下程櫻。

不久，一杯橙紅色的雞尾酒被送到程櫻手邊。

九哥：“忘情水沒了。這杯勇往直前，請公主品嘗。”

程櫻能感覺到九哥似乎話中有話，舉起酒杯，輕抿了一口。

前調微酸辛辣，中調蜜甜爽口，末調仍絲絲回甘。兩三口後，程櫻整個人都暖了起來。

九哥果然是遠近馳名的調酒師，明明開的是一家酒吧，但考慮到顧客大多都是附近高校的師生，良酒歲月店裡的所有酒類飲品的酒精含量都不高。

含酒量並不大的各類飲品卻因口感有趣新奇，口味各色各樣而大受歡迎。

程櫻笑著向九哥打趣道：“九哥，上次那杯忘情水能讓你火，這杯勇往直前，絕對能讓你發達。”

九哥手裡調著酒，神情得意，語氣誇張：“什麼？你覺得我還不夠發達？小朋友，對於我這種隱形富豪來說，錢財已經不是我最想追求的東西了好嗎。”

“櫻姐，來嘗嘗這個麻辣大蝦！”

說話間，小海興衝衝地托著一盤鮮蔬麻辣大蝦走來。

九哥指了指程櫻旁邊的座位，示意小海也坐下。又是一杯橙紅色飲料被送到麵前，小海疑惑地看著九哥。

“至於你這個迷你小朋友，這杯0酒精的勇往直前plus，拖地小王子請品嘗。”

“謝謝老板。”

九哥：“嗐！我謝謝你，我這麼大個酒吧的地，全靠你了。我的拖地小王子”

小海瘦削的臉上露出一個靦腆樸實的笑容，小心翼翼地舉起酒杯嘗了一口。酸酸甜甜，清清涼涼的很是可口。

融洽鬆弛的氛圍讓程櫻原本緊繃的心也放鬆了下來，但那個淺色身影卻總會在腦海中反反複複地跳進跳出。

昏暗的燈光下，程櫻微微低頭藏起了那雙浸滿失意的眼眸。吃過晚飯後，程櫻伸手摸進了包裡，指尖觸碰到冰冰涼涼的筆記本電腦屏幕外殼。

手指輕柔地摩擦著磨砂質感的電腦外殼，這個觸感，就像那天課堂上被白啟言略微粗糙的手牽著一樣。

程櫻坐上演唱台上的高凳，深呼吸一口，點了一首段奧娟的《遺憾是暖的》。

…………..

我以為領教過冷落

就能夠去麵對失落

自圓其說

……………

憂傷的旋律，傷痛的歌詞，讓程櫻完全沉浸其中，一顆酸澀難忍的心終於得到了疏泄。

曲終，流金歲月的大門正好被拉開，一群人嘻嘻哈哈地走了進來。

程櫻的思緒仍停留在歌曲中，一道誇張的聲音傳來。

許策向她走來：“我去！程姐！原來這的駐唱是你啊！”

程櫻巡聲看去，樂隊成員一個不差地都來了。

視線落在白啟言身上，此時的他正低頭靠近身旁那個長卷發女子麵前，二人正密切地交談著。

程櫻始終看不清那個女孩的麵容，或者說她也不想看清。

許策在起著哄：“老白！不如你也上來唱一首！”

未等白啟言抬頭，程櫻已轉身走向了洗手間。

站在洗手台的鏡子前，程櫻深呼吸一口，想讓自己打起精神。

她對自己現在的狀態感到很不安，這種患得患失的感覺讓她對自己感到很陌生。

“程櫻？”

身後突然響起一個熟悉的聲音。

馮姿從隔間走出，臉上神情嚴肅，未等程櫻回應就單刀直入地開口。

“你知道外麵那女的是誰嗎？”

“一直粘著白啟言不放的那個大波□□人。”

程櫻搖了搖頭，未出聲回應。

馮姿神色突然變得謹慎起來，“據說就是他的女朋友，而且年紀比他大好幾歲，還有錢。”

“哎，我還以為啟神是什麼滄海遺珠。有學識，有顏值，有身材，有能力，還有人品。”

楊姿唰地抽出一張擦手紙，語氣失望：“結果，還是看走眼了。不過就是一個給富婆做小奶狗的男人。”

“難怪年紀輕輕地，能把旁邊電腦城的整個二樓都盤了下來。”

“那整個二層，總共兩家店，都是他的。聽說一年的房租就要100萬。”

“也對，不給姐姐當小狗，哪裡來的本錢。”

看到程櫻沉默著若有所思的樣子，楊姿捏著紙團單手撐在洗手台上，自我嘲諷的口吻說道：“所以像你和我，此等普通女孩，就彆想了。”

轉身將紙團瀟灑地丟進垃圾桶後，楊姿邁著大長腿走出了洗手間。

看著楊姿颯爽的模樣，程櫻對她更添了幾分欣賞。

這個女孩，拿得起放得下，喜歡就無所顧忌勇往直前，不喜歡就說斷就斷絕不拖泥帶水。

再轉頭看看鏡子裡的自己，明明自己以往對人都是淡漠無感的，怎麼現在，竟變得如此在意？

她習慣性地甩了甩頭，再深呼吸一口，拉開門離開了洗手間。

許策看到程櫻，快步過來把程櫻帶到酒桌前。

“程姐快來快來，大家夥就等你了！”

程櫻被推到杜宇崢旁邊的位置上，而白啟言和那個長卷發女子就在杜宇崢的旁邊。

坐下後，她感到有被注視的感覺，但她抑製住了自己回頭的衝動。

從現在開始，有些不切實際的期待該徹底熄滅了。

九哥：“程櫻，我已經答應他們了，你們樂隊以後就在我這裡訓練！”

“白天你們就隨意用，好吧！”

“晚上的話呢，隻要光輝歲月廳裡沒有搞學術酒會，都可以唱點激烈的吵雜的。”

“你們看什麼時候把樂器搬過來吧，我這地方大，絕對放得下！”

許策激動地回應：“謝謝九哥！”

眾人嘻嘻哈哈地歡呼著樂隊終於落實了訓練場地，九哥轉身走向吧台。

“你們好好玩，我給大家夥拿點喝的！”

許策：“我們等下都得敬程姐一杯！要不是她啊，老板肯定沒那麼容易答應我們在這訓練！”

“程姐，明天有空來練一下外聯部演出的歌嗎？”

程櫻：“晚上時間可以的，我也正好要駐唱。”

許策：“行，那大家就明天晚上在這裡集合。”

“來來來，專門為你們特調的飲品，叫齊心協力，請各位品嘗！”

九哥和小海舉著的托盤上，是七八杯五顏六色的飲品。

“大家自己選！”

九哥繞到程櫻身後，遞來一杯火紅色的氣泡飲品。

“丫頭，這是你的。0酒精，勇往直前max，必須給我喝完！”

透明的酒杯裡，火紅色的液體中滾著晶瑩剔透的幾塊冰球，像一座翻滾著岩漿快要爆發的火山，果然是勇往直前max。

看著程櫻舉著杯子抿下飲品，九哥搖了搖頭。轉身對身旁的小海說道：“你櫻姐今晚失戀了。去更衣室儲物櫃裡拿點黑巧克力給她。”

在眾人吵雜的說話聲中，程櫻靜靜地低頭喝著蜜甜清爽的勇往直前max。

“你好，我是安雅。”

耳邊一道成熟的女聲傳來。

程櫻頓了頓。是白啟言身旁的長卷發女子，白啟言的女朋友在跟她搭話。

程櫻禮貌回應：“你好，我是程櫻。”

程櫻視線略過她搭在白啟言手臂上戴著閃亮大鑽戒的手，看來有錢是真的，親密也是真的。

這個時候，坐在程櫻對麵的楊姿，湊到桌前，笑容甜美地打了個茬。

“安雅姐，你好，我是白師兄的師妹楊姿。”

雖說臉上掛滿笑容，但楊姿語氣裡的攻擊性，大家都聽出來了。

楊姿確實打算放下白啟言了，但她還是很不爽。竟然是因為不夠有錢而輸給了一個大姐，她倒要看看這個大姐除了錢，還有什麼。

安雅轉頭意味深長地看了看楊姿。

“你好，同學。”

“你在樂隊裡是什麼位置？”

楊姿沒想到安雅如此厲害，竟然一句話就懟到她快要吐血。

她伸手把旁邊的許策拉了過來，臉上始終帶著甜美的笑容，她不甘示弱地說道，“雖然我現在在樂隊裡還沒有位置，但我在跟阿策學吉他。他說我很有天賦，之後也能參與到樂隊的演出。”

安雅舉起酒杯喝了一口。

“噢是這樣啊，那所以，你是許策的師妹。”

同時她笑著向許策舉了舉酒杯。

“小夥子眼光很不錯哦！祝福你們。”

被安雅的犀利壓下陣來的楊姿，保持著笑臉不再搭話，眼神裡卻帶著肉眼可見的不悅。

安雅再轉頭看向程櫻：“聽小言說你唱歌很好聽？”

程櫻沒想到話題又回到自己身上，她語氣遲疑：“也沒有，就還行……”

安雅眼裡溢滿光彩，雙眼皮上閃爍的淺咖色眼影異常好看：“有一首歌我特彆喜歡，你可以到台上唱給我聽聽嗎？”

程櫻有點錯愕，來不及反應，就被白啟言打斷了這尷尬的氛圍。

“姐已經八點半了，我送你回去吧。”

安雅嬌嗔地嘟了嘟嘴，語氣裡全是抱怨：“什麼嘛，才八點半。你這個小管家公，真讓人受不了。”

白啟言拿起安雅的包包，伸手扶著她起身。

親眼看著白啟言和安雅的親密，程櫻微微垂眸，手指不自覺地握緊了杯子。

而楊姿卻在桌底下踢了踢她。

程櫻抬眸，楊姿翻著白眼扁著嘴，給她打著眼色。應該是向她隔空吐槽安雅。

但程櫻不知該如何回應楊姿突如其來的熟絡表現，隻能回應一個禮貌的笑容。

此時，程櫻身後，小海拿著一盒黑巧克力遞向她。

“櫻姐，九哥讓我給你拿的。”

是黑巧克力，程櫻想起第一天在良酒歲月駐唱當晚，她為了感謝九哥願意預支薪水，專門買了一盒黑巧克力送給了他。

還告訴過他，自己最喜歡黑巧克力那股濃醇的苦澀味道，讓她有一種既清醒又心安的感覺。

程櫻淺淺地笑了笑，再抬眸，她看到白啟言和安雅推開流金歲月大門的身影消失在無儘的黑夜中。

摸著手中的黑巧克力，她又抿下一口甜蜜爽口的勇往直前max，雖難過但堅定。

無論如何，她自己的人生，始終要勇往直前。

晚上十點半，回到寢室後，程櫻趴在了桌子上。

這幾天實在發生了太多事，讓她應接不暇身心俱疲。

她習慣性地伸手向多肉盆栽摸去。摸到那個小小的硬紙團，心裡的疲憊得到一絲緩解。

【隻要堅持住，人生總有歸處。】

她閉著眼把頭埋進自己的臂彎，眼角嚼著的淚，悄然滑落。

程櫻用手輕揉了揉眉心，抹去淚痕，打起精神，拿上衣物走進了衛生間。

這時，馮文羽打著電話回到了寢室，她看了一眼程櫻的桌麵，推斷程櫻大概在洗漱。

她走到陽台上，特意加大了音量。

“就是啊！都不知道什麼時候學的法語，還有德語！”

“依我看啊，應該就是為了得到這個項目的機會而胡說八道！”

“嗬！膽子這麼大，難道就不怕被發現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