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頓(1 / 1)

小農女曆險記 孟東籬 4460 字 2個月前

叫做小刀的乞兒眼睛一轉,盯著青芽手裡的草紙包咽了咽口水。

青芽順著對方的視線也低頭望向紙包裡的饅頭,狠了狠心,分出去一個。

“諾,吃吧,吃完要好好說哦!”

“好嘞,小芽哥!”

小刀迫不及待的張開大嘴一口咬了下去,隨即一僵,都做好了不是肉餡的準備,誰承想連菜的都不是...

這一大口灰麵饅頭差點沒把他噎死!

小刀使勁把饅頭闖下去後,心裡不禁一歎,這小哥兒過的看著比他好不了多少啊~

遂收起了花花心思,一五一十把自己知道的育嬰堂的事悉數告知。

兩人貓在僻靜的巷子口嘀嘀咕咕大半個時辰,青芽把剩餘的三文錢痛快的給了小刀。

“小刀弟弟,真是謝謝你了!”

小刀摸了摸自己嫌熱又礙潔而新剃的光頭,打心眼裡希望自己的這一番廢話能幫助到這個眼神澄澈又溫暖的小哥哥。

“小芽哥,祝你早日找到活計!”

猶豫下還是說道:“如果你沒去處,交一點錢去騾子廟找王老大要個位置也是一個辦法。”

青芽抿嘴一笑,鼓勵的拍了拍他的肩膀,

“多謝!你這麼利索的嘴肯定也能有造化~”

小刀揣著自己新賺來的五文錢,高興又興奮的嗯了一聲。

下午未時末,青芽終於於城北一處偏僻巷子裡找到了小刀嘴裡的義館育嬰堂。

同管事嬤嬤說明來意,便被人細細打量了幾個來回。

直到聽她自報家門說自己能識文斷字時,趙管事始終板著的臉上才露出一個笑模樣來。

“你當真能寫會算?怎麼不去找個有工錢的去處?”

青芽自始至終都秉承著坦蕩誠懇,對這個問題她也沒做猶豫的如實相告。

“實不相瞞,青芽乃女兒身,如此喬裝打扮一是十六年來都是以小子身份示人,二來...方便逃家。”

她邊說邊暗暗打量著趙管事的反應,見她沒有露出厭惡不喜的情緒才謹慎道,

“小女雖不能告知來處,但可以保證身家清白、德行無虧、法紀不違。即使東窗事發也絕不會給貴堂帶來麻煩。”

趙管事一雙看透人世滄桑的眼睛怎麼會沒瞧出她的真實性彆,對她身上的故事閉著耳朵也能猜出七八,因此表情始終平淡,直到對上小姑娘忐忑又渴求的眼神,才歎息一聲。

“先住下吧,當一個教習試試,不過你若膽敢騙我,可是要受縣衙老爺們的板子的!”

“青芽不敢。”

青芽認真保證完,才抑製不住內裡的開心,嘴角上揚眼睛彎出一個好看的弧度。

趙管事心裡一軟,指點道,

“育嬰堂人多眼雜的,你還是想個化名吧。”

青芽感激一拜,此後便以綠染這一女兒身在義館內做起了教習。

第一次換上館內的義工羅裙時,青芽頗有點手足無措,對挽成花的發髻不適應,對輕飄飄的裙擺不適應,對婷婷的步伐不適應,就連不用刻意壓低的聲線都覺得彆扭...

在趙管事的主持下,青芽見到了其她幾位義工以及二十幾個年齡不一的孩子們,其中均以女子、姑娘為多數。

這裡的人雖然穿著樸素日子清貧,但眼神卻都很平和友善。

尤其是那些從小就被家人拋棄在義館內長起來的孩子,個個激動又好奇的望著青芽。

讓她一下想到了芸兒和阿一。

緊張感褪去大半,青芽衝她們柔和一笑。

“哇,我們的女先生笑起來好可愛哦!”

“二丫大膽!怎麼能對先生不敬,把人說生氣了怎麼辦!”

二丫嚇的捂住嘴,偷偷瞄向青芽,小聲道,

“萍姐姐,我們真的也能習字讀書嗎?”

這裡麵年齡最大,過了年不是被說親就是要去有錢人家做長工的香萍摸了摸二丫的腦袋,內心也有些忐忑,但嘴上卻肯定道,

“嬤嬤說的話什麼時候做過假,到時候你們一定要好好學,沒準,能改命的...”

最後一句話幾乎是含在嘴裡說出的。

吃完晚飯,青芽向趙管事等人打過招呼,便獨自出了門。

落腳的地方剛一順利解決,被她強製擠到角落的報恩念頭就又冒了出來。

所以她決定去街上走走,看看買點什麼謝禮既能表達心意又能派上用場~可謂把錢花在刀刃上。

一路逛下來,她買了套針線及一小卷紗布,花了三十文,一包糖和一包鹽六十文,兩斤黃豆、火折子、一條油氈布以及一小號瓦罐四十八文。

把其餘東西都裝在了瓦罐裡,用折了幾折的油氈布裹成包袱,青芽提在手上試了試,唔,居然有五六斤重...

也不知自己胡亂想的這一份應急物資會不會被李大哥嫌棄,人家鏢局肯定準備了更齊全妥當的裝備。

青芽窘迫的撓了撓臉,她也不知剛才怎麼就腦子一熱,假想成自己趕遠路最急需什麼,特彆是迷路或者有什麼意外的情況下...

哎,買都買了,硬著頭皮也得送!

總歸是一份保障,兒...兒戲就兒戲吧,花了她三分之一家當的心意就是被嘲笑也得聽個響!

青芽鼓了鼓臉給自己打氣。

轉天天剛亮,青芽按著昨天打聽到的地址來到了武安縣最大的鏢局冠勇鏢局,打算從這家開始找人。

不愧是縣裡的鏢局之首,入目的門庭寬闊氣派,院外停著一連串膘肥體壯的雙頭駿馬牽引的車架,進進出出的夥計們正緊鑼密鼓的抬貨綁貨,一派繁鬨之景。

如此巧合青芽幾乎可以確定,自己沒找錯鏢局。

拽了拽肩上的油包袱,青芽深吸口氣攔住了一個麵善的夥計。

“打攪了,請問李藏峰是在貴鏢局嗎?”

夥計詫異的轉過臉,待看清是這麼年輕的姑娘找他們的李鏢頭,眼睛一下亮了。

趕緊抹了把臉上的汗,熱情道,

“沒錯,是在我們冠勇,姑娘有什麼事嗎?”

“能麻煩您幫我把這個轉交給他嗎?”

事到臨頭,青芽還是慫了,尤其自己還是這副扮相,解釋起來太突兀了...

夥計爽快的接過包袱,難得有機會窺探到冷淡莫測的李鏢頭的一點熱鬨,他不死心的追問,

“姑娘怎麼稱呼?不傳句話嗎?”

青芽搖了搖頭,但又怕李大哥不收不明之物,連忙加了句,

“您就說是同村的謝禮即可,勞煩了~”

夥計拿上包袱心滿意足的走了,嘿嘿,同~村~啊~

直到此次出行的鏢隊整頓完畢,臨出發前夥計才找到人,趕緊一路小跑至李藏峰身旁,恭敬又小心的把東西和話傳到。

無論剛剛在心裡如何意淫兩人的關係,夥計此刻的麵上是萬不敢表露分毫的,歸根一個怕字。

李藏峰垂眸打量一眼這灰撲撲不起眼的包裹,心中厭煩,本不欲要,但想到李母憂慮又小心翼翼的眼神,終是接下了。

罷,就當哄她開心吧,娶誰又有什麼意義,至少這個能堵住母親的嘴。

隨手把包裹置於馬袋便將其拋之腦後,利落的翻身上馬,甩響馬鞭,示意啟程。

金色的晨光灑在那道挺闊的身影上,引得無數目光。

李藏峰指尖翻飛,一頂寬大的鬥笠擋住了他越發漠然的視線,隻剩抿起的唇昭示著此人的不耐,冷峻而鋒利的氣質是最好的生人勿近提示。

無論如何青芽總算了卻了心中的一樁大事,回去育嬰堂後也能專心為孩子們準備首堂的授課內容。

午時一過,青芽帶著托啞巴叔燒製好的炭筆與一疊梧桐葉出現在趙管事特意騰出來的最好房間內。

輔一進入就齊刷刷的迎來二十三道嗷嗷待哺如雛鳥的渴求目光,按青芽提的要求,無論男女凡是六歲以上的孩子都來上課了。

其中最為激動的要數香萍了,她做夢都沒想到這個年紀了還能學習那高不可攀遙不可及的文字。

青芽被底下渴望又克製的目光所觸動,臉上掛滿盈盈的笑意,

“我不太會說話,但我能保證,一定會一個不落的讓你們能寫、會算。至於能飛到哪裡”

環視一圈,她字字清晰的話語傳進這些曾被命運拋棄的孩子耳中。

“可以很高,可以很遠,隻要你們想棲息,從今往後學到的每一個字符、生活教會的每一個道理、遇到的每一位長者智師,都是你們到達的力量。”

趙管事、啞巴張、蔡廚娘和其她幾位自梳老姑娘,站在窗外靜靜聽著這道尚算稚嫩卻又充滿力量的聲音,脈搏似乎隨著無聲的鼓點一下一下躁動起來。

後生可謂,莫輕年少。

青芽的雜班授課經過兩天的適應逐漸走上正軌,每日三個時辰的教學時長,目前暫以每日十個大字的速度和一類基礎算盤技法緩慢消化,半個月後經過簡單考核會分出快慢兩班,因材施教。

經過這兩天的考察,趙管事篤定自己撿到寶了,為自己不畏世俗敢用女教習的膽識而得意。

同時,雖無力支付酬報但儘最大程度福利傾斜,滿足青芽的需求,保障其生活,誓要把人留住。

又過了幾日,青芽在當初遇到小刀的那條街上找到了他,為此還特意換回了男裝。

得知青芽找到了落腳地,小刀很為其感到高興,也很懂分寸的沒有瞎打聽,

“小芽哥,你也太厲害了!”

“糊口罷了。小刀,你能幫我想法子跑個腿,傳個消息嗎?事成酬勞二十!”

“多,多少?”

“二十文”

小刀咽了咽口水,雖驚喜這價格,但是沒敢托大的貿貿然應下,反而要先聽聽難度。

見此,青芽更為放心了。

“說簡單其實也簡單,就是路途有點遠,你得到三十裡外的杉林村幫我給那裡的邢草醫傳書一份,且不能引起附近村人的懷疑。如果能不聲不響了解到她們議論的近期新鮮事那就更好了。”

小刀對這些有點奇怪的要求沒有深究,低頭沉思片刻,突然一擊掌,

“小芽哥,你看這樣行不行。

我認識一個貨郎,以去杉林村求藥的名義同他合作,順帶一部分貨品去附近村落叫賣,既有了遮掩的理由,又能光明正大的聽閒話~嘿嘿,當然,我還能有點額外賺頭。”

青芽揚唇一笑,對小刀讚歎道,

“你這法子簡直完美。”

心中不禁疑惑小刀如此機靈聰明,怎麼還甘願做一個乞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