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遊戲裡不允許無故殺人!”
單雲軻閉上眼睛喊道,試圖喚醒薑渺的良知,卻隻聽見清脆的斷裂聲在耳邊響起。
他小心翼翼地睜開眼睛,看向已然四分五裂的錄音筆。
“我為什麼要殺你?”薑渺不解地問。
單雲軻輕咳一聲,看了眼她泛著金光的劍,沒回答她這個問題。
在這個在逐漸泯滅人性的遊戲裡待久了,他當時哪能想到還有其他可能?
“錄音筆壞了,沒辦法,我隻能口述給你了,當然信不信由你。”單雲軻簡明扼要地把剛才他聽到的一切複述給薑渺,半幸災樂禍地說,“看來你守護了一個不怎麼樣的人啊。”
薑渺沒什麼表情,她挽了個漂亮的劍花,收起劍,問,“嗯,那你可以信任嗎?3號辦公室裡有哪幾處存有線索?”
單雲軻一噎,“你難道不生氣嗎?她可是故意損耗了你50%的血量。”
他往日遇見守護者被騙,無論是同陣營還是對立陣營他們都會通過其他方式報複回去,薑渺卻好似沒聽見一般完全不在意是不是有人欺騙了利用了她,這反應簡直是異類一樣的存在。
“守護者初始有150%血量,而且她不是獲得了很稀有的支線線索嗎?”薑渺說著,拉開辦公桌的抽屜翻動裡麵的東西。
“這個抽屜裡的資料全是一些沒用的東西。如果每個辦公室的物品擺放位置都一樣的話,右邊的抽屜。那裡麵有兩個人的工作牌。”單雲軻瞥了一眼薑渺的動作,隨口提醒了兩句,繼續執著於讓薑渺解答他的疑惑,“那多出來的50%血量是多給守護者的一次試錯機會,你就這麼拱手讓人?而且都說是很稀有的支線線索了,她怎麼可能共享給你?”
“如果接下來我守護成功,那50%血量會回來的,不算太虧。”薑渺聽了他的提醒,果然從右邊的抽屜裡翻出兩張看起來已經很陳舊的工作牌。
但守護也是要消耗守護罩的啊。
單雲軻感覺說出這話的薑渺簡直宛若聖母,正想說些什麼,就被她手上的東西吸引了注意力,“奇怪。”
薑渺疑惑地“嗯”了一聲。
單雲軻從口袋裡掏出他從3號辦公室拿到的兩張工作牌,將四張放在一起對比給薑渺看。
3號的兩張工作牌上的免冠照要比4號的陳舊許多,不僅照片上有許多劃痕,照片一周的白邊也泛黃嚴重。
相反4號的兩張工作牌上的免冠照嶄新得像是剛打印出來一樣。
薑渺若有所思地摩挲著4號的兩張工作牌,問,“你在3號有找到病曆本嗎?”
單雲軻搖了搖頭,“沒有,我隻找到了這兩張工作牌,我懷疑重點還是得放在和病人醫生的溝通上。”
薑渺微不可察地歎了口氣。
還有所隱瞞,看來他一定不是正義陣營了。
邪惡或者選擇邪惡的中立?
總歸是對立麵。
薑渺看了眼外麵的天色,開始趕人:“馬上天亮了,你一晚就一直和我在一起嗎?”
單雲軻聽出了她的意思,但他是個不識趣的,“我看著你點,你守護的那人很可能還會搞點小動作。”
薑渺蹙起眉,“她隻有50%血量,她會死——”
話還沒說完,她雙腿突然失去知覺,癱倒在地。
單雲軻扶著她,頗有些恨鐵不成鋼的意思,“為什麼不信我呢?至少我現在沒想過要你的命。”
這回薑渺腦袋是清醒的,她在單雲軻懷裡尋了個舒服的姿勢,問,“她隻有50%血量,那她現在是……死了嗎?”
單雲軻從她眼底看到淡淡的悲傷,但他不明白她為什麼會為一個隻認識幾天而且還利用她的人悲傷。
“沒有。”他其實想騙薑渺,但話語到了唇齒之間拐了個彎就成了實話,“她身邊那人是NPC,有道具卡,能保她,而且她肯定也有自保手段。估計是碰到了什麼重要的線索,不得不用這種方式獲取。”
“那就好。”薑渺鬆了一口氣。
單雲軻有些不可置信,“你都被她害得隻剩50%血量了,你竟然還關心她的死活?這可不是一個守護罩就能解決的問題了,你兩個防護罩都用上才有可能回滿到150%血量。”
“死亡已經很尋常了對嗎?”薑渺揉著雙腿,問。
單雲珂沉默了一會兒,點頭,“我進遊戲前上論壇看了眼目前的死亡率是62.73%,我們出去之後應該還會漲。”
薑渺認真地聽著,確定自己的腿恢複知覺後,從單雲軻懷裡起身,“但我們不能麻木不是嗎?生命本不應該如此輕賤,死亡也不應該如此尋常。”
單雲軻愣了一下,唇角揚起,“你是天使嗎?想普渡眾生的話,也得看他們配與不配。傷害你的,你也得報複回去啊。”
薑渺知道單雲軻沒把她說的話放在心上,沒再和他爭辯什麼,她把工作牌裝進口袋裡,說,“天要亮了,先找個地方避開npc吧,今晚一點收獲沒有。”
雖然她清楚天黑時和天亮時絕對是兩個最危險的時刻,但遊戲中不就是危險伴隨著受益嗎?可她遇到的兩個玩家都沒有想過要去突破這條規則。
她疑惑,她決定稀裡糊塗地隨大流。
單雲軻聽著她最後一句抱怨,心虛地彆開眼。
他就是故意跟在薑渺身邊浪費她時間,拖延她尋找線索的進度的。
正義陣營的所有人他都接觸過了,雖然薑渺心善得宛如聖母,但腦子卻是要比其他人靈活許多的,就比如她現在雖然麵上和他和諧共處,一起行動,實則對他一點信任沒有。
單雲軻調出電子屏,看了眼為零的信任值,覺得自己任重而道遠。
他本來是想實時監測薑渺對他的信任程度以方便自己行事才對她使用了技能,至於100%信任值技能使用對象會死亡一事,那他漏出些馬腳,控製著薑渺對他的信任值永遠不會到達100%就好了。
可真正使用了技能他才發覺薑渺竟然從未信任過他。
於是單雲軻更正了對薑渺的印象。
薑渺不是好騙,她隻是不願意說破,心軟地給所有人留有反悔的機會。
但在這個遊戲裡,心軟可是大忌啊。
就算他不要去她的性命,她也遲早會因為這份心軟栽在彆人手中。
二樓除了3號4號病房辦公室外還有一些沒有牌子的房間,薑渺隨便拉開一間沒有上鎖的門,和單雲軻躲了進去。
單雲軻環顧了一圈空蕩蕩的房間,確定這是他已經探查過的房間後,從門上的窗戶往外看,引誘薑渺,“要不要偷看天亮時npc們到底在做什麼?絕對能得到重要線索。”
薑渺靠牆坐下,搖頭拒絕,“你可以去。”
“那還是算了,隻是第二天,不著急。”
薑渺不去,單雲軻也失了興致。
他盤腿坐下,繼續之前的話題,“說真的,即便你守護的那人和我們同屬一個陣營,但她那麼對你,你真的一點都不生氣嗎?在這遊戲裡,滴水之仇應湧泉相報的,你一點都不合群。”
單雲軻雖然最初欣賞的就是薑渺的那份隻在遊戲最初時才能看到的心善心軟,但如果他想要薑渺活下去,那薑渺必不能繼續存有這份心善心軟。
薑渺不理解他為什麼舊事重提,但閒著也是閒著,她決定試探一番單雲軻到底想做什麼,“生氣有什麼用嗎?她是我守護的人,我不能背叛她。”
單雲軻是不信薑渺完全沒有黑暗麵的,聽她這麼一說以為自己在逐步突破她的心防,“你忘了嗎?我的身份牌是NPC,可以用積分換一張道具卡的。我可以幫你。”
“太浪費了,道具卡應該留著探尋重要線索。而且你為什麼要幫我?你和我認識連一天都沒有。”薑渺問。
那你和你那個守護的人認識也不過一天多點吧?怎麼就能心甘情願浪費去100%的血量?
單雲軻心底吐槽,麵上卻裝得好一副落寞的模樣,“因為我以前也被這樣表裡不一的人害過,那次我差點就就死在遊戲裡了,好在……”
他感受著薑渺共情的目光,悄悄調出電子屏查看信任值。
還是零。
單雲軻:?
虧他還覺得薑渺已經完全陷進他編造的虛假經曆裡了。
信任值一點不動,單雲軻覺得他應該是勸說不動薑渺與她守護的人為敵了,但薑渺卻聲音柔而堅定地同他說,“我相信你,但小小地懲罰她一下就好了。”
單雲軻差點就要被她蒙蔽,但顯示著信任值的電子屏還沒被他收回去,大寫的“0”和薑渺信任的目光形成了鮮明對比。
到底是係統出了問題,還是薑渺比他還會演?
天亮時說到底也就那麼幾分鐘,薑渺聽著外麵安靜下來,示意單雲軻和她出去。
“去找你守護的那個人嗎?”單雲軻下意識地問。
薑渺頓了頓,應了一聲。
她其實連懲罰也懶得懲罰童檸,隻要童檸不動殺她的心思,那她就不會反擊,可單雲軻整個人都讓她很感興趣。
持續不斷地進入遊戲副本做任務已經讓所有遊戲玩家麻木不仁,隻信奉實力至上,隻肯屈服於強者。單雲軻不會是例外。
隻是他似乎還保有著一點他人所沒有的人性。
他反複勸說薑渺報複童檸的行為不像是在謀劃著從中得到些什麼,更偏向是單純的打抱不平。
就是不知道單雲軻什麼時候能發覺她並非他以為的“天使”了。
可能需要她漏出些破綻?
她還不知道單雲軻的技能可以作弊看到她對單雲軻的信任值,完全不清楚她雖然演得很好,但電子屏上過於冷漠的數字已經讓單雲軻自以為看透了她。
單雲軻跟在薑渺身後,目光不斷在她身上打轉,心中掙紮不已。
他雖然不是NPC,但身上確實還有一張能保命的道具卡,隻不過真的要用在她身上嗎?
薑渺和她守護的人都隻有50%的血量,他是有一定幾率拿到雙殺。不算中立,正立陣營隻有五人,他相當於已經淘汰去一半的人數了。難道僅憑他在薑渺身上看到了很久之前玩家們的影子,他就要對對立陣營心生憐憫,並為此浪費掉一張道具卡嗎?
單雲軻不知道。
於是他一直沉默著,直到見到童檸。
他之前見過她,偷聽到她和彆人交換身份。
這人是個言靈者。
單雲軻前麵的糾結全被這一判斷一掃而空。
有言靈者,自然還是要先以清掃言靈者為首要目的,言靈者擁有兩次言靈機會,即使天亮前已經使用過一次也仍然是一大威脅。
“是她嗎?”單雲軻湊近薑渺,問。
“是你。”童檸眯起眼睛看了眼單雲軻,親昵地把薑渺拉過來,“渺渺你怎麼和這種來路不明的人在一起?”
她之前和單雲軻匹配過同一場遊戲,那一場遊戲她被單雲軻騙得很慘,要不是單雲軻身份牌很弱難以淘汰她,她很可能就死在那場遊戲裡了。
“我來路不明?”單雲軻輕哼一聲,“你還是和她好好解釋一下她為什麼一晚會被反噬兩次吧。”
童檸麵色不變,“我遇到危險了啊。我隻是個NPC,手裡沒有足夠的自保手段,那種情況下我又不可能事先防衛,不然我怎麼也不會讓那些壞家夥損耗渺渺的血量。渺渺你沒事吧?都怪我。”
她臉上浮現出懊惱的神色。
“是嗎?”單雲軻意味不明地反問了一聲,朝薑渺做了個手勢,示意薑渺按原計劃把童檸引到他們事先約好的地方。
薑渺沒動。
單雲軻以為薑渺心軟了,他百分百清楚童檸和他一樣是利己主義,又問童檸,“那線索呢?薑渺失去了100%的血量,保你一次,你獲得的線索起碼有她一半的功勞。”
“這不是還有外人在場嗎?”童檸意有所指。
單雲軻還欲說些什麼,再度激起薑渺的報複心理,卻在看見薑渺再次召喚出來的守護劍時生生咽了回去。
好久他才緩過神。
不對,他怕什麼?雖然遊戲裡可以傷人,但照薑渺的心性,她恐怕連傷人都做不到。
單雲軻沉下心思,想要繼續逼迫童檸道來她真實的意圖,從而利用薑渺把童檸淘汰掉。
可他又被打斷了,這回是童檸的驚呼聲:“你這把守護劍怎麼是金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