觀虎鬥(1 / 1)

莫妮卡第一次見到這樣的十二少,殺伐果斷,說一不二。

平時在莫妮卡麵前,十二少都將指爪和獠牙儘數收斂,儘可能地顯得親近無害,不如現在這般鼓吻奮爪來得動人心魄。

十二少一聲令下,馬仔們紛紛受命抄場,等房間內隻剩下他和莫妮卡兩人,莫妮卡才開口相勸:“不好全怪做事的人,你這裡剛開業沒多久,都是生麵孔,還沒摸清門路,而且藏貨在女廁所水箱,好刁鑽的。安啦安啦,招幾個靠得住的waitress看場子就好啦。”

心儀的女孩從旁相勸,分寸拿捏得恰到好處,十二少心火漸消,點了點頭,忍住沒往莫妮卡身邊湊。等捉完賊,接下來要發生什麼十二少太清楚,他不想離太近,不想讓莫妮卡看到他狠辣的一麵。

“你要不要出去玩?”十二少問。

莫妮卡回絕很快:“NO,除非你不把我當自己人,不跟我世界第一好。”

十二少失笑,沒想到莫妮卡會用這個他常常用來親近對方的理由應對。

有十二親自督工,馬仔們收網神速,很快,四五個年輕的男男女女和幾包封過蠟的防水粉包都被帶回了房間,幾個女孩看上去戰戰兢兢,年紀也不大,男人卻混不吝的,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模樣。

人證物證都在,馬仔開始給十二少回話:“大佬,查清楚了,他們分工做事,男人收錢,女人送貨,用化妝包、還有首飾,手鐲、耳環帶進來,少量多次,這才沒被發覺。”

十二少又問:“誰家的貨?”

“……”馬仔縮了縮脖子,像慚愧又像勸導,壓低了音量:“大佬,自家的。”

屋內氣氛頓時降至冰點,森然一片中,隻聽十二少冷笑兩聲:“自家?自家都分你我他啊,到底是誰?”

按規矩,十二少應當就此收手,不該再追問下去,因此手下馬仔也是點到為止,將人帶過來,要不要徹查全憑十二少定奪。當中的人情世故,十二少哪能不清楚?到底要怎麼做才能不傷和氣,tiger教過他很多次,但他就是咽不下這口氣。

“我不為難女人。”十二少矛頭直指帶頭男子:“你來講。”

但那人卻十分油滑,自以為是社團內部鬥法,十二少也不敢拿他怎樣,有恃無恐起來:“彆這麼嚴肅嘛十二哥,都是一家人,何必自鬥,大家隻是想賺點生活費,十二哥就高抬貴手,給條活路啊。”

“撲街,誰教你這樣跟大佬說話,啊?”馬仔上前就要動手。

那人像是早有預備,不僅不怕,反倒叫囂更厲害:“梁俊義,你仗著阿大的威勢,夠膽對自家人動手,我也沒什麼好說的!廟街還不是跟你姓,哪條規矩說了不準賣貨?”

十二少哪能容忍事情攀扯到tiger頭上,一時殺心起,手探向腰間刀。莫妮卡眼疾手快,立刻大力敲了敲吧台桌,製造出突兀的聲響:“他就喜歡挨打,乾嘛成全他?”

扶住桌子,莫妮卡從轉椅上下來,款步走近:“都不想說實話?好呀,他不僅不會動手打人,還會叫人好好把你們送回去,個個都送到家門口的那種哦。”

帶頭男子一愣,還不及反應,他身後的人抬頭打量過莫妮卡,你看我我看你,交頭接耳起來。

“看你腦子不夠用,我不妨說清楚點。”莫妮卡繼續踱步,目光流連在那幾個空心的首飾上:“你們當然可以什麼都不說,但我也可以有一百種辦法,對外做出你們什麼都交代清楚了的樣子。如何?守口如瓶講義氣,還是被當成二五仔,受儘折磨,冤不冤啊?”

“不過你有一句講得很好,都是一家人。那自家人處置二五仔的手段,你們也可以猜到的!”莫妮卡一拍掌,笑容依舊,卻無端叫人寒悸:“我是不懂這些的,誰來介紹介紹?”

從莫妮卡開口起,十二少的目光就沒有離開過她,他忽然想發笑,覺得自己從前對莫妮卡的擔憂格外多餘。莫妮卡開始時不摻和不發言,不是因為排斥h社會,而是因為這些本就是他梁俊義的分內事,現在摻和又發言,是因為莫妮卡在關心他,想幫他。

十二少無比確定,無論他是貓還是虎,都嚇不到勇敢的莫妮卡。因為他若是虎,莫妮卡就是狐。

怎麼辦,更喜歡了。

於是,陷入愛河的老虎決定借些威勢給狐狸。十二少繞到莫妮卡身邊,伸臂攬住肩頭,吹了個口哨,一副她說了都算的模樣。

莫妮卡捕捉著幾人各異的神色,拋下最後的誘餌:“呐,誰先說真話,十二少作保,我說的。”

心理防線一旦潰敗,接下來的吐口順理成章,幾人報出個名字,十二少的臉上卻沒多大意外,隻擺擺手讓馬仔把這幾個人帶下去看管。

“大佬,這些玩意兒,我去用石灰埋了。”

“等等,那些空心首飾,給我好不好?”莫妮卡問。

十二少渾不在意:“汙糟,你喜歡,我給你買新的。”

“留著我有用。”莫妮卡堅持,十二少也不再多問了。

事情暫時解決,十二少感到心很累,他屏退左右,整個人癱倒在沙發上,還將沙發枕的罩子扯下來套住頭,眼前黑暗一片,大腦也強製關機,嘖,還是好煩。

在莫妮卡麵前丟臉是一方麵,更令十二少沮喪的,是他一直以來堅持的想法就這麼被輕易挫敗了。今天發生的一切,更像是在嘲諷他的幼稚。身在渾水中,卻不想碰粉,這難道不幼稚嗎?

“喂,你還要扮鴕鳥扮到什麼時候?”身旁的沙發微陷,莫妮卡的聲音隔著枕套傳來:“我好餓。”

十二少人奄奄一息,嗓音黏黏糊糊:“想吃什麼?我去叫人給你點餐。”

莫妮卡一把將頭套摘下,抓住十二少就開始搖晃:“與其在這裡自閉,不如想一想,你這個自家人為什麼在你的場子開業的時候來觸黴頭啊。”

“我知道為什麼,所以更不知道該怎麼辦了。”十二少任由莫妮卡擺弄,千層卷般的發被頭套壞了造型,他也無心打理,反倒將它們揉得更亂更蓬:“家賊最難防,可人家呢,是叔父,跟大佬同輩的大家長,有些事從來都做得到,怎麼會允許我一家不做?再繼續追究下去,我怕我大佬難做。”

廟街的情況其實不比城寨簡單,來錢不過老三樣,尤其是粉,然而tiger看重十二,儼然一副培養接班人的模樣,廟街上下有多少人將十二當太子,就有多少人見風、多少人不服。

十二自己也明白,那些老臣要麼等他出錯按死他,要麼就會像現在這樣,不遺餘力拉他下水,生怕他來日上位,六親不認。

說來說去,還是為一個利字。

“信一說得好啊,做大佬好累。”十二少雙眼無神,盯住天花板:“可不可以退去做鹹魚呀,一心保護好tiger哥就行了。”

“彆說小孩氣話,winner才有退的資格,loser隻得死路一條。”莫妮卡捏著十二少的肩頭胳膊,給他打氣:“醒神啦!他們搞你機鋪,象征意義大於實際收益,投石問路而已,就是想看你下一步會怎麼做,如果你退,他們就進,如果你冒尖,就槍打出頭鳥啊。”

十二少享受著莫妮卡的捏肩服務,整個人七竅通透,四肢酥軟,越躺越似鹹魚:“不行啊,好煩啊好煩,想我梁俊義春風得意正少年,誰想陪這班老幫菜搞內鬥呀!”

“內鬥好easy啦,這點事其實跟打架也沒兩樣,你打架也不會一味用強的,是不是?”

“是呀,”十二少一個仰臥起坐,魂魄附體:“他們拉我鬥,無非拿我做矛頭,隻要有第二根矛頭,誰跟誰又鬥不起來?坐山觀虎鬥,那我不做老虎不就得了?”

莫妮卡心生憐愛,不禁伸手摸了摸他的頭:“機智,一點就通,不愧是俊義。”

手腕驀地被虎掌按住,十二少的麵容在莫妮卡眼前驟然放大,直至剩下一雙眼睛。莫妮卡像看到了獵獸的豎瞳,心跳不由落了一拍。

“其實呢,莫妮卡你最機智。有時我都在想,明明差不多的年紀,為什麼你看事情這麼清楚。可不可以,把頭腦借我一點啊?”

十二少從沒有這樣做過,一時突發奇想,撩人全憑本能,明明已經紅的都快要熟透,卻不退反進,將莫妮卡逼入死角。

感受到十二身上散發的熱溫,莫妮卡扼住快要狂亂的心跳,絮語:“借你做什麼?”

“打天下咯。”隻是沒被莫妮卡推開,十二少就已心猿意馬。

“好呀,”莫妮卡眨眨眼:“你要我,怎麼借給你?”

十二少嘴角漾起一抹壞笑:“傳、功。”

莫妮卡怔住,風情旖旎的眼眸中翻騰起一線迷茫。這個令她意想不到的答案,又引申出無數遐想的可能。傳功,怎麼傳?

她越想越惱,梁俊義比她想的要壞心多了。

然而正當莫妮卡將嗔未嗔之時,燙熱的肌膚已經貼上她,兩個人額頭對著額頭,猶如一對雙魚佩。

“嗶嗶嗶嗶嗶嗶嗶嗶……”

“……梁俊義你在做什麼?”

“噓……”十二少口中模擬著腦電波傳輸的聲音,一臉認真:“彆打斷我接收你信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