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章(1 / 1)

梔夏未晚 佑心 5051 字 2個月前

“就你了,”何老師看著她說,“你來讀,A篇。”

江梔言捏著試卷的手指緊了緊,“Al,althou,though,the,the U…”

她一句話還沒讀完,已經有人沒忍住,噗地笑出聲。

周海順奇怪地回頭看了江梔言一眼。忍不住在心裡默默吐槽,真沒想到這轉學生一說英語竟然是這個畫風……

用他那半罐子蕩蕩響的英語水平來看,這姑娘語音語調怎麼聽著一股彆扭勁。

好好的仙女兒,一說英語,突然就落了地,這也太出戲了……

就連何老師的表情也是難掩的震驚。

有人想笑,但礙於當麵嘲笑同學很沒品,就隻能捂著嘴。可每個班總有幾個笑點太低實在憋不住的,比如坐在江梔言斜前方的那個男生。

這人想笑又不想笑,結果是憋得整個人抖若篩糠,連同他後背靠著的課桌也跟著抖個不停。

突然“哐當”一聲,他感覺屁股下的凳子往前一衝,要不是前麵有桌子擋著,整個人差點兒滑地上去。

鄭剛驚奇地回頭,眼神清澈地問:“翀哥,你踹我凳子乾什麼?”

林翀看著他,表情很淡,一支藍色中性筆在他修長的指間,靈活地一轉。

“凳子上,有蟑螂。”

鄭剛眼神凝固了一秒,接著一個猛跳彈起就往身旁斯文少年的身上撲過去,凳子被當作瘟神反手就給甩到了教室中間,就差一嗓子猛男哭爹喊娘了。

“哈哈哈哈哈”教室裡爆發出一陣更無情的嘲笑。

鄭剛紅著臉去撿回凳子,周海順在前排更是笑得不行,不用看都知道,那個位置,除了他翀哥沒誰了。

坑王還是那麼坑人不眨眼啊,坑人的時候連聲招呼都不打的。

“行了行了,”何老師叫停了亂哄哄的大家,抽空對江梔言說,“你坐下吧。”

何老師瞪了一眼前麵那幾個像被點了笑穴的人,什麼也沒說,隻是麵無表情地把自己手裡拿著的這份卷子撣了撣,向著整個班展開來。

大家這才安靜下來,目光刷刷看過去。

這份卷子的空白處寫滿了整齊完整的作答,字跡是挑不出毛病的乾淨清爽。

何老師說,“我手裡的這張卷子,筆試部分,是滿分。而這份卷子,是江梔言昨天在家寫完,今早交給我的。”

教室裡還剩下的零星笑聲也消失了。

筆試,滿分?

英語和數學不同,主觀題沒有標準答案。理化班的英語原本就是相對弱勢學科,何老師改卷又是出了名的辣手摧花,連林翀的英語作文在何老師手裡都沒得過滿分。彆說江梔言昨晚在家做,就算讓他們開卷,也絕對不可能得滿分。

而江梔言居然做到了。

所以這個江梔言,到底是從哪個學校轉來的?

這個問題困擾了很多人一整個早自習。這個班基本彙聚了本市幾大初中的中考前幾名,如果江梔言真是本市的學生,這長相和這實力,不可能沒人知道。所以大家仍然覺得她是從某師一附中轉來的。

又有人說,“可是她說英語奇奇怪怪的口音,明顯是本地方言音啊。”

於是他們又確認江梔言是本地人無疑了。

最後討論來討論去,還是沒得出個結果來。

隻有周海順的關注點比較清奇。一下課,江梔言前腳剛出教室門,他後腳就到最後一排找到林翀:“翀哥,轉學生以前是哪個學校的你知道不?”

林翀正趴在桌上補覺,低啞的聲音埋在手臂間,“不知道。”

“奇了怪了,你們之前不認識嗎?”

林翀無語地翻了個身,過了會兒才說,“你哪隻眼睛看到我認識她?”

“哦。”周海順訕訕地自言自語,“我犀利的眼神居然也有看走眼的時候?”

林翀睜開惺忪的眼,一早上被周海順吵醒兩回,脾氣真沒多好,“眼神不好就去看眼科,哥真怕你出門撞電線杆兒。”

周海順一陣嬉皮笑臉:“那哪兒能撞電線杆兒啊?撞個美女還差不多。”

林翀這才懶懶地從趴著變成了靠牆坐著,像是終於被他叨叨清醒了。忽然又覺得,周海順的眼神可能確實沒那麼差。

因為就在昨晚,在程欣見他的那家奶茶店裡,他確實見過江梔言。

於是林翀省略了程欣去奶茶店找他的那部分,簡單地概括。周海順一邊聽八卦一邊在話裡找重點,就聽到一句“昨晚有個男的給江梔言打電話,要送她回家。她騙人,說自己在萬達……”

周海順大驚,並展示了自己優秀的理解能力:納尼?這這不是渣女嗎?

*

早自習結束時,何老師留了一句話,要江梔言大課間去一趟辦公室。

上午十點的天空烏雲堆積,一路上空氣潮濕沉悶地仿佛要下一場大暴雨。教學樓下有剛打完羽毛球的籃球的學生抱著球拍往教學樓的方向跑。

江梔言剛出到教學樓樓下,突然感覺到右肩好像被棍子之類的東西打了一下,肩膀猝不及防一陣悶痛。

江梔言定了定神,才看清打到她的是一個羽毛球拍。

拿著球拍的女生正在扭頭和後麵的人說話,和江梔言錯身而過時,剛好一轉身,帶著球拍的長柄撞到了她。

江梔言站在原地緩了緩,後麵幾個女生正在講話,江梔言突然覺得有個聲音有點耳熟。

“是你?”

幾個女生中個子最高的女孩突然停下腳步,看向江梔言。

江梔言認出眼前這個女生,是昨晚在奶茶店被林翀拒絕的那位姐。

“程欣,這是你朋友嗎?”剛才用球拍打到江梔言的那女孩這才想起要道歉似的,“我剛不是故意撞你的哈,不好意……”

“不是。”程欣眼神冷漠地說。

今天的程欣和江梔言印象中昨晚受了情傷的驕縱大小姐有點不同。

昨晚為了表白,程欣化了精致明豔的妝。今天在學校隻能素顏,女生還是高挑出眾的美,隻是眼睛下淡淡的一層暗青,大概是昨晚傷心到沒睡好覺。

雖然沒睡好覺,大小姐的耳朵依然很靈敏。

“聽她們說,你是林翀的同桌?”

江梔言並不了解程欣,但程欣說這話時挑著眉,沉著臉,挑釁的意思很明顯。

江梔言大概知道為什麼,很客氣地說:“是啊,但和你有什麼關係?”

“你拽什麼?”程大小姐的脾氣說來就來,目光緊盯著江梔言說,“昨晚才見過翀哥,今天就舔著臉成了他的同桌。你彆告訴我,你和他就是這麼有緣。”

“我昨天才見過你,今天又見到你,那我和你也挺有緣的。”

江梔言沒心情和程欣再扯下去,說完轉身就走,程欣突然拽住了她的右手腕,還要說什麼,江梔言挺意外地看她一眼:“老師喊我去辦公室,你是要一起嗎?”

程欣被懟得一口氣噎在心裡,這時,剛才和她一起的同學在前麵喊她回教室。

程欣緩緩盯著她幾秒,嘴裡應著“來了”,目光卻仍是看著她。

江梔言率先甩開她的手,離開之前,程欣非常意味深長地看了她一眼。

暑氣的悶熱令人疲憊,程欣這一眼看得江梔言心中有點堵,像盛夏的烏雲堵塞在天空,堵得人心裡一陣陣低沉鬱結,也不知道這場破雨什麼時候能下下來?

直到進了老師辦公室,江梔言的心情仍是懨懨的。

“你以前是在棉安高中?”何老師問了兩遍,江梔言才從奇怪的沉鬱中回神說,“啊……是”。

何老師笑了笑說,“這就很奇怪了。白老師和我說,你中考的成績是棉安縣的第八名,這成績上市一中足夠了。你不來一中,反而去了縣城的普通高中?怎麼,你還挺有個性,不走尋常路啊?”

每年中考成績出來後,市一中招生辦都會熱情地給各縣的前十名打電話。掐來的尖子生會組成新一屆的奧賽班。到了高二,再分流到理化奧賽班和史政奧賽班。

江梔言中考後就接到了市一中招生辦的電話。

“不是不走尋常路了,隻是那時候我家出了點事,隻能暫時留在棉安。”江梔言說。

江梔言沒有再說,何老師便沒有追問。

何老師看著二十多歲,長相明媚又英氣,屬於學生時代眾多男生心中白月光的那一類。她很快就從閒聊扯回正題上,“我看了你之前的成績,中考的時候,口語沒少吃虧吧?”

江梔言的英語口語老毛病了,從剛開始學英語的時候就是這樣。

以前英語課,不管彆人讀書讀的多大聲多起勁,就她置身朗朗讀書聲中對著一串串長句子乾瞪眼,表演一個沉默是金。

何老師又說,“棉安高中已經是過去時,現在你來了市一中。那我們往前看。等你高考的時候,口語可不能再吃虧了吧?”

還不等江梔言說什麼,何老師立馬說,“口語的重要性不必我說,但問題就在於,口語不是一天兩天就能練好的。所以我建議你從現在開始,可以找個長期的學習搭子。”

江梔言:……

“其實在四班,有幾個女生的英語口語還不錯的,像李若希,她是去年新概念英語演講冠軍,還有喬安也不錯,還有……”

何老師數著手指頭介紹了班裡的幾個人,江梔言有點雲裡霧裡,她剛來,人還沒認全。聽著老師介紹,又突然覺得何老師是不是有點太過理想主義了。

江梔言對於找搭子這種事興趣不大。

普通朋友之間尚且人心隔肚皮,班上的同學有一層競爭關係在,更何況是在被學校寄予厚望的奧賽班呢。

如果隨便找個學習搭子,倘若運氣不好,遇到一個表麵和氣給對方加油,背後暗暗較勁害怕對方超過自己的。江梔言對這種表裡不一的虛偽關係表示,很麻煩,不想要。

何老師把班上英語不錯的同學介紹了一圈兒,見江梔言始終不發話,突然靈光一現,“你現在剛來,和大家還不熟,我差點兒忘了,你的同桌是林翀對吧?我覺得他就行。”

何老師很期待地問,“你覺得怎麼樣?”

……不怎麼樣。

江梔言明白了,何老師今天大課間找她過來,就是為了這件事。

老師儘心儘責為她的學習操心,江梔言不好意思直接說不。可是她還是說了句“不可以。”

“為什麼啊?”

因為林翀,他太受女生歡迎……

這樣的男生,僅憑一張臉,放到哪裡都是會被無數女生自動當成目標的類型。

江梔言不至於把程欣今天對她咄咄逼人的事情直接告訴老師,但她仍然對未來如果自己和林翀走得太近可能會遇到類似的麻煩感到迷茫。

最後選擇了不得已的說法,“我明白了。何老師,找搭子這事,不能隻問我一個人吧……”

何老師長長地“哦”了一聲,依然很堅持地說,“那行,我今天找他聊一聊。”

找他聊?

江梔言有種直覺,林翀這種性格酷拽的男生,不會想著和任何人組學習搭子。

*

陣雨是在中午的時候落下的,江梔言剛吃完午飯,回了教室,做起了午休前的限時訓練。

林翀從教室門口進來,手裡拿著的一本音標和口語實用練習。

他走到座位旁時,屈起手指在她桌麵上敲了下。

江梔言抬眼,最先看到的是他骨節分明的右手,以及露出的一截勁瘦的手臂,手臂上還有潮濕的水珠在接連滑落。

她這才發現,林翀的頭發,以及上衣都有被雨水打濕的斑駁水痕,整個人帶著一層水汽。

江梔言還沒反應過來,林翀手裡的兩本書已經放在了她的手邊。

他徑直坐下,抬手順著摸了把微微淋濕的頭發。大風從窗外吹進來細薄的雨絲,他半濕的上衣在風中浮動,隱約勾勒出少年人清瘦卻不單薄的身形來。

江梔言愣了一會兒才說,“給我的?”。

林翀雙手環胸,往後一靠,看著她說,“何老師給你的。”

林翀剛從辦公室回來。

何老師是個行動派,上午才說找林翀聊聊。他中午在食堂剛放下餐盤正要回教室,就被何老師喊去了辦公室。

林翀對找個學習搭子這種事也沒什麼興趣,他一向有自己的學習節奏,老師們也了解。所以今天,何老師確實提前下了不少功夫,準備曉之以理,動之以情。

江梔言仍舊是不解地看著他,林翀也看著她,表情依然很淡,隻是目光中帶著些許鋒芒。

十七歲的少年,心裡總有一股韌勁兒,像蓬勃初生的朝陽,不甘落了下風。

“我帶你練口語,你帶我改作文。”林翀說完,又補了一句,“何老師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