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林方好早早起了床，還沒洗漱就匆匆下樓，坐著輪椅出去打開了正院門。

山上起了霧，四周一片朦朧的煙藍色，山與山相連處翻湧出一片雲浪。

林方好拿好院門外台階上的包裹，全部帶進倉儲室。把東西在桌上放好，打開楊媽媽寄過來包裹，洗乾淨手處理裡麵的東西。

除了乾貝、鮑魚、蟲草、紅花等補品之外，楊媽媽準備了一些臘肉臘腸等食材，細心的用油紙分門彆類的包好。

補品一個個拆開分裝進玻璃罐裡，擺在置物架底層。她撕開包裹著臘味的油紙，將它們用掛鉤穿好，吊在靠牆放著的晾曬竿上。

收拾好一堆東西後，林方好對著獨獨留在桌上的燕窩犯了難。一手撐著下巴，手指輕敲臉頰心想：該怎麼做才好呢？

思考了半天還是沒想好，還是決定先把它提前泡好再說。

趁著泡燕窩的時間回到廚房，想看看家裡還剩下些什麼吃的。現在可不是林方好一個人在家了，不能像之前那樣隨便敷衍了事。

打開冰箱，上下一翻，發現新鮮的肉和配菜都沒有了。林方好還得趕緊下山，去買些食材回來備著。她抓緊時間熱了兩個包子，放在鍋裡保溫，等楊正玉醒了可以吃。

拄著拐杖爬上樓，先回臥室看了一眼床上躺著的人。楊正玉還在睡，昨天熬夜熬得有點晚，她一時半會兒應該不會醒來。

林方好下樓，穿好羽絨服，拿出一條毛毯子蓋在腿上，乘著輪椅出門了。

楊正玉起床的時候已經是中午，洗漱完沒有看到另一個人，自己捂嘴，打著哈欠走下樓。

來到客廳時，聽見廚房裡傳來“嘩啦--”的一聲滋滋響，是菜葉子下鍋的聲音。她走到炒菜的人旁邊，感覺豬油的濃香撲麵而來。

灶台上熱氣蒸騰，大火翻炒白菜梗。炒軟後放入白菜葉，調味將鍋裡的菜炒勻，最後沿著鍋邊澆上一調羹水，熬煮幾秒立馬出鍋。

林方好將菜裝盤，回頭看見楊正玉沒什麼事做，安排她去看她想吃的燕窩：“馬上可以吃飯了，炭爐子上的燉盅裡是給你煮的燕窩，邊上有隔熱手套，你戴上幫我端下來吧。還有，記得開蓋時避開點水蒸氣。”

楊正玉帶上手套掀開蓋子，熱熱的水汽，迎麵朝她飄來。她迅速將身體朝後仰去躲開。

再次湊近時，她聞到一股甜蜜果香和蛋白香混合的味道。燉盅裡煮的黏黏糊糊的甜品映入眼簾，是桃膠皂角米燉燕窩。透明的燕窩、淺黃色桃膠、去核的紅棗看起了清甜可口。

林方好拿了一個勺子，遞到她手邊：“那個藍色的陶瓷罐子裡有冰糖，你先加一點試試合不合胃口。”

陶瓷罐裡是被搗碎了的小冰糖塊，楊正玉淺淺舀出一勺在盅裡攪勻，舌尖舔嘗了一口，發現沒什麼味道。又舀了一大勺，還是不夠。

林方好啞然失笑，接過她手裡的罐子，直接將罐子裡一半的糖粉倒進去攪拌。再喂給她嘗，在得到她肯定的答複。然後隨意撒上幾顆鮮紅的枸杞攪勻，蓋上蓋子將它端到餐盤裡，擱在輪椅的扶手上帶到餐廳。

鋪好桌子，楊正玉把其他的菜都端了過來。林方好先盛了一碗燕窩，放在她前麵，隨後招呼她過來吃。

楊正玉在她右手邊坐下，端過碗喝了一口，甜甜的桃膠皂角米燉燕窩滑入嘴裡，清爽無比。

桃膠滑溜溜的，有點彈牙感覺像在吃果凍，皂角米好像粘粘軟軟的糯米，燕窩被長時間燉煮，化成一絲絲條狀。

這幾樣東西，原本並沒有過多的味道。但是將它們搭配在一起，附上紅棗經過長時間的燉煮就得變得清香清甜，喝起來又有些醇厚的暖感。

楊正玉一隻手扶在暖呼呼的碗邊，和林方好一起在溫暖的烤火爐邊慢慢悠悠的吃著，感覺時間都暫停了。

楊正玉吃完半碗燕窩，拿勺子攪動著剩下甜品。突然抿嘴，帶著歉意的對林方好說：“好好，我起晚了，讓你一個忙活了那麼久。”

林方好聽到她抱歉，手裡的筷子一頓。毫無預兆的低下頭去，一隻手捂住嘴，肩膀忍不住顫抖。

“咳咳，是呀，我早上五點就起來了！挑了好久的燕子毛，我知道這是懲罰，也就認了。可是沒想到啊，最後還要坐著輪椅給你做午飯！”

林方好，扶在桌子上大哭：“我真的好慘啊！嗚嗚嗚，可憐的林方好啊，你辛辛苦苦做飯，金主姐姐雖然願意心疼你，但是金主姐姐不願意包養你，真得太慘了嗚嗚嗚......”

原本楊正玉聽到她一大早起床做飯還有點愧疚，看她肩膀顫抖好像在傷心，一顆心被愧疚和自責的情緒淹沒。

眉頭緊緊皺在一起，毫不猶疑的伸出手扶住她的肩膀一遍遍的道歉。

結果越聽越不對勁，後麵聽到她調侃自己，還“嗚嗚嗚”的假哭，頓時拳頭都硬了。

安撫的手變成一巴掌，拍在她低下的腦袋上。

林方好被她打了一下，立刻摸著腦袋誇張慘叫一聲。

知道自己被發現了，直接樂出聲嘲笑她：“正玉，你太搞笑了吧，還和我道歉哈哈哈。我給你早起做飯還少嗎？讓你這麼矯情。”

楊正玉心裡一寬，對她翻了一個白眼:“哼！好心當成驢肝肺。”

看她還在那裡笑，她磨牙忍耐，頭上青筋直冒。看她不知收斂，忍無可忍，無需再忍，夾起一片蔬菜惡狠狠地塞進她嘴裡，罵道：“吃你的飯吧！混蛋。”

“林姑姑，你在家嗎？”

林方好將洗好的碗放進櫥櫃，隱隱聽到門外有人叫她。

擦乾淨手出門去找，看到一個十六七歲的男生拉著一個小女孩正拘謹的站在門外，不敢跨進來。

林方好上下打量幾眼，認出了倆人招呼他們進門：“是浩軒和田田嗎？怎麼站在外麵不進來？”

將兩個孩子領進客房安置好，她端了一些洗好的水果和零食出來，推到他們前麵。又拿起一個草莓，扯掉碧綠的草莓蒂塞小侄女手上，轉頭問浩軒：“外麵冷不冷啊？怎麼突然上姑姑這來了？”

林浩軒笑這對她說：“外麵不冷，我和妹妹來給姑姑拜年。祝姑姑新年快樂。”

林方好開心得回他：“也祝你新年快樂。”

田田拿著草莓，小手扯著他哥哥的衣袖，眼巴巴的看了看草莓，又望著身邊的人，告訴他自己想吃。林浩軒摸摸她的頭，點頭讓她吃，得到了肯定的答複，小姑娘迫不及待的吃起來。

吃完一個她手掌心那麼大的草莓後，對林方好說：“姑姑新年快樂，您家的草莓好甜，好好吃！”

林方好笑眯眯的摸摸她紅撲撲的小臉：“田田新年快樂，喜歡就多吃點。”

說完也拿了一個草莓遞給林浩軒：“你也多吃點。”林浩軒接過她手裡草莓，低頭吃起來。

在這裡坐了一會後，林浩軒叫住正在吃葡萄的妹妹，要和林方好道彆。

林方好說要留她們在這裡吃晚飯，被林浩軒搖頭拒絕。他說：“姑姑，爺爺叫我們早點回家。要是現在不走，再待一會兒天就黑了。”

林方好想到自己吃完晚飯，也沒辦法送他們回家，就沒有再挽留。

林浩軒站起來，對林方好說：“姑姑，明天我們家中午請客，爺爺讓我來請你去吃飯。”

林方好心裡有些驚訝，但沒在臉上表現出來：“好的，明天我一定去你家。”

臨出門前林方好叫住了他們兩，拿出提起包好的兩個紅包塞到林浩軒手裡。然後把剩下的草莓打包好，給田田拎著。輕輕拍拍她的小肚子，笑著逗她：“拿好哦，掉下來好吃的草莓就沒有了。”

楊正玉洗完澡下樓，看到林方好坐在外麵正目送兩小孩騎著自行車離開。

楊正玉收回視線，坐回沙發上邊烤火邊拿毛巾擦頭發，看了一眼桌上剩下的零食，挑了一包梅餅嘗了一口，隨手放回盤子。

林方好進屋，看見她在擦頭發，提醒她偏房儲物間有吹風機。

楊正玉吹乾頭發回來：“那兩個小朋友這時候過來找你，是有什麼事嗎？”

林方好點點頭：“他們是我堂侄和堂侄女，是祖爺爺那輩的親戚。我堂叔父喊我明天去他家吃飯。”

她有些犯愁：“往年他們請客一般不叫我們這邊的親戚，沒想到這次突然喊我過去，我拒絕不了。但是你明天一個人在這，要吃飯怎麼辦？”

沒想到楊正玉絲毫不擔心，還傻嗬嗬地說她可以自己做飯。

林方好毫不留情的打擊她：“我們家可是木頭房子，你可彆給我燒了。”

楊正玉抗議不服，直接被林方好一句“算了，我還是自己想辦法吧。”打回去。

第二天出發前，林方好將泡好血水的排骨瀝乾水，一個個碼好，放進鋪好毛芋頭塊的菜碗裡。再鋪上薑絲、豆豉、乾辣椒碎，澆上生抽、鹽、味精和幾滴陳醋，端進蒸籠裡。

林方好回頭囑咐楊正玉：“我在蒸籠裡放了一碗芋頭排骨、一碗乾酸菜紅燒肉、一碗蘿卜，等到十一點鐘左右你就開火蒸，先大火燒到鍋底的水咕嚕嚕的響，就轉成中火蒸半個小時左右。時間到了就關火，但彆急著打開，等兩分鐘散散熱氣你再端出來拌勻了直接吃。米飯我已經蒸好了放在電飯鍋裡，你到時候加熱就行。”

楊正玉點點頭說知道了，推著她出門。林方好不放心回頭又囑咐她一句彆燙到了。

楊正玉反複點頭，催促她說：“知道了、知道了。彆囉嗦啦，早點過去早點回家吧。”

林方好在那裡吃完飯後，沒有過多停留打算直接回家，但是在門口和堂叔父推辭紅包時耽誤了一點時間，上山回來的時候已經一點半了。

她打開房門進去，看見客房的門敞開著。楊正玉正背對著她趴在沙發扶手上，枕著抱枕在左右翻動手機頁麵，過來一會覺得沒意思又放下手機。伸出手撥弄沙發旁邊，擺放在花幾上的定窯白瓷花瓶。

林方好沉默的在外麵看了良久。調整好心情敲敲房門，大聲通知裡麵的人道：“我回來啦！”

楊正玉聽到她的聲音，驚喜的回頭，迫不及待的走過來把她推進房間，說道：“好好，你總算回來了。”

林方好回頭看向她，突然興致盎然的提議道：“正玉我剛剛在回來的路上看到臘梅開了，一路走過來，好香啊！要不然我們去山上看梅花吧！”

楊正玉拍拍她打石膏的地方，吐槽她：“腿斷了都不安分，還想看跑到上山看梅花。你現在走得了嗎？你就爬山。”

林方好表示沒關係，她拍拍輪椅的遙控把手：“我坐在這個電動輪椅上，可比走路方便多了。”

為了讓她同意又補了一句：“你就放心吧，山上修了路很好走。去嘛、去嘛，我好久都沒出去玩過了。”

楊正玉其實心裡也有點想出門玩，隻是看她受傷不方便出門，所以才拒絕。聽她說上山的路好走時，其實已經心裡有些鬆動了。

稍稍猶豫了一下，最後拗不過她的請求，就鬆口答應了她的注意。快步跑回房加了一件保暖的衣服，換上靴子和她一起出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