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甲神(1 / 1)

燕赤霞那邊沒有傳過聲音來。

不知是時間流速不同導致的延遲,還是單純陷入尷尬,總之他沉默好一會兒,終於答道。

“我們方才的對話,師姐能及時收到嗎?”

“能的。”

元黎對此感到欣慰。

儘管兩個空間存在巨大時差,,係統的紅繩還是保證了即時通訊的傳輸。至少在對話的過程中,她沒有被這種特殊磁場影響到。

燕赤霞在破廟中點點頭,忽然想到其他人並不會看見,他斟酌道,“既然壁畫內外有彆,還請師姐及時傳信。否則我此刻說話,一個不慎,你們或許要明日才得以聽見。”

“好,我現在有事。”

師姐撂下一句話,聲音從紅繩中消失了。

燕赤霞怔忪地站了會,師兄師姐都離開了,小倩阿白也不在。

他抱緊自己的劍,趁著還沒天黑,從附近撿拾了一些柴火,準備在野寺守夜。

燕赤霞在山穀裡拾柴,壁畫內,元黎她們正在與人對峙。

借用紅繩與燕赤霞語音通話時,阿白蹲在廊下,狀若自然地觀察著外邊的情形。

退避到院外的婢子忽然間躁動不安,頻頻朝院內張望時,阿白便立即跳進屋內示警。

而壁畫內,元黎和小倩正在與人對峙。

她們與燕赤霞語音通話,阿白蹲在院中,狀若自然地觀察著外麵的情形。

退避到院外的婢子忽然躁動不安,有人影出現在院外道路上時,阿白立即從院子裡跳進來。

元黎及時切斷了對話。

婢子們忙不迭地四散開。

方才在宴席上,元黎眼熟的近身侍奉的婢子,簡直是無路可逃,跌跌撞撞逃進院子裡,低頭瑟縮著,以期對方隻是經過。

元黎打頭出了屋子,站在院子當間,“來者何人?”

婢子抿了抿唇,眼神畏懼,十分小心說道,“是金甲神。”

隨著婢子話音落下,人影越來越近,外頭傳來陣陣鎖鏈拖曳在地上的聲音。透過滿園縹緲的雲霧,元黎終於看清對方的模樣。

一個身披盔甲,腳踏雲靴的神人,腳步鏗鏘地踏進來。

那身盔甲通體金色,在畫中世界裡,毫不遮掩地閃著金光,昭示著來人的權威。

金甲神橫眉冷對院裡眾人,聲如洪鐘問道,“剛才可有男子闖進來?”

婢子低下頭不言語,她方才確實有聽見男子聲音,可畫內世界戒律森嚴,若是天女犯了錯,她們也免不了被連帶著責罰。

元黎充作抱狐侍女,捧著阿白沉默不語。

這裡實在沒有男人,有的話隻有一隻無糖白麵饅頭。

金甲神仿佛也習慣了天女和侍婢不答話的模樣,自顧自地走進屋子,四處排查一番,連衣櫃箱籠也不放過。

婢子見狀,害怕金甲神將屋內弄得一團亂,急切地跑進來,幫他翻箱倒櫃,自證清白。

小倩向元黎隨意地拋了個媚眼。

反正她也不甚在意,翻亂了她正好不用穿。

金甲神的權能在天女之上,對此間的掌控力不可謂不強,他料定的事情,基本有了成算才會出手。

可他在小倩院子裡兜轉半天,硬是沒找出半個男人影子。

金甲神挫敗不已,他臉色黑如包公,拎著鐵鏈重錘,大發雷霆道,“你們可知私藏下界人是何下場?”

元黎篤定此人在無能狂怒,對著金甲神道,“我算嗎?我剛上來?”

金甲神怒瞪她一眼,一甩鐵鏈,轉身離去。

原本嚴陣以待的小倩噗嗤一笑,“早知道,我們把阿白交出去便是。”

阿白靈活地扭頭,對小倩露出一個無糖白麵饅頭無語的表情。

廊下的婢子雖然打著顫,還是個儘心儘責的好婢子。她看了看阿白,“狐狸是不算的。”

惹得元黎哈哈大笑。

婢子不甚明了她在笑什麼,但金甲神來過之後,一般天女不是被抓,就是滿麵寒霜,甚少見到心情像她倆這般舒暢的。

婢子忍不住抓住機會勸諫,“私藏下界人確實會受到重罰,連婢子們也逃不過。下回若是天女打定主意如此行事……”

那婢子抿抿嘴,“還請告知婢子,婢子們提前去關注金甲神動向。”

元黎不忍為難她,解釋道,“我們在下界有師弟,與他們聯係,就如園中花草,鏡花水月,金甲神是看不見的。”

婢子顯然鬆了口氣。

元黎向她打探消息。

“這裡下界人多嗎?”

婢子收拾著被金甲神翻亂的物件,手上一頓,想了想答道,“不多,但總是有的。被抓住的男子總有四五個了。”

“那被抓去的男子和天女去何處了?”

“婢子不知,”她搖頭,“隻是其他天女都很畏懼,婢子想,應當不是什麼好去處。”

“這上界是什麼地方?”

對方更加迷惘了,“婢子生下來就在此了。”

“生下來?”元黎問,“誰生的你?你有小時候的記憶嗎?”

婢子隻繼續搖了搖頭。

元黎與小倩對了對眼神,小婢子知道的太少,隻能主動探索了……

元黎朝婢子招招手,讓她放下手裡的活計,附耳過來。婢子呆立半晌,睜大了眼睛。

-

夜黑風高。

不對,這裡的夜晚是沒有風的,故而沒有草木響動幫她們掩護。所幸在路上行走,除了金甲神,其他人也發不出聲音,倒是相互抵消了。

這裡的夜空就像墨汁一樣黑,元黎與小倩披著一塊黑布,鬼都看不見。

兩人便自由地在天女們的園內踩點。

從自家院子出去,隻有一條大路,通向白日辦宴席的地方。

這一片亭台樓閣兩邊,隱藏在黑幕中,有一些天女的院落,閃著微弱的燈火。另一頭是一座紅色的橋,被雲霧遮蔽,不知通向何方。

實在是太暗了。

元黎踏上那座橋,忽然一個趔趄,要不是緊抓扶手,加之小倩拖住了她,幾乎就要摔下去。

居然是座斷橋!

她這一失足,堪堪看清了下方,確實是一片雲海仙山。

小倩擔憂道,“我們白天再來。”

兩人攜手回屋,黑夜中的另一個院落,大門緊閉。

婢子們整理好明日的章程,又將要用的書卷檢查一番,進屋向天女彙報,將屋內燈火都熄滅,把門合上退了下去。

寂靜無聲。

一個梳著高髻的女郎悄然出來,傳出些細微的動靜,她警惕地張望一眼,沒有任何人醒來。兩側鄰裡們都黑漆漆的,遙遠處兩三個院子還亮著燈。

天女辨認出,不是剛來的兩個女郎,就是那幾個高位的天女們。

她放下心來,轉到走向後院。

她的院子足有尋常天女兩個大,不但有後院,甚至有自己的小花園。

她走到花園裡的枯井旁,順著繩索攀爬下去。井裡有一方不大不小的空間,有人在此鋪著棉被,點燈看書。

見她下來,男子立即放下書冊,“如何,那些婢子都睡了嗎?”

天女挑眉答道,“朱郎君,你還信不過我?我調了一味香,在書房燒了一整天,我見她們都強打著精神,活脫脫撐到現在,也是不容易。”

朱郎君撫了撫胸口,“不會再有旁人發現我們吧?晌午有婢子路過花園,我聽說,今日甲衛又捉人了。”

天女垂下眼簾,看不清情緒,淡淡道,“他是去抓彆人的,沒抓到,還有臉在外麵打轉?”

朱郎君高興起來,端著豆燈靠近天女,“那真是極好,又得幾日安生。”

天女麵容被豆大的火光照亮,眉目如畫,比盛開的牡丹更為豔麗。要是元黎在此處,就能發現,這不是今天坐在首座詰問她的天女嗎?

清晨天光還未大亮。

曳地的鎖鏈聲在園中響起,宛如催命符一般催促著人逃命。

一個誤入此中的人奮力奔馳,卻還是抵不過對方的速度。那金甲神人走得並不快,他拖著沉重的武器,幾乎是一步一步邁過來。

但無論他怎樣逃,金甲神都像是會縮地成寸一般,不費吹灰之力,輕易便走到他身後。

孟生泄氣,也不管對方神鬼莫辨,決心與之分說。

他自己也是被人推進來的,又不是什麼闖入的凶徒,為何緊追他不放。

“止步!”孟生對著金甲神大喊,金甲神果真停下,他的雲靴踏過園內新鮮的泥土,踏碎四周彌散的朝霧。

孟生剖白道,“我名孟龍潭,江南西道人,客遊此處,無意驚擾!”

他實話實說,半點心虛也無。孟生本就是與人偶然經過一座寺院,起了興致進去遊覽一番。誰知忽然跌進另一個地方,他也分不清是真是幻。

金甲神豎起眉毛,一派威嚴,目光冷冷地打量著他。

孟生接著說,“是一個老僧將我推進來的,我來此並非出自本意!”

金甲神總算開口,“你說有僧推你,所為何事?”

“我為尋人。”孟生趕緊說道,“我同遊的友人不見了,我找不到他,詢問老僧,然後就到了這裡!”

金甲神還是那張冷峻的黑臉,聞言像是發現了什麼有趣之事,露出一個隱秘的笑容。

“你說你來尋人?是什麼人?”

孟生覺得有些不妙,但對方勒著鎖鏈,眼看就要朝他走來。

他不得不答道,“是我同窗朱郎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