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白捏了一個又一個訣,把山崖上的樹木石塊投擲過去。
燕赤霞揮著他的精鐵鋼刀,砍斷腳下不斷襲來的藤蔓,守著他們的一圈地方。
元天霸夾著穿山甲與寧采臣兩個秤砣,墜在後方,用肉身扛住周圍零碎的枯枝。
元黎……元黎套了個盾。
她從剛剛就開始雙線程操作,一邊警惕姥姥開大,一邊刷著係統商城。成功升到四級,最大的區彆就是,商城刷出了不同種類的道具。
元黎來不及細看道具的解釋,眼睛掃到一個【專業版平安符】,就把它拿出來給眾人套上。山穀邊緣瞬時出現一個熒光閃爍的罩子。
元天霸的壓力小了很多,有多餘的注意力放在同伴們身上。
燕師弟的刀刃開始卷邊,師姐盤腿坐在地上,抖了抖袖子又掏出一把鋼刀。阿白人力投石車沒什麼效果,元黎在一邊大言不慚地慫恿道,“放火啊,這裡都是枯枝,放火燒山誰怕誰!”
元天霸覺得師姐像那些話本子裡行軍後方的軍師。
元黎可不這麼認為,她感覺自己像個後勤倉管。
她繼續翻著商城,掏出一個碧綠碧綠的五邊形玻璃瓶。打開係統標記的【驅蚊水】瓶蓋一聞,風油精。
她嘗試著往旁邊的藤條上滴了一滴,藤條晃了晃,什麼事也沒發生,被燕赤霞反手一刀揮走。
……頭疼地塞回去。
阿白放起了火。
儘管這場戰役看起來是很不人道的多對一,但蘭若寺那頭在姥姥法相的加持下,裡頭的枯樹都活了起來,一個個像人一樣手舞足蹈地揮舞著枝乾和藤蔓,場麵分外詭異。
穿山甲差一點被卷走,瑟縮著拱進元天霸衣兜。
他們來不及挖個隔離帶,點燃一撮枯葉,順著風推向山穀中央。
於是漫天大火燒了起來。
專業版平安符比普通版本支撐時間更為長久,但人為縱火和姥姥的攻擊,傷害量級差彆巨大。
周遭的枯樹紛紛被碾碎,姥姥的藤條卻依舊堅韌。燃燒著的藤蔓一簇簇往金鬥觀的防禦罩上撞擊,罩子上出現了一絲裂紋。
商城裡有一小半都是平安符,元黎匆忙把剩下的三個平安符分發給三人,自己往罩子後方縮了縮。
寧采臣此時人事不知,穿山甲沒見過這種場麵,趴在元天霸肩頭打戰。
元黎對他說,“你帶他倆先走吧。”豬仔的優勢就是快,不如讓他先帶著一人一甲撤離。
元天霸心驚肉跳,正要搖頭,姥姥甩出幾根藤,一邊切斷燃燒的火焰,一邊卷起金鬥觀的護盾,四周被藤條合圍起來。
“想走,可沒那麼容易。”
阿白四處點火。
他手搓著火星,煩得炸毛,“這個妖到底是樹精還是八爪魚?”
其餘人躲避驅逐著周邊的樹藤,聞言也很是焦躁。
元天霸痛心疾首,倍感失策,扯著嗓子說,“我們出門前應該帶點火油,直接投給她。”
燕赤霞來不及回話,沉默著一刀刀切碎枝蔓,像個麵無表情的廚子。
火星所過之處,霎時帶起滿地的枯葉,直衝姥姥而去。
姥姥也回贈了數條鞭子,雙層護盾上又多了幾條紋路,罩子裡的人也被燒得汗如雨下。
元黎痛苦地翻著商城。
【驅蚊水】,一個風油精。
【姻緣紅繩】,要這東西乾啥,跟姥姥牽紅線嗎?
【驅蚊水】
又是兩個【驅蚊水】
……
在頁麵的最後,她看到了一個好東西。
【劍匣】
顧不得其他,元黎顫巍巍的手把劍匣掏出來,扔手榴彈一樣奮力往前一扔。專注遠程攻擊的阿白側身躲避,堪堪被燕赤霞接下。
元黎也不知道他能使出什麼東西來。
燕赤霞不是妖怪,也不得修出正經術法,每天隻是精進武功,鍛煉己身。
但是他現下的刀刃已經卷邊的厲害,使用到了極限,急需要更換一把武器。隨她扔來什麼鋤頭銅錘釘耙都一樣。
燕赤霞身手敏捷地抱住劍匣。
燕赤霞猛一觸碰到劍匣盒子,愣了愣神。
他好像跟這盒劍合為了一體,呼吸之間便有種如臂使指的感覺,仿佛劍匣生來就是他的武器一般。
事態緊急,燕赤霞心念一動,劍匣自動打開,從中飛出五把不同的短劍。
短劍環繞護盾一圈,把灼燒的樹藤削斷,盾內溫度驟降。
氣勢如虹的短劍,被燕赤霞操控著,轉而穿行在姥姥的樹冠中,頃刻間斬下十幾條長長的枝乾。
場上加入了飛劍,攻勢一下變得猛烈起來。
姥姥發出咆哮,如雷鳴響徹山穀。
樹梢間升起了一小片積雨雲。
山裡下起了瓢潑大雨,與枯枝上的火焰交融著。
元黎掏空商城,有機會認真分辨了一會兒場上的情況。
她也是進過火場的人,這個雨更當初阿白借河水下的雨,很是不一樣。尤其是那聲雷鳴,似乎並不是姥姥自身發出來的,倒像是真正的雷聲。
元黎插空對阿白問道,“她是會喚雨嗎?”
阿白又點了把火,分心答,“應該是,樹妖已經修到一定境界,雲裡還有驚雷。”隻不過這雲是一整塊沉沉的黑雲,透著不詳的紅色,一如姥姥的修煉之路,用人命堆砌,陷入惡性循環。
元黎想給他倆掠個陣,反複找了找,突然福至心靈,從倉庫裡找出一條長長的魚竿。
她支起這根魚竿,在應接不暇的眾人中格格不入。
連穿山甲都偷偷摸摸瞄了她幾眼。
元黎沒頭沒腦地問,“你會引雷嗎?”
阿白還在造火,想也不想,“不會。”
元黎波瀾不驚地把魚竿插到土裡,在火光中晃動。
阿白捏火苗的手一頓,瞥了眼他們常用的魚竿,像是想到了什麼,瞳孔地震。
她把魚竿一遞,“雨天不能用它釣魚,這是引雷神器,扔吧。”
燕赤霞兢兢業業地與姥姥互砍,山穀上空對撞出五毛特效。
阿白遲疑幾秒,把釣魚佬開出的魚竿對準老樹軀乾,精準地投擲了出去。
元黎盯著那根高導電性能的碳纖維魚竿,一頭竿梢?連著魚線,繞樹幾匝,牢牢掛住。另一頭被慣性甩開,高高地飛入雨雲。
雨越下越大,雲間滾滾的紫團清晰可見。這時候的魚竿在雲裡隨風翻滾,似一隻飄搖的風箏。
一道紫線劈下,垂直擊中了桑樹,炸開一片熾烈雷光。
姥姥幻化出的法相裂開了。
裂開的法相如同暗紅的碎片,飄散在山穀裡,簡直是腥風血雨。
真·物理版·腥風血雨。
一縷縷血水混雜著腥氣從山穀上方落下來,搞得所有人的頭都亂糟糟。蘭若寺所在之處,那些枯枝敗葉化作灰燼,留下幾處斷壁殘垣,是真正的蘭若寺。
姥姥的幻象雖然沒了,然而本體還在,暴雨如刀降下,衝刷著兩麵山壁。電光火石之間,土地沉降下去,從蘭若寺中心輻射到四周,形成一個巨大的漏鬥。
“快出去,山體滑坡了!”元黎放聲嘶吼,催著大夥兒往外衝。
元黎被迎麵而來的泥石流裹挾,暴躁地想到,都是聊齋世界了,能不能不講求科學!
這塊山穀在下墜。
罩子裡的師弟們被衝往另一個方向,表情倉皇地不斷回看。
元黎略感自責,可憐的師弟們又要替她擔驚受怕了。她不負責任地想,下次,下次一定提前準備,做好計劃……
咦?臉上怎麼毛毛的。
周圍伸手不見五指,元黎試探著伸了伸手,連輪廓都看不見。
“你能不能不要站在我臉上?”
她摸索著把臉上的阿白拿下來,在被糊了一把血的臉上抹了抹,終於能看清洞中的情況。
這裡是個洞宮,並不多麼華麗,隻是足有幾層高。
一株桑樹立在中央,樹梢上係了眾多的紅色綢帶,跟蘭若寺後院看到的一樣。
阿白變成狐狸在一邊舔毛,渾身黏糊糊的,讓他倍感難受。
姥姥像是真的已經沒了,她被自己召喚來的紫雷劈中,隻留下枯萎的本體在這裡。洞裡其他地方也岑寂無比,了無生機。
元黎繞著桑樹轉了一圈。這個地方,甚至於連風都沒有,讓綢帶根根垂下,動也不動。
姥姥怎麼這麼花裡胡哨?
帶著探究,她捏中一根綢帶,上麵寫了一條寄語。
“信女張瑤瑤祈求能得一個麒麟兒。”是個求子的。
元黎突然被這隻言片語砸中,透過綢帶,看見了一名秀麗女郎。她撇開夫君,獨自站在樹下,懷蓄著期待祈福。
元黎恍恍惚惚,不知身在何方,一下覺得自己是這棵樹,一下又代入了張瑤瑤。
……直到再次滿臉毛。
阿白保持著一個奇怪的姿勢,鋪在她頭頂。
察覺到她有反應,張嘴叼下麵前的綢帶,把綢帶當做抹布,往上蹭血跡。
“誒!阿白!”她慌忙把阿白拾起來,“彆用彆人的東西啊。”
阿白嗤了一聲,懨懨地在樹乾上坐下。他總感覺自己被這棵樹妖的血氣沾染,使不出力,千方百計想把血擦乾淨。
元黎安置好阿白,抬頭仰望滿樹的紅條。
這是什麼?這是姥姥的記憶?
她在綢帶中穿行了一會兒,一個又一個,看到了無數女郎的祈願。
其中還看到了小倩。
年輕的小倩看起來身體不大好,周圍的手帕交小姐妹都換上了春衫,她裹了一層又一層。
小倩笑意盈盈地掛上綢帶,對手帕交說,“樹上掛的都是祈求姻緣的,我偏不,希望阿兄行軍歸來,給我帶隻小馬駒。”
那手帕交是個年紀稍大些的娘子,嗔笑她,“你還小呢,儘想這些。”
桑樹下的紅條迎著暖風飄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