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位客人(1 / 1)

山裡頭升起了濃重的霧氣。

真正的春季到來以後,雨水漸多,山裡常常會起大片大片的霧,最正常不過。

然而此時的霧氣卻不是。

那是一團凝聚的黑氣,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像是有生命有意識一般,沿著具體某個方向彌散,在不見天日的林間蕩開去。

若是砍柴的樵夫見了,隻怕得做好幾日的噩夢。

但這裡沒有樵夫,甚至也沒有飛鳥,一片死寂中,有兩個女子踉蹌著趕路。

黑氣在身後不緊不慢地追趕著,仿佛戲弄一般,在馬上要咬上她倆時,會稍事停頓,好像是在刻意放水,想要見識二人最後的掙紮。

事實卻遠非如此。

烏臼行事乖張,殺了許多人,也吃了不少的妖,他不事修煉,靠著吞食人類血肉和妖精靈氣為生。

但他人靈氣怎會聽憑烏臼煉化,最後隻會變成一種無差彆攻擊的怨氣。

烏臼追捕獵物,會把這怨氣放出來。

就算不能為他所用,他自是沒什麼損傷,隻不過留下追蹤的痕跡。當然,要能侵蝕獵物,就更好不過了。

黑氣之所以停滯,也是因為侵染兩人身上的法衣而不得,隻能凝聚在地麵上,形成一個又一個泥窪。

婦人低頭一看,惱恨不已。“要是我沒有受傷,必能與之一戰,何須這樣狼狽!”

“不要上他的當,我們先得找個落腳點才是。”同行的女郎高一腳低一腳地攙扶著婦人,她更懂得能屈能伸的道理。

反正此處一片漆黑,什麼都看不清,總得想點法子避一避。

她四處環顧,正想借著樹叢隱匿一番,倏然發現遠處不知名的山頭,一束光刺破黑暗而來。

元黎用豬仔帶回來的豬豬做了頓東坡肉。

元天霸向她傾情推薦。

這塊豬肉可是他在市廬上好幾家肉鋪貨比三家看出來的,肥瘦相間,柔韌有度,堪稱物美價廉。

元黎目光灼灼地盯著豬肉了一會兒,接受了自家豬仔吃豬肉的設定,愉快地做起晚飯。

豬仔挑的豬肉確實很好,做出來的東坡肉肥而不膩,晶瑩地堆在碗裡,散發出的鮮香勾人腸胃。

元天霸吃的頭也不抬。

白狐則慢條斯理,倒是顯出幾分矜持來。

飯畢,元黎說要賣給豬仔一把劍。

元天霸沒有明白。

元黎伸手:“先給我錢。”

元天霸忙不迭點頭,試探問道,“多少錢呢?”

他拿出裝錢的小布袋。

布袋裡的錢有元黎給他的,采買完還剩下不少。今日見了燕三郎,對方以無暇上山為由,又給了這半個月的生活費,加起來也有小半貫了。

若是還不夠……他也能去外麵賣力氣,他知道碼頭上搬貨不缺力夫,可像他這樣一次扛三袋的力夫著實不多見。

元天霸打開錢袋,等待元黎的要求。

元黎想了想,“一文吧。”

黑箱給豬仔還賺什麼,隻不過定價仍然是一個問題。

桃木劍這種係統商品賺的主要是任務積分,光說這把劍的作用,她看簡介也看不明白。定價失敗,下次有客人來,讓他們看著給吧,都是道觀了,談錢多傷信仰啊,還是隨喜的好。

元天霸本來攥了一大把銅板,聞言又放回小錢袋,掏出一文錢來。

元黎沒有什麼假動作,直接從倉庫掏出桃木劍給豬仔。

元天霸看著她大變活劍,呆滯地眨眨眼,一旁的白狐也被吸引住目光。

“那這劍是做什麼用的呢?”元天霸接過劍端詳半天,沒看出什麼東西來。

元黎乾巴巴回答:“我不知道。”

元天霸:“?”

元黎沉吟一會,一臉這事我也沒法解釋的表情,遲疑著說:“我也不知道,如果你有危險,可以試一試?”

元天霸帶著幾分迷茫點頭。

係統及時跳出來。

【狀態:完成一筆訂單,積分更新!】

元黎看著積分上漲,喜滋滋又給了元天霸一把劍。元天霸再次地遞過來一文錢。

元黎等待了一會兒,什麼反應也沒有。她對此有些遺憾,但沒放在心上。

就算隻能賣給豬仔一次,可這畢竟是卡Bug,從未想過會成功誒!

元黎隨即歡快地把一文錢還給元天霸,元天霸乖巧返還桃木劍。

元天霸覺著自己有些懂了。

聽說山下村莊裡的小兒最喜歡玩過家家,儘管師姐橫豎都不能算作是小兒的範疇了,但沒關係,他做好了心裡建設,絕不會拆穿。

玩!師姐想玩就玩兒,什麼都可以玩!

一旁的白狐抖抖毛,目光隨著桃木劍輪轉,似乎很是好奇。

元黎也察覺了,雖然很想把桃木劍賣給狐狸,但對方畢竟是一隻小動物,還是不要強求。她找出一根紅繩把劍係上,讓白狐掛著,就當是逗狐棒了。

元天霸聽了她的話,也沒有把桃木劍收進寶箱裡,決定隨身帶著。白狐兩爪捧著桃木劍,從那張狐臉上看不明白他在思考什麼。

家裡的小動物都很安分,元黎觀察了一會兒,開始琢磨自己下一個經營目標。

道觀勉勉強強地修繕了幾處,用了些七零八落的材料,給房頂和院牆打上了補丁。哪怕補得難看些,路人經過一眼看不出是個道觀,好歹能識彆出是有人居住的房子,不再是個荒郊野嶺。

元天霸的母雞買了回來,撲騰著被放進雞圈裡,自然就活動起來。沒有耕種菜園和林地,幾場春雨過後,又長出了滿地的雜草。一把火燒了不行,這也需要拔一拔,但一時半刻是完成不了的。

至於道觀自己的擺件,正經的塑像香爐等物件,隻能過後再說了。

那就翻翻可以做的事情。

比如。

元黎看著係統裡高高掛起的【尋找經營合夥人:燕三郎0/1】的任務,轉過頭問元天霸:“我們何時去找燕師弟呢?”

元天霸:!

他移開目光,按捺住自己的心煩意亂,努力平靜道:“我這就給燕師弟去信,估摸著過幾日就能有音訊。”

元黎表示了解,原本安靜趴著的白狐忽然發出了“嗤”的一聲。

元天霸頓時一個扭頭,對狐投來憤憤的眼神。

元黎有點疑惑,不顧白狐動彈,上手翻看了一會狐狸。

咦?

好像沒啥不對的地方,它是不舒服嗎?

狐:……

元天霸裝模作樣給燕三郎去了信。

還沒有等到對方的回信,倒是先等來了客人。來的是一對兒主仆。

天光未明之時,被靜謐籠罩的整座城池按點開了城門,早早等在外麵的商隊交了入門的銀錢,準備去市廬附近找地方休息,再整裝待發。巡街的官兵進行了交班,去運河碼頭上工的力夫也走出家門,城門附近擺了幾個小食攤,兜售著各種早點。

就是城外幾裡的村落,也漸漸有了動靜,一家的男丁要下地,婦人要做飯,有娃子就哭起來,接著又響起大人招呼的巴掌聲。

這都跟元黎沒有關係,她還在床上睡覺。

道觀裡靜悄悄的,彆說是整天打盹的白狐,連最是鬨騰的豬仔也蜷縮在墊著虎皮的小窩裡。隔著厚重的布簾,一點子光也透不進來。

即使在睡夢中……

【您的道觀迎來了第一位客人,請儘快接待。】

睡夢中接到係統提示的元黎被動從床上彈起來:有大事發生!

元黎匆忙爬起來,趿著鞋子出門一瞧,發現柴扉被人推開,山門旁邊站著兩名女娘。

似是見到道觀裡沒有人,正躊躇著不知要不要往裡走。

一位是個健壯婦人,看上去有些年紀,穿著一件半新不舊的青衣,態度很是溫和,隻有飽經風霜的臉上透出一絲淩厲來。

旁邊站著的是名年輕女郎,麵若桃李卻眉間輕蹙,眼含憂愁,像是有無儘心事。

但見她身著一件單薄的綠外衫,佩一根麻布絰帶,內裡配的是白色素衣,穿的是件實打實的孝服。

雨後山路難行,她倆應當是趕路而來,鞋底沾滿了泥濘點子,神色間都帶上了一絲疲倦。縱然如此,衣飾發髻都整理得一絲不苟,顯然在此已經等候良久。

見到元黎出來,二人臉上齊齊露出一個笑容。到底心中忐忑,有所忌憚,那笑也隨之緊繃。

元黎麵對兩位女娘略顯奇怪的笑臉,隻當對方乍見自己出來,免不了被驚。

元黎在這上麵有非常多的同理心。固然金鬥觀是自己家,她總覺得家裡很好,但此地確確實實是深山老林沒錯。現下時間過早,太陽還沒升起來,山上樹影重重,是個男的也得思量再三吧。

“二位娘子,此處是金鬥觀,兩位是來打尖兒還是……呸。”元黎話趕話,差點咬到自己的舌頭,“是來踏青還是上香?”

她一說完,又在心裡呸了自己兩句。

唉,哪有小姐妹平旦時分來郊遊爬山的,不是多此一問嘛,萬一人家走錯了可怎麼辦。

這邊正懊惱著,那頭綠衣女郎開口道,“我二人路遇惡人,同伴負傷在身。”

元黎先前疏忽,沒注意到這兩人是互相攙扶才堪堪站在此處,順著綠衣女郎的話把目光轉向婦人,對方腳步虛浮,麵如金紙,確是不太好。

女郎試探著詢問:“這位道長,請問觀裡還能借宿嗎?”

“自然是成啊!”

女郎登時轉悲為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