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那莫名其妙的的夢,艾麗婭在第二天早上吃飯時說了這事。
傑森聽完後沒有不當一回事。他皺起眉,思索片刻後說:“既然這樣,這兩天我都跟你一起行動吧。”
艾麗婭訝異地睜大雙眼。昨晚驚醒後,她便從商城花重金兌換了墨囊。三十積分隻能兌換一根,而且會隨著兌換次數增加漲價。她攢了很久的積分瞬間隻剩下24分。
墨囊具有快速修複效果,在瀕死時會優先被使用,相當於艾麗婭的複活次數加一。她已經抱著自己麵對的打算,畢竟預知夢也不會告訴她具體時間。
她遲疑開口:“但是如果那個雇傭兵沒有出現呢?你總不能天天和我呆在一起。”
傑森說:“不會。肯定是黑麵具派來的人。昨天他殺我失敗後,確實有很概率從你這邊入手。我們這兩天努力搗毀他的生意,他不可能忍得住。”
艾麗婭卻想到那個任務。係統不會將兩個無關的事情放在一起。既然是一條任務,就說明這次危機會和她找到老師有聯係。她看向傑森,一個人類可以又當隊魷又當老師嗎?
“傑森。你能教我格鬥嗎?”
“可以啊。”傑森很快應下來。
艾麗婭看著毫無反應的空中,不由得沉默。好吧,看來係統認為的老師不是紅頭罩。
“那麼,我隻跟你一起行動兩天。”艾麗婭下定決心。她盯著傑森詫異的藍眼睛:“逃避不是我的方法,害怕死亡而變得躲在你身後也不是我想要的。我們周末本來就會一起行動。但如果那個人還沒有出現,我也不需要你的保護。”
艾麗婭站起來:“你知道的吧,傑森。”
傑森仰視著她,擔憂卻暢然地笑起來:“我明白的。一把刀如果藏在刀鞘裡就會生鏽。一個戰士如果不去戰鬥就會畏懼而死。艾麗婭。”他頓了頓,最後一句話說得很慢,“謝謝你尊重我。我也會尊重你的。”
艾麗婭與他對視。溫暖恒定地白熾燈照在中央,他們中間明明隔著一張餐桌,艾麗婭卻覺得好像應該更近點。她應該去抱抱他。
想到就做。
艾麗婭三步並兩步地繞過餐桌一把攬住他,與這具溫熱而呆滯的人類身體互相貼緊。兩秒後,她放開傑森,兀自在旁邊轉了個圈。她穿著傑森送的睡衣,毛茸茸得像隻小熊。
“你身上有股檸檬香氣。淡淡的,我不討厭。”艾麗婭評價道。
傑森臉色複雜地開口:“可能是洗衣粉的氣味。”他看著這個女孩,靈魂好像分成了兩半。一半在尖叫“天哪天哪天哪”,一半在努力說服自己“外星魷魚沒有感情她就是拿你當好朋友罷了”。他忍不住捂臉,咬牙切齒地說:“該死……”
“怎麼啦?”艾麗婭上半身傾向他,仔細觀察他的神色。她現在陷入莫名的感動中。整條魷魚跟泡在墨水裡一樣飄飄然,很想做些對這位最好的好朋魷關愛的事情。
“不,沒什麼。”傑森稍微後仰一點,想避開熱心魷魚的關心。離得太近他甚至能感受到對方呼吸的溫度。他還是確認道:“剛剛是你的慶祝儀式嗎?”
艾麗婭聽懂了,原地高興地蹦跳兩下。“是的!你不喜歡嗎?現在你是我最好的朋魷了,我們應該能擁抱吧?”
傑森:……
他艱難地說:“可以。但是……”看到艾麗婭似乎要下垂的綠眼睛,他又改口,“好吧,可以的。但是你不能和彆人做。我們人類裡異性之間不太有這種舉動的。”
“那什麼情況能做呢?”艾麗婭問。
“情侶吧。”傑森說。他看著艾麗婭,生怕她說出一些更加可怕的話。
“那好吧。”艾麗婭知道人類的關係裡情侶是很神秘的部分。或者說愛本身尤為神秘。她轉了個身,收起吃完的餐盤端去廚房了。
傑森看著她的背影,沒有馬上起身。他靠在餐椅上,剛剛被抱過的上半身似乎還能留有那股柔軟的觸感。
他低下頭,耳側遲遲地漫上了紅色。
·
周末的兩天果然風平浪靜,無事發生。
周日最後一場行動裡,傑森連揍人都帶了火氣。
看他悶悶生氣的模樣,艾麗婭忍不住問:“你怕什麼呢?我不是說,我能複活的。”
複活又不等於沒死過。傑森透過頭罩瞪她,冷笑道:“真不巧,我也是複活過的。誰知道你醒來會不會失憶?”
墨囊修複得好好的,怎麼可能會失憶。艾麗婭沒理他,反而抓著另一點說:“你怎麼就知道我一定會死?已經知道他們會放炸彈暗殺我,我還不會躲掉?”
傑森深吸一口氣。他自覺生命的重量,很想把這沒心沒肺的小混蛋打一頓。想歸想,他們也沒到可以乾涉人生道路的份上。就像那年蝙蝠俠沒法阻止他去偷偷見自己的生母。
他隻能重複第三遍的叮囑:“帶好目鏡,可以幫你分析炸彈位置。不要掉以輕心。如果遇上困難,及時聯係我。”
艾麗婭點頭。她心裡沒有恐懼,更多的是躍躍欲試和興奮。到時候避開外力的乾擾,她可以和那個雇傭兵打上一場。看是能遇上不遜於紅頭罩的強敵,還是沒法見光的老鼠。
周一,艾麗婭照常去上班。
下班時間一到,艾麗婭慢條斯理地解開圍裙。她在更衣室裡放好衣服,走出來後卻沒有馬上離開。
出於某種預感,她走到收銀台後。小文正躲在躺椅上打毛衣,見她過來,把手裡的鉤針和毛線團放到一旁,站起來問道:“怎麼了,艾麗婭?是落下什麼東西了嗎?”
艾麗婭輕輕擁住她。小文的身體更加柔軟,多肉,像她手裡的毛線團一樣絨絨的。艾麗婭閉上眼,將傑森和小文的擁抱作對比。似乎是兩種不同的溫暖感受。
小文沒有再問什麼,隻是輕柔地抱回去。年齡在她的笑容中體現,像一個會唱搖籃曲的老祖母。
艾麗婭鬆開她,說:“有可能我後天有事不能來。”
小文若有所感。她注視著艾麗婭,艾麗婭才發現她的眼珠確實不再清澈。人類的年齡似乎非常殘忍。
但小文的眼神還是明亮的,你能隔著歲月看到五十年前的那個少女靈魂:“人總會踏上不同的道路。我們會再見麵的吧?”
“一定。”艾麗婭承諾道。
她沒有再停留,直直地轉身走了。風鈴聲被掩蓋在門內。
艾麗婭沒有直接戴上目鏡,那樣太顯眼了。哪怕接下來可能迎來非常重要的關節,她也不樂意慌張冒失。
她就近找了個小巷子切換裝備和衣服,開啟目鏡裡的□□分析係統。
艾麗婭繼續走在平常下班的路線上。
不多時,她停了下來。這裡是一個廢棄的小公園,兩徑的花圃已經變成野薔薇和刺薊的地盤。
透過野薔薇的縫隙,艾麗婭看到了一點標記。就在這條小徑拐角處的噴泉池裡。一隻肥美的白鴿正用圓鈍的喙梳理它的羽毛,爪子抓著噴泉池上的雕像。雕像因為年久失修,外殼已經剝落,隱約能看出薔薇花的模樣。目鏡標注的□□被綁在那雕像後。
艾麗婭止住步伐。萬籟俱寂。
呼吸聲都清晰可聞的這一秒,她看著那隻白鴿停止梳毛,搖搖晃晃地起飛——
巨大的轟鳴聲裡,雕像四處迸裂的碎石片擊落那隻白鴿,艾麗婭不知道是否真的聽到那聲微弱的哀鳴。她在爆炸發生的那一秒往右後側跑,背後因強烈的衝擊波而發燙。努力穩住身體後,她跳到路邊的野薔薇上,順勢躲過一發子彈。
子彈是從後上方射來的。
艾麗婭大概摸清了方向。現在敵在暗她在明,她需要找到一處地方躲著修整。至少要讓敵人主動出現。
冒出這個念頭後,她就近躲在半根雕花石柱後。從戰術腰帶裡掏出一個手雷,拔掉保險塞,扔向子彈射來的方向。她再縱身一躍,跳到右側的涼亭頂上。
剛剛站定,手雷投擲的方向果然從爆炸氣流中衝出一個人影。
那是一個全身上下包裹在盔甲裡的強壯人類,連頭部都戴著半黑半橙的麵具,隻露出一隻眼睛。速度快極了,幾乎是看清的後一秒,那個人就猛得躍起,直衝艾麗婭襲來。
他同樣憑空跳到涼亭上。
亭上的圓頂狹窄而傾斜。艾麗婭險而又險地側身躲過麵具人拔出的武士刀,切成魷魚後跳再變人形拔出小綠;利用短暫的滯空時間,她幾乎清空了彈匣,子彈傾瀉到麵具人的胸口和四肢。
出乎意料地是,麵具人沒有絲毫受傷和疼痛的反應,在槍林彈雨中不退反進。
等艾麗婭的腳堪堪落地後,就不得不應對壓迫感極強的刀刃。她狼狽地躲避這密不透風的刀光,甚至找不到可以變回魷魚的空隙。沒過兩秒,她感覺胸口一涼。
她緩緩低下頭,細長的武士刀從吊詭的角度穿過她的身體。
疼痛促使她變回了魷魚,啪嗒一下掉在地上。而這個可怕的人類甚至來得及接住那把武士刀。
“你完全沒有利用好你的能力。”
這個人類看著略微抽搐的魷魚屍體,評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