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家嬸子左手手心放了一小把炒黃豆,正往嘴裡扔著。
“來,給你點兒,咱倆邊吃邊說。”
她從衣下口袋裡抓出一把炒黃豆,遞到了盧月照手裡。
盧月照嘗了嘗,一口下去嘎嘣脆,還帶著點微糊的香味。
“嬸子,你彆賣關子了,快跟我說說是什麼怪事兒?”
陸家嬸子拉著她在樹下石凳上坐下,又向著盧月照湊近了才開口。
“今兒早天剛亮,我和孩兒他爹還有你三個哥哥去地裡收玉米,想著先從你們家收起,進去埋頭就開始乾,給我累得,眼前直黑,差點兒沒中暑暈過去,得虧孩兒他爹扶了我一把,你還彆說,孩兒他爹身子骨還是硬,他……”
玉米地。
盧月照想起了那日和裴祜在自家玉米地碰見的那對野鴛鴦。
陸家嬸子要說的,不會是這件事吧。
“嬸子,你挑重點說。”盧月照撫額。
“重點這不就來了,我大兒子個高,說前麵有塊空地,讓我坐著歇歇,我就過去了。過去一看我就開罵了,不曉得是誰這麼缺德,把好好的一片玉米稈子壓在了地上。”
行吧,果然是那檔子事,盧月照心想。
“我心想著既然都被推倒了,那我就就在那兒坐會兒吧,結果,你猜怎麼著?”
陸家嬸子停了話茬,一臉揶揄。
盧月照隻能裝作什麼都不知道,輕輕搖了搖頭。
“你個還沒出嫁的黃花大閨女肯定想不到,那地上有幾片被撕碎的布,我湊近看了看,是女人的小衣!”
撕碎的小衣?
這盧月照還真不知道。
“我跟你說,我把那幾片碎布拚好了,看大小,肯定不是瘦人穿的,”陸家嬸子嘖了嘖嘴,“也不曉得是誰的,你說說,跑到彆人家玉米地裡做那檔子事兒,也不怕被人撞見,真不害臊!”
“這種事兒,倒是撞見的人更害臊些。”盧月照說道。
不知道彆人若是撞上這事如何,反正她和裴祜是真真兒紅了臉。
“對了,前幾日臨傍晚,我不是碰上你和清明一起去地裡掰嫩玉米了嗎,你倆那天看見啥了沒?”
盧月照一聽這話,頭搖得跟撥浪鼓似的,“沒看見,我倆什麼也沒看見。”
陸家嬸子看盧月照反應這麼大,咧嘴笑了笑,“你還是年輕,臉皮兒薄。不過這也不是什麼新鮮事兒,村裡也不是沒有兩口子為了找刺激去小樹林裡,去地裡,還有人去過山上,隻不過這次倒是讓我給碰上了,之前都是聽彆人說的。”
不是兩口子,盧月照心裡想。
那女人說了她家的什麼,哦,老頭,不太行了。
盧月照想到此處,還是忍不住好奇,開口問:“嬸子,你知道咱們村裡,有誰家是老夫少妻嗎?”
陸家嬸子想了想,“少說有四五家,劉家,錢家,王家,楊家,孫家,怎麼了,問這乾啥?”
“啊,沒事,就是想到你和陸叔一直這麼恩愛,我記得你們兩個是年歲相當來著,就想問問老夫少妻的感情如何。”
“他們呀,”陸家嬸子仔細想著,“在我印象中都還可以,也沒聽說有什麼打架的事兒,至於說吵嘴嘛,哪家兩口子不吵幾句,吵過了也就沒事了,等你成了親自己經曆了就知道了,但是要記住一點,吵架不能戳對方心窩子,傷人心的話說一次兩次還行,多了就真的傷感情了。兩個人在一起不容易,不能輕易就散了。”
盧月照點了點頭,笑著回答:“嬸子說得是,我記住了。”
*
今日是周媛的回門之日,周媛和趙子路回到周家後,馬大娘拉著周媛進屋關上門,說了好一陣子的話。
趙子路這人生地不熟的,也沒人能跟他聊,隻能坐在另一間屋嗑瓜子,等累了,還躺在炕上睡了一覺。
“吱——”
門開了,母女兩個笑眯眯地從屋內走出來。
“去吧,陪子路說說話,我去準備午飯,都是你倆愛吃的。”馬大娘拍了拍周媛的手。
周媛一臉羞澀進了屋。
午休過後,盧月照算著時間又晚了一陣子出了門,她怕自己去周家去得早了周媛夫婦兩人還沒起。
她懷中抱著一大罐酸梅湯,是剛剛從井裡拿出來的。
周媛一到夏天就蔫蔫兒地沒什麼精神,隻有這酸梅湯能讓她開胃,還必須是盧月照親手熬的才行,其他人做的,周媛總覺得差點味兒。
“咚咚咚——”
盧月照敲著周家的門。
“來啦!”
周媛小步跑出來開門。
“就知道是你!”周媛的語氣有些興奮,伸手就抱住了盧月照,連帶著她懷裡的酸梅湯罐子。
明明才三日不見,可她就是很想念自己的好友。
盧月照也是如此。
看著滿眼喜悅,麵色紅潤的周媛,盧月照猜測她這幾日在趙家過得應該不錯。
周媛接過酸梅湯,帶著盧月照進了門。
馬大娘和趙子路也站在門口迎接。
“梨兒來啦,快進來喝口水。”馬大娘招呼著進來,伸手接過酸梅湯。
盧月照和趙子路互相點了點頭。
“媛媛,你們兩個進屋聊吧,不用管我,”趙子路笑著說道,“我和娘去準備今晚的飯。”
盧月照先進了屋。
周媛仰頭看著自己的丈夫,圓圓的眼睛裡儘是甜蜜。
“你又什麼都不會,彆給娘幫倒忙了。”
趙子路笑著撇了撇嘴,“你放心,正因為不會才要跟著娘學,我學上幾道你愛吃的菜,回去給你做。”
“好。”
周媛的嗓子甜甜的。
“快去吧。”趙子路將手覆在周媛的腰側,輕輕一推。
屋內的盧月照看著新婚的小夫妻甜膩的樣子,也跟著笑。
周媛帶上了門。
“好啦,你彆看著我笑了。”
周媛拉著盧月照坐在了炕頭。
“行,我不笑了,你趕緊和我說說你這三日在趙家過得如何。”盧月照說道。
“說實話,還……挺好的。”周媛臉頰有些泛紅。
“公公婆婆都是極厚道的人,之前我聽說有的新婦進門是要在婆婆麵前站規矩的,我婆婆就沒有,成婚這幾日見了我一直問我適不適應,讓我有什麼需要就隻管和她說。我公公是個話少的,但對我也很和藹,家裡算上我就四個人,還有一個使喚婆子和兩個小廝,人口簡單,沒什麼糟心事。”
盧月照點頭,“那趙子路呢?”
“他,對我也是沒話說,溫柔體貼,又是個老實憨厚的,怕我剛進門,在婆家不適應,一直陪我說話,我倆在一塊兒講了好多小時候的事兒,家裡的雜活有使喚婆子做,也不用我,過得挺舒心的。”
周媛喝了口水,繼續說道:“昨天有三個他的朋友上門要叫他出去玩兒,他說要陪我,也沒跟著出去。那三個人穿得光鮮亮麗的,身後都跟著小廝,還挺有排場。”
“趙家條件也不差,你夫君認識些富家子弟不奇怪。”盧月照說道。
“這不是剛成婚嗎,等回去了,他要出去我肯定不會攔著,早些回來就是,反正不能在外頭過夜。”
“是。”
“對了,還有一件事,趁著你來了我跟你說說,咱倆指不定下一次什麼時候才能再見呢,彆說晚了。”
周媛湊近些,低下聲在盧月照耳邊說著,“就是......那檔子事兒,初次的時候一定讓清明輕些,慢些,最好是進去前多準備準備,要不你會很疼,受不住的。”
一聽這話,盧月照的臉騰地就紅了。
“知道你還沒經過這事兒,聽不得,但是這不是遲早的嗎,你一定記著我的話,彆讓他急吼吼的。”
“好,我知道了。”盧月照輕聲回答。
“怎麼樣,你和清明準備什麼時候成婚呀?”周媛笑著問。
“這事兒我倆還沒說過,但爺爺前幾日和我提了一嘴,他想讓我倆儘快。”
“行,盧爺爺都開口了,想必也快了,到時候我一定來!”
兩個人坐在一起又說了好一會子的話,直到太陽西斜,盧月照該回家了。
“好了,不早了,你們一家該吃飯了,趁著今日多和你娘說說話,明早就該回趙家了,你記著給我寫信,人回不來,但是信要來。”盧月照拉著周媛的手。
看著周媛在趙家過得很好,盧月照也就放心了。
“好,我一定常常寫信回來,我娘你還要時常照看些。”
“你放心。”
“等一下,我給你帶了東西,你拿回去也給盧爺爺和清明嘗嘗。”
周媛起身去一旁桌子上拿了一個食盒。
“這裡麵是些不同口味兒的冰酪,是個稀罕玩意兒,爽口不甜膩,夏天吃最好,就是回去要趕緊吃了,放久了怕壞了。”周媛說著,將食盒遞給了盧月照。
“我還沒吃過這冰酪,還得是托我們媛媛的福。”盧月照接過食盒,笑眼彎彎地看著周媛。
周媛忍俊不禁,“也不是托我的福,這是子路起了個大早買來的,等的人多,可排了好久的隊,你要謝就謝他。”
“夫妻本是一體,謝你就相當於是謝他啦,你替我轉達就是,”盧月照伸手輕輕捏了捏周媛臉頰上的軟肉,“好了,我真的要走了,一定記得寫信給我,還要常回來住,真的舍不得你。”
“好好好,你的話我都記得。”
送走了盧月照,趙子路在周家院門口等著周媛。
“你倆都聊了些啥?”趙子路伸手攬過周媛的腰肢。
“放心,都是誇你的,沒說你壞話。”周媛去牽趙子路的手。
“我信,因為肯定說不出我的一點兒壞話,壞的地方你也說不出口。”
趙子路親上了周媛的臉頰。
“乾什麼呢,路上有人。”周媛輕輕推了推趙子路。
“怕啥,咱倆是正經夫妻。”
是不是再老實憨厚的人成了婚也會沒個正型?
周媛想著。
飯快好了,趙子路拉著周媛進了門。
晚飯後,盧月照將周媛送來的冰酪一並和盧齊明、清明分了吃。
這冰酪果真如周媛所說,入口微涼,還不黏膩,夏日吃很是爽口。
晚間的風帶著些涼氣,完全不似白日一般燥熱,吹在身上很舒服。
盧月照和裴祜一同出門走著,消消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