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不厭詐(1 / 1)

阿箏偏頭看過去,對方好像隻是很隨意地問了下,目光仍注視著場中的二人。

旁邊的霍元封聚精會神地盯著比試的進展,似乎沒聽到。

不論這二人誰贏,於阿箏來說區彆不大,她總能達成目的,隻是途徑有些不同而已。

但屈承戟為何要這麼問,難不成是覺察到什麼。

阿箏乖順地笑笑,衝他眨眨眼道:“可惜世子未能參與,否則……我是希望世子輸的。”

這話引得屈承戟凝視她許久。

那雙好看的桃花眼裡,泛著些說不出的意味,“下次必不讓公主失望。”

“連蓉贏了!”

霍元封的驚呼傳來,阿箏忙看了過去。霍元熠的惱火和連蓉的歡暢對比很是明顯。

這麼快就結束了?她都沒看清。

連蓉踱步過來,麵上頗有些神清氣爽,“九公主,臣女贏了。”

“連姑娘好生厲害。”

阿箏點點頭,朝連蓉小跑過去,目露敬佩。

連蓉粲然一笑,更是得意了。

見九公主摘下了她身上的枯葉,又不由得驚歎對方的貼心。若換成府裡的兄弟,隻會嘲笑自己像個假小子。

霍元熠也走了過來。

阿箏細細瞧了眼,霍元熠似乎已經平靜下來,並未因輸了比試發怒。

也不知連蓉是如何贏的,以她的觀察,連蓉的輕功應是遜色於霍元熠的。

旁邊的霍元封已急急地問了出來,“方才被樹枝擋住了沒看清楚,四皇兄你怎麼輸了!”

霍元熠閉口不言。

隻連蓉故作大方地道了句,“兵不厭詐,四皇子是純粹了些。”

聽到這話的霍元熠麵上不動聲色,可看著連蓉的目光頗有些警告的意味。

定是剛剛發生了些什麼。

“你的心願是什麼?”

霍元熠輸了比賽,接受懲罰。但他眉宇間的不耐很是明顯,似是在等阿箏提個簡單的,他好快些完成。

剩下的三人也都看了過來。

連蓉的明眸熠熠發光,像是在鼓勵自己提出點特彆的。

屈承戟的目光就有些玩味了,霍元封則是純看戲。

阿箏鄭重地朝霍元熠行禮,語帶小心,“四皇兄可否教我習武?”

此話一出,霍元熠的神情登時冷淡下來。

觀之,是很明顯的不願。

連蓉也愣了一瞬,不過頃刻間又笑了起來。

就說自己怎麼看公主怪順眼的,原是喜好也與自己相同。

誰說女子就該在家中繡花相夫教子。依她看來,若有朝一日需女子拿起長槍,女子也絕不會比男子弱。

連蓉見霍元熠久久不語,有些急了,“霍元熠,你怎地不說話,莫不是要反悔?”

這等心願確實出乎霍元熠的意料。

他探究的眼神審視著阿箏,想要從中看出對方的真實意圖,可阿箏仍是一副誠心求學的模樣。

霍元熠神色淡淡,“你的根骨不適合練武,強行學,也隻是強身健體罷了。”

說實話,阿箏是失望的。

她並不是一定要成為武林劍客。隻是覺得在這宮裡,多幾分保命手段會更安心些。

然霍元熠此話截斷了她的思量。若是如此,這幾人於自己來說便並無用處了。

這些思緒不過頃刻間。

阿箏麵上不顯,隻是很懂事地頷首道:“如此,那謝過四皇兄了,我並無彆的心願。”

連蓉顯然看不得她這樣難過,衝著霍元熠問:“怎就不適合了?難道戰場上的士兵們人人都是武林高手嗎?”

“依我看,九公主心性堅韌。若勤加練習,必能從中受益,你隻是不願意教罷了。”

說完轉向阿箏,摸了摸她的頭道:“公主若真想學,我也可以教你。再不濟,還可以去請……”

去請誰,連蓉並沒有說出來。

阿箏見她猶豫不決的樣子,便衝她笑笑,“謝過連姑娘替我費心,既是無緣便罷了。今日見識一番也很是滿足了。”

連蓉聞言很是懊惱。

九公主可是誤會了,她並非為難。隻是忽地想起,九公主畢竟是金枝玉葉,不可能跟她離開皇宮。

她本是想著求師傅再收個徒弟,都怪這可惡的霍元熠!

想到這些,連蓉朝霍元熠看去,麵上很是不滿。

然而,被盯著的人壓根不在意,隻淡道:“九皇妹先天氣弱,經脈滯塞,確實不是練武的料子,且我這門功夫與她相衝,強行學之,怕是反而於身體有損。”

屈承戟不以為意,“那便舍棄內力,隻學外家招式。隻是如此,要更辛苦些,也不知九公主能否堅持了。”

這話明麵上是為阿箏說話,但實際很有些試探的味道。阿箏垂目,將屈承戟此人默默作了標記。

霍元熠聞言看向了屈承戟,暫未應聲。

一直旁聽的霍元封打了個哈欠,不耐煩地開了口。

“四哥,你就教她唄。”

“怕是用不了兩天,她就會嫌累不學了。快些回吧,再晚了母妃要數落我了。”

竟連霍元封都在為她說話。

霍元熠沉默著打量阿箏。

確實筋骨一般,也不知為何連屈承戟那小子都開了口。

“學武非一時之力,乃是日複一日的辛苦積累而成,或許三年五載過去,你仍是不精於此道,這樣你也要學嗎?”

本以為今日怕是不成了,沒想到對方居然鬆口了。

阿箏眼眸都亮了許多,“日後便要叨擾四皇兄了。”

霍元熠收回視線,冷淡頷首。他隻是想看看屈承戟那小子,打的什麼主意。

促成此事的連蓉很是開心。

“九公主手上的傷還未曾好全,你這師傅可得小心些。”

霍元熠懶得理會這話,跟阿箏約好從明日開始,每日下學後便去昭和宮學武。

這事便這樣確定了,幾人各自散去。

阿箏乖順地跟著連蓉離開,但身後似有所感,有一道目光一直跟著她。

並無惡意,但卻令人很是不喜。

阿箏隻做不知。

待回到雲光殿後,小秋疾步上前,低聲道:“宮人們在傳,惠妃娘娘撞到了周寶林,致她小產了。”

聽了這話的阿箏不覺意外。

周寶林假孕之事能被第一人知曉,便能繼續外傳。為今之計,自是趁早平了這漏洞。

隻是不知她是如何找上了惠妃。

想來其中必有嫻妃的手筆,否則僅憑周寶林一人應是很難撼動惠妃這顆大樹。

“你把此事再詳細說說。”

於是小秋便把自己如何得知的這個消息,宮人之間是如何傳的,事無巨細地講述了一遍。

周寶林是臨時起意去了禦花園賞景,惠妃隨後到了。

二人言語間有些爭執,惠妃離開時無意撞到了周寶林。才致她沒站穩跌倒小產。

很是恰巧,禦花園當時隻有她們和隨侍的宮女。

“那父皇是如何判定的?”

小秋將溫熱的巾帕遞給阿箏道:“皇上罰了惠妃娘娘半年的俸祿,並命她閉門思過三個月。周寶林那邊倒是得了許多賞賜,還升了位份,聽聞現在是周才人了。”

掉了“龍胎”不受帝王責罰,反而還能有這般效果。

“周才人父親是何官職?”

沒等小秋回答,小陶子上前一步得意道:“這個奴婢知道,周才人父親是刑部右侍郎。聽小太監們說的,是今年才升遷的。”

小秋點點頭,“確是,惠妃娘娘的父親則是禮部尚書。”

刑部右侍郎,那就是掌掌法律刑獄,可謂是實權官職。

周寶林的父親既是今年才升遷,那便是得到了皇帝亦或者是重臣的賞識提攜。

惠妃為皇帝生育了皇長子和二公主,二公主還是惠妃主動提出,促進頌國邦交出使和親的。

若惠妃無重大差錯,妃位便是穩固如山。

前朝與後宮息息相關,也相輔相成。皇帝即便想要動手也得考慮嬪妃們的家世。

因此,兩邊均不能得罪。

即便是皇帝也很難發揮,就是不知皇帝是否知道周才人是假孕了。

若是知曉事實,還得如此安撫……

可見帝位難坐。

小秋又開了口道,“奴婢還聽聞周才人小產後,皇上去探望。周才人言語中並無責怪惠妃娘娘的意思,隻怨恨自己未能守住這個孩子。”

阿箏頷首,“以退為進,效果自然比一味哭鬨要好上許多。”

而且自此以後,周才人應是和嫻妃綁的更緊密了,嫻妃既然費儘心思幫了周才人,想必周才人日後要還的也少不了。

不過這些皆是後妃之間的爭鬥,阿箏絲毫不想摻進去,若不是惠妃先要拖無辜的自己下水,又何至於嘗此苦果。

阿箏思索半晌,喚小陶子,“你去司禮監找下周公公,就說雲光殿近日人手不足,禦花園想來也修繕好了,勞煩周公公將借調的宮人們帶回來。”

小陶子應聲出了門。

……

方寧宮

大宮女珍珠正細心地布著膳,那錯金攀銀鳳紋桌案上俱是些華貴佳肴。色澤誘人,芳香四溢。

“娘娘,快用膳吧。”珍珠走了過來,溫聲開口。

可惠妃坐在羅漢床上一言不發,半分眼神也未分過去。

珍珠有些心疼主子,自從皇帝下令命主子閉門思過後,主子便是這幅模樣,石像一般不吃不喝。

都怪那個周寶林,竟向皇上進讒言,惹得皇上懲罰了娘娘,明明是她自己不小心滑倒的。

“娘娘,莫要因為那些人傷了自己的身體。”

惠妃神情麻木,她早已過了會因這些事掉淚的年紀了。可為何心裡仍是覺得難受。

連呼吸都刺痛。

“你說,他為何對我如此狠心?我為他生了皇長子。為了他帝位穩固,將我的女兒送去和親。”

“為了他,我讓父親處處小心,勒令家族不許惹是生非。”

“可他是如何對我的?”

惠妃跌跌撞撞著起身坐在了銅鏡前。鏡中人的麵上添了不少皺紋,肌膚不再年輕,發絲不再黑潤。

惠妃笑容發苦,喃喃自語,“容顏老去便沒有依仗了嗎?”

珍珠垂著淚,跪下握著惠妃的手。

“奴婢從娘娘成婚,便跟隨娘娘身邊。娘娘這一路如何辛苦,珍珠都看在眼裡。皇上隻是聽信了讒言,日後會懂得娘娘才是最好的。”

會嗎?

惠妃抬手慢慢撫摸自己的臉。

曾幾何時,她也是京中端嫻聞名的貴女,等入了宮,便什麼都不一樣了。

她與皇上剛成婚時,也是如膠似漆,什麼時候變的呢?是了,是從那個女人進宮後。

惠妃冷笑一聲。

她並非看不出來。今日之事,其中必有嫻妃暗中指引。若不是嫻妃插手,自己怎會著了周寶林的道兒?

嫻妃針對自己又如何,她以為後位就是她的了嗎,便是連如今玉貴妃的恩寵也不如那個女人。

肖想後位,豈是她也配的?

“那日收到的書箋查出來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