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1 / 1)

“老板,來份小碗的鹹蛋黃餛飩!”

“呦!真不巧,剛剛賣完,您明日過來一定能買著!”欒枝陪著笑,將牽著孩子的婦人送走,手上加快了動作收拾。

從四月初進城,現下兩個多月已經過去了,欒枝手裡存下了一些銀錢。除去在縣衙得了的十兩銀,她自己賣餛飩也已經掙了七八貫錢。現在生意逐漸穩定,她就想早早把柴大舅給的三兩銀還了,所以今日特意少準備了些餡料,想著能早些收工。

收了攤,見路邊小攤上賣的漿果引子還不錯,她又提上了兩筒。棠花剛剛被她差去祥隆點心鋪買果子了,兩人約好在家裡彙合。

待回家放好了小推車,欒枝左手一隻雞,右手一隻鴨,懷裡揣著銀錢,棠花跟在身後,也叮呤當啷提了一堆,兩人鎖了門,直奔柴大舅家去了。

此時,縣學外鐘放換了一身常服,正堵在大門口,準備抓他閨女同去柴家。今日是他的生辰,兩家本來約好了要一同慶賀,但鐘放太了解她的閨女了,不在這裡堵著,她還不知道會溜去哪裡呢。

縣學還未放學,鐘放倚在一旁的柱子上心裡默默盤算。

哎!她娘去得早,自己天天在外麵奔走也無暇照顧,才讓她養成了這麼一副大大咧咧的性子,天天嚷著什麼“女子當自強”,心心念念要讀出個名堂,做出點不輸男子的功績!現在連帶著連柴家也不願意去,他不是不知道閨女的意思,可她孤苦一人也沒個兄弟同胞,待他百年之後,遇到事兒都沒個人商量,他那個徒弟是個心善的,現在跟柴家多走動些,以後也有人幫襯不是!

大閨女不懂自己的一片苦心,可真是愁人啊!鐘放隱在絡腮胡下麵的嘴往下撇了撇,看著更加凶惡了,旁邊來接阿兄下學的小娃扭過頭,把臉埋在了娘親懷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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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鐘成錦,我再問你一遍,馮正德他去哪兒了!”馮玉章撐著雙臂,將鐘成錦圍在牆角,語氣中儘顯焦急。

鐘成錦拉了拉掉落的背包帶子,一臉從容,“這個問題我回答過很多遍了,不知道,就是不知道!”

“你怎麼能不知道!”馮玉章臉上發狠,自馮正德去縣衙抄書,他就一直在家裡等消息,可沒等來宋瑜和鐘成錦出事的消息,卻是馮正德的小廝來金慌慌張張地闖進來,說是縣衙無端起了大火,馮正德也失了音信。

他差人去打聽,也隻是聽聞知縣的前夫人被燒死了,至於宋瑜和鐘成錦隔天更是好端端出現在縣學,隻他堂弟平白失蹤了。

他尋遍了整個泗水城,酒肆、賭坊、花樓這些他常去的地方通通都沒有,好不容易買通了縣衙的門房,各個兒都說沒見人出門,他更加篤定宋瑜和鐘成錦從中做了手腳!可待他一問,兩人都是一副不清楚、不知道、不了解的樣子。

如今再看鐘成錦還是這幅滾刀肉的模樣,讓他不禁火從心起,“是不是你們起了齟齬,在縣衙暗害了我堂弟!”

“嗬!你可莫要血口噴人,我與那馮正德話都不曾說過,何來齟齬!你堂弟自己跑丟了,來找我作甚!起開,莫擋路!”鐘成錦斜覷著他,一副看垃圾似的眼神。

馮玉章顯然是不信這話的,看來今日不給她些顏色看看,是問不出什麼來了!

“玉章兄!”一隻手從背後伸出,搭上馮玉章的肩膀。

馮玉章摸刀的手自腰間收回,轉頭看向來人。

宋瑜朝他一笑,又給了鐘成錦一個眼神,示意她先走。

鐘成錦眼裡閃過一絲擔憂,又想到兩人提前對好的話術,麵上還是一派若無其事,轉身走了。

馮玉章想伸手攔下她,卻被宋瑜扣住肩膀,站在原地動彈不得,“馮兄有事,不若來問我。”

問你,問你更問不出來什麼!你個老狐狸!

馮玉章其實有些怯他這幅笑眯眯的模樣,總感覺下一刻就會被他陰到。

“那宋兄知道我堂弟去何處了嗎?”馮玉章嘗試開口。

“不清楚,不知道,我與正德兄並不相熟,馮兄緣何有此一問?”

“……”,馮玉章無語,他就知道!這兩人在合夥耍他!

見馮玉章怒氣衝衝地走了,宋瑜站在原地沉下麵容。想起那封信裡詳細交代的,田備是如何結識他爹,又是如何引得他宋家一步步傾家蕩產,悉數產業又是如何悄悄流入馮家手中的。宋瑜眼中閃過一絲寒光,袖中的拳頭逐漸攥緊。

馮正德,不過是一個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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柴大舅家,唐巧珍正在灶房燉雞。這雞是她起了個大早去集市買的,聽賣雞的商販說,是三年生的大公雞,肉質勁道著呢!她特意從下午就開始燉煮,待燉到筋骨儘爛,才好下酒呢!

當當當!門環被敲響,她趕緊放下鍋鏟,出門去迎!

“哎呀,大妹子,這肉燉的香呢,我離老遠就聞到了!”門一拉開,鐘放就對唐巧珍盛讚,而後越過她往院兒裡去了。

唐巧珍滿臉堆笑,正要招呼他身後的人。

!!!

成錦!!!

欒枝!!!

兩個小娘子手挽著手,頭貼著頭,臉上還掛著一致的弧度衝著她笑!

待兩人進了正堂,唐巧珍還站在大門邊,兩手張著,保持著歡迎的姿勢,隻是眼裡儘是驚愕。

這倆人,成錦和欒枝!同時登門!竟然還認識!看著還挺親密的樣子!腦子裡本應是假想敵的兩人一起出現在眼前,給唐巧珍腦子差點乾燒了!

眼見懷裡的糕點要掉,棠花趕緊往唐巧珍伸出來的手指頭上掛了一包,見大舅媽一直站著不動,她疑惑地聳了聳肩,轉頭也進了院子。

屋裡,欒枝正跟鐘成錦坐在窗邊咬耳朵。說來也是巧,欒枝姐妹倆剛到巷口,就見鐘成錦跟在她爹身後遠遠兒地過來了。

鐘成錦本就在擔心宋瑜會不會被馮玉章為難,彆再給抖摟出什麼,想得出神呢一個沒留意被她爹逮個正著,隻好一路跟過來了。

心裡堆著事兒正煩悶著,就聽得前頭有人喊她,眼見是欒枝,她眼睛蹭一下就亮了。

那日送了欒枝回家,等到她無虞後鐘成錦方才歸家,頭昏腦脹睡了不到兩個時辰去到縣學,宋瑜又丟了個驚天消息給她,馮正德被燒死了!

據宋瑜所說,他好好地教訓了馮正德一頓,就將他綁了丟在那個小院兒裡,任他自生自滅。誰想到半夜無名大火燒起,竟將他燒死了!還被陸小姐當成她娘的屍骨給收斂了!

那陸小姐的娘親去哪兒了?鐘成錦隔天登欒枝家門向她解釋事情經過,經她一問,才想起這麼個關鍵人物。

鐘成錦擺擺手,哎,宋瑜沒說,可能是自己跑丟了吧。

沒看見欒枝一臉晦暗的眼神,鐘成錦還要跟欒枝吐槽馮正德被燒死的事情,棠花就從外麵回來了,她隻好暗暗比了個噓的手勢,待欒枝點點頭示意明白了,她才告辭歸家。

當兩人有了共同的秘密,特彆是涉及生死,關係自然就會變得十分親近,就像此刻的鐘成錦和欒枝。

兩人緊緊挨著,好得像是一個人似的,因這秘密著實太大,彼此隻好捂著嘴用氣音交流。

“欒枝,我還沒謝過你那日救了我!”

“嗨!沒事,路見不平,自當相助!”

“那賊人是縣學的?”

鐘成錦點了點頭。

“那他的家人有沒有找他,會不會找到你身上?”

鐘成錦又點了點頭。

欒枝驚!

“不過你放心,我和宋瑜應付得來!”鐘成錦悄摸兒在她耳邊說道。

乍又聽得那個的名字,欒枝嚇了一跳,脖頸處立刻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看這倆孩子,竟這麼投緣,快來吃飯吧!”唐巧珍端著兩碟菜進了正堂,看著姐倆好的成錦和欒枝,笑得一臉勉強。她本想著讓成錦和大兆坐在一起,誰知這兩個小娘子連體嬰似的,一屁股坐在了方桌的一側。

唐巧珍心中氣悶,這不年不節的,欒枝乾嘛非得挑今天上門,倒是浪費了這好好兒的機會,看她兒子,直到鐘家父女走了都沒能跟成錦說上幾句話。

送走鐘家父女,唐巧珍碗也不刷了,地也不掃了,她倒是要看看,這兩個丫頭今天倒是來乾什麼的!不會是在這城裡過不下去了,又來借錢吧!

這邊屋內,欒枝說了來意,將三兩銀子掏出來,放在了飯桌上。

柴大舅喝得醉醺醺的,在一旁哼哼哈哈,歪著頭眨了好幾下眼睛才看清桌上是個什麼東西。

他哼了一聲,背過身子,不看欒枝,一副我生氣了不好哄的樣子。

唐巧珍見了銀子笑得嘴咧老大,見自家男人這幅死樣子,忙上去打圓場,“嘖!欒枝跟你說話呢,你怎麼不理!”

欒枝將銀子塞到柴大舅手裡,蹲在他身前,握著他的手,“大舅,欒枝真得很感謝您。如今我和棠花能養活自己了,您把這錢拿回去,我們今後就能像親戚一樣往來了!”

柴大舅依舊偏著頭不吭聲,但他已經懂了欒枝的意思,越是親近,錢財越要分明。

哎——!柴大舅歎了口氣,拍了拍欒枝,大手既厚重又溫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