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局(1 / 1)

但是他周身噬人的氣勢卻叫人不敢直視,不敢垂涎,甚至恨不得退避三舍。

他徑直看向躲在國公夫人懷裡恨不得鑽進去的宋湘,手指一揮“來人!把傳謠之人給本官拿下!”

一行錦衣衛魚貫而出,猛的撲向麵色灰敗目露恐懼的宋湘。

“爹、娘,救救我。”宋湘向國公和國公夫人伸手求救。

國公怒而起身“燕青峰你敢在本國公府中亂來,我定要到陛下那兒參你一本!”話是這麼說,但是半點沒有上前拉回宋湘的打算,反而往後扯了一把護著宋湘的國公夫人。

一直跪在一旁的宋婉寧把他的舉動看在眼裡,竟是不覺得驚訝。隻有冰涼和悲哀,為她,更為宋湘。

她嘲諷的看了一眼呼救的宋湘,你看這就是你自以為的靠山。

在看到你沒有利用價值時他們會毫不猶豫放棄你。

就在宋湘以為自己真的要被抓走時,宋婉寧道“燕指揮使,想必其中應該有什麼誤會。”

燕青峰自進入國公府後一直沒敢看宋婉寧,這是他第一次望向宋婉寧。

幾縷青絲被雨水中的水汽打濕,粘在臉頰邊,顯得她的臉更小,更憔悴,還有因為跪地膝蓋上些許的塵土和褶皺都讓燕青峰更用力的握緊刀柄。

他克製的閉了閉眼,然後道“哦?不知宋家大小姐有何賜教?”語氣裡帶著些憤怒。

國公在一旁恨不得捂住宋婉寧的嘴,從鄉下找回來的不知天高地厚,居然敢這麼和錦衣衛說話。要知道錦衣衛可是皇帝的耳目,什麼消息不知道,再說就算今天宋湘並不是幕後黑手,但隻要錦衣衛說她是,那她就是。

雖然他剛剛叫嚷著要進宮麵聖告狀,但實際上皇帝根本不會聽他的。今日這件事不管他是國公的女兒還是侯爺的公子,這就是錦衣衛在京都的地位。

宋婉寧卻絲毫不害怕,因為這是她和燕青峰約好的。

這件事還得從前幾天宋湘離開秋水軒說起,那日……

白霧看著宋湘離開的背影,不解的問宋婉寧“小姐,您就把這些直接告訴宋湘小姐,不怕她轉頭對付你嗎?”

宋婉寧眉尾一挑,提唇笑道“就怕她不來。白霧,你在門口掛一盞紅燈籠,有人看到之後會讓容娘過來替我。”

“你在這裡幫我打好掩護,我很快回來。”

白霧雖是不解,但依照著宋婉寧說的把紅燈籠掛上去,果然不到一刻鐘的時間鹿鳴帶著一位穿著低調的人進來。

宋婉寧身著淺粉色短衫並豆綠色襖裙,跟在鹿鳴身後離開。

出門轉過轉角距離國公府不遠的小巷停著一架馬車,一位穿著低調的馬夫在等著宋婉寧。

“姑娘。”他喚道。

宋婉寧點頭,馬夫扶著宋婉寧上去“姑娘,曼娘說讓您放心,您要的東西已經準備好,放在暗屜中。”

宋婉寧點頭“多謝龔叔。”

待到宋婉寧坐好後,龔叔駕著馬車向北街行去。

馬車內布置雖然簡單,但是該有的東西一應俱全,小桌上甚至還擺放著凝玉樓最新出的點心和糖水鋪子的茶飲果子。

宋婉寧隨手取了一塊抹茶小點放入口中,這是凝玉樓的點心,也是媽媽最喜歡的。

點心入口味道微苦回甘,好像又回到媽媽還在的時候。

喝口飲子露,擦去心頭百般思緒。宋婉寧打開馬車旁的暗屜,裡麵擺放著一封封口完好的信封。

上麵寫著——周相。

馬車正好駛過北街門頭,兩邊的大紅燈籠在陽光照射下劃過一道弧光,透過馬車飛起的窗簾,落在宋婉寧眸中。

信封中寫著周相私下的營生和交易,雖然沒有李國公編纂出來的欺壓百姓和介入北街利益爭奪。

但是其中的買賣良田,私教黨派也是曆曆在目。總而言之雖不是一個壞到底的貪官,但是也不算清廉好官。

宋婉寧和上那張信紙,展開另一張,那上麵滿是姓名,全部都是與周相有過利益來往之人。

順著名字往下,不乏朝廷重臣,也是,畢竟是丞相能夠與之往來的必定不是什麼小官小吏。

看著墨跡深深的兩個字“宋安,果然也在這張紙上,隻是不知他們交易的是什麼。”

接著往下,宋婉寧目光忽的頓住,“李誠儒?”

他也在這張紙上,他和周相會有什麼交易?宋婉寧還想再研究一二,但是龔叔的聲音傳來“姑娘,馬上到了。”

宋婉寧看了眼李誠儒的名字,眼中閃過沉思,接著拿著果子露的手忽的歪斜,裡邊裝著的飲料正好撒在李誠儒那幾個字上。

水漬侵染開來,墨跡糊成一團,看不清楚寫的是什麼。

“姑娘,到了。”龔叔說。

宋婉寧拿起筆在信紙上添畫兩筆,吹乾墨跡。“就當還你救命之恩。”

馬車停靠的地方是燕青峰的私人住處,處於北街偏外的地方,雖說比不上北街那般繁華,但勝在距離北街很近。

房子外栽種著兩顆柳樹,此刻正是楊柳依依的時候,柳條纖長迎風而動,襯得青綠色的屋簷更加生動。

龔叔上前接著宋婉寧下車,然後上前敲門。

等了一會,門後傳來少年的聲音“燕青峰不在。找他要賬晚上再來。”

宋婉寧和龔叔對視一眼,龔叔搖頭,線報說燕青峰今日不當值,此刻就在家中休息。

不過,這男孩是誰?還有誰敢找燕青峰要賬?

宋婉寧示意龔叔後腿,自己上前“小哥你好,我不是來要賬的,請你轉告燕指揮使,糖水鋪子宋婉寧找他有事相告,方便告訴我他在哪裡嗎?”

門後沉默片刻,緊接著是一陣腳步聲。

宋婉寧耐心在門口等待,過了一會門轉軸發出嘎吱聲,門後露出一張熟悉的身影。

和以當值時不一樣,今日休沐在家燕青峰身著一件煙灰色的文人長衫,頭上戴著一頂灰黑色方巾,襯得那張偏陰柔美的臉憑空多了幾分斯文儒雅。

“宋小姐,聽小五說你找我。不知有何貴乾。”燕青峰淡淡道,半點看不出方才小五進去找他時提及宋婉寧的那份激動。

真是裝的一手好淡定。

宋婉寧亦是不知,望著眼前有些陌生的燕青峰,放在袖中的信封緊了緊。

“燕指揮使,不知可否進去說話?”宋婉寧說。

門內忽的傳來重物砸在地上的動靜,燕青峰頭也不回的說“小五,好好看你的書,要是背不出夫子布置的任務,小心屁股開花。”

然後對宋婉寧說“如果宋小姐不介意孤男寡女傳出閒話,請。”他伸出手側身讓出通道。

宋婉寧低頭福了福,小心避讓開來,兩人的衣擺短暫的交錯而過,煙灰色在粉色短襖映襯下顯得明亮許多。

一腳踏入院門,仿佛來到另一個世界,院子東南角用竹子搭建著一座簡單的四方涼亭,涼亭四周分彆種著一窩葡萄,淺褐色藤蔓纏繞著往上,新生的綠色葉片將竹子間的縫隙遮住。

涼亭下放著一張躺椅,還有一張圓木小桌,細小的陽光透過葉片間的縫隙零零碎碎灑落在上麵,格外溫暖。

宋婉寧收回目光,這間小院的布置似乎和平日的錦衣衛首領燕指揮使大不相同。

不過今日她來可不是為了探尋其中的秘密,“燕指揮使,不知你可是在查周相一案?”

宋婉寧長話短說,單刀直入打了燕青峰一個猝不及防。

“啊?宋小姐這麼直接?儘是毫無鋪墊,茶也不喝一口?”燕青峰不知何時端著一個托盤站在宋婉寧不遠處。

“燕指揮使見諒,婉寧隻是感歎指揮使多次相助想儘一點綿薄之力。”宋婉寧說。

燕青峰繞過宋婉寧走到葡萄藤下,“想助我一臂之力?”他提起茶壺,嫋嫋煙霧落入杯中,“既然如此不如坐下來聊。”

宋婉寧看了眼留了一條縫隙的門還有那一角龔叔黑色的衣擺,想了想依言坐下。

她接過燕青峰的茶,看了眼似乎毫不著急的燕青峰,抬頭一口將微燙的茶水引入喉中。

“嘶。”茶水入腹,宋婉寧舌尖和腹部都微微發燙。

燕青峰笑笑“宋小姐何時這般心急,想來是真的很想幫我分憂解難。”

說完從袖口摸出一個布袋子,打開來摸出一個薄荷綠的糖果。

“薄荷糖,雖然比不上你糖水鋪子的點心,但勝在清涼。”

宋婉寧的舌頭在嘴裡輕輕晃動,上顎牙膛的皮似乎被燙掉。

她伸手接過,“如此便多謝燕指揮使。”等到含入口中後她才想起來,這可如何說話。

燕青峰好似看出她的窘迫,舌頭卷著溫柔輕語“不用著急,慢慢含著,待糖果徹底融化再說。”

宋婉寧聽著好似耳語般的低語,舌根上的熱度仿佛蔓延到了臉頰耳根,嘴裡的糖吐也不是吞也不是,更何況薄荷糖和口水交融之後,浸透出來的涼意確實讓她發燙的舌尖上顎好受許多。這讓她更舍不得放開那絲清涼。

“如此有勞燕指揮使。”最後她還是把糖推到腮邊,含糊的低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