銷金窟(1 / 1)

三十裡外紅雲地,九霄神州滿風笛。說的就是這北街銷金窟的繁華和熱鬨。

數不清的名流雅士排著隊的往銷金窟跑,哪怕它的名字是如此的不風雅,但是誰人不知進了銷金窟代表著身份和地位。

若是運道好能夠得見銷金窟當紅雅娘——曼娘,那更是不枉費人生在世一場。

金骰子,點花燈,曼妙舞姿,濁酒杯。

宋婉寧喬裝打扮進了銷金窟後印入眼簾的便是那令人晃花眼睛的情景,雪白的手臂在她眼前晃呀晃,文人舉子高舉酒杯或是高談闊論,或是詩興大發;商賈大家坐於雅房或是激烈爭辯一分二厘,又或是把手言歡交易於無形。

你甚至能在這裡看到王公貴族,高官名流,他們有的坐於大廳欣賞舞姿,有的藏於重重簾幕之下竊竊私語。

但是不可否認的是,在這裡沒有人能夠錢包鼓鼓的出去,沒有人能忍住不花銷。

“這真是一個真正意義上的銷金窟。”宋婉寧感慨,還有半句話她藏在心裡沒有說出來。

那就是——也是一個真正意義上的消息彙聚地。

正在她思考著要如何才能找到曼娘時,一旁突然走過來一位跑堂手裡端著酒盞,不小心被吃醉酒發瘋的學子裝了一下,酒水撒在宋婉寧身上。

“抱歉。”他立即道歉,“客人您的衣服都濕了,我們這裡有換洗衣服可以應急。”

宋婉寧看了眼衣擺上的酒漬,輕皺眉頭。如果現在回府換衣服定是來不及,若是去糖水鋪子又害怕再次遇到什麼攝政王,指揮使一流。

倒不如跟著去換衣服。還能節約些時間說不定還能探得些許消息。宋婉寧想到此拱手道“有勞。”

宋婉寧跟在跑堂的後邊從熱鬨的大廳往裡走,穿過燈火黯淡的廂房,走過聲音嫋嫋的長廊。

宋婉寧見跑堂的還在前進,沒有停下的意思,“不知這銷金窟的換衣間竟是這麼隱蔽。”

跑堂的聞言卻是不做解釋“還請小姐見諒,國公府小姐的換衣間還是僻靜些的好。”

宋婉寧心裡大驚,他是什麼時候知道她的真實身份的?

“你!”宋婉寧環顧四周,想要逃跑。

“小姐莫要驚慌,曼娘要見您。”跑堂的又道,同時他腳步一頓,側身站在一扇門前。

這扇門看起來平平無奇,並沒有什麼特彆之處。

“曼娘?你怎知?”宋婉寧質疑。

跑堂的低著頭“曼娘在裡邊等您。”

宋婉寧咬唇,進還是不進,若是騙局,若不是騙局。

想那麼多作甚,成大事者當勇往直前!

宋婉寧猛地推開門,大步跨過門檻。還未來得及觀察屋內擺設,身後的門突然砰的一聲關上。

她下意識想要回頭,但是又克製著自己,把視線落在屋內,那處煙雲紗帳中。

“曼娘?”她輕聲喊道。

紗帳微微擺動,但是沒有回音。宋婉寧抬起腳,一隻手握緊懷裡的匕首,慢慢往前走。

突然!

紗帳中伸出一隻塗著紅蔻的手,纖細玉白,薄紗製成的紅色外衫順著手臂往下滑,露出一節嫩白藕臂。

“聽徐老說有人尋奴家,便是你這小姑娘?”那隻手掀開紗帳露出一張雖說不上驚豔但是彆有一番風情的容貌。

宋婉寧看著曼娘忽然愣在原地。

這張臉她似乎見過,是什麼時候?

“我們是不是見過?”宋婉寧問。

曼娘站在紗帳下,忽的提唇輕笑“有意思,這句話奴家在很多男人嘴裡都聽過,不曾想今日竟在一女子口中聽到。”

她一邊說一邊往前走,雙手纏繞在宋婉寧脖頸間,周身散發著好聞的甜香。撲進鼻尖讓人頭腦發脹。

“不是,在下,我,小女子……”宋婉寧雖說膽大跟著媽媽見多識廣,但什麼時候見過這種陣仗,臉瞬間漲得通紅,舌頭好像被牙齒咬住說不出個囫圇話。

頭抬得高高的不敢和依在懷中的曼娘對視,隻想屏住呼吸不再聞那香味。

惑人失智。

似乎有人輕笑一聲,宋婉寧卻不敢聽,因為曼娘在她懷裡翻了個身,柔軟的身體和香味快要侵入宋婉寧的體內。

“還請曼娘自重!”宋婉寧實在受不了,一把將曼娘推開。

她寧願去算幾十年的老賬本,和幾百個頑固的商人談生意,甚至去糖水鋪子和李誠儒、燕青峰坐在一起聊人生,也不願意被曼娘這麼抱著。

“喲,宋小姐這是害羞?”曼娘順著宋婉寧的力道倒地上,下擺不知是故意還是無意往上撩了一大節,露出藏在裡邊的白皙長腿。

“大家都是女子,奴家有的宋小姐都有,奴家沒有的宋小姐想必也沒有。”曼娘故意壓低聲音“再說不是宋小姐要尋我?怎得見到了卻又嫌棄至極。”

她看了眼宋婉寧通紅的耳垂和臉頰,抬手捂住臉,帶著哭腔故意道“真叫奴家好生傷心。”

宋婉寧本是不敢和曼娘對視,但是不小心掃到她的眼睛,看到那裡邊藏著的笑意,突然明白曼娘這是在逗她。

再一看她遮住下半張臉後露出的眼睛,她突然想起來在哪裡見過曼娘。

“你是扶楹姐姐!”宋婉寧說。“我記得小時候在媽媽那兒見過你,還和你玩過踢毽子,隻是後來再去尋你,你卻不見了。”

她這一番聲音洪亮的話把屋內曼娘故意營造的曖昧氛圍一掃而光,再說既然宋婉寧已經認出她,也就沒必要再逗弄人。

曼娘對著宋婉寧伸出手,“既然認出我,那還不趕緊把我扶起來。”臉上笑意滿滿。

“剛才退我時可真是半分力都沒留。”曼娘說。

宋婉寧不好意思撓了撓頭,穿著男裝的她倒真是有幾分男子秀氣。

“這不是以為姐姐……”她瞄了一眼曼娘不好意思低下頭嘟囔“以為姐姐葷腥不忌。”

曼娘聽清楚之後哈哈大笑“你呀,這嘴還是和以前一樣,什麼都敢說。”

兩人笑做一團,又敘了會舊,宋婉寧問曼娘為什麼改名,又為何來到京都成了北街銷金窟的當家。

曼娘也都耐心一一解答。

來京都一是因為她當年受宋婉寧媽媽大恩,答應幫她照看京都產業;二是因為京都有她的仇人,她需在京都經營才能得報大仇。

“那你報仇了嗎?”宋婉寧問。

曼娘點頭,“早在第二年便大仇得報,隻是報完仇後心裡忽然空虛的緊不知該往何處,甚至還有了輕生念頭。”

宋婉寧神色緊張的看著曼娘。

“後來是曼玉姐開導我,還讓我繼續留在銷金窟幫她打理生意,我這才找到新的目標。”曼娘安慰的拍了拍宋婉寧的手。

“既然如此真是太好了。”宋婉寧道。“隻是不知姐姐是否知道媽媽已經……去世。”

曼娘眼眶微紅,點頭“知道,消息剛傳過來我便想去宋府給你撐腰,誰知忽然傳出你是宋國公府走失小姐的事,而銷金窟那時又突然被不明勢力盯上,我一時脫不了身。後來等到國公府辦宴消息穿出來,才知道你竟然險些喪命刁仆手中。”

宋婉寧說“都已經是過去的事,多虧攝政王,當時他還是李將軍救了我。你看我現在好好的。”她說著起身轉了個圈。

說到多虧了李誠儒時她的表情稍許有些微妙。

“攝政王?就是剛回京便被皇帝加封的李國公家長子?”曼娘問。

宋婉寧點頭。

曼娘拉著宋婉寧坐在“旁的我不想多說,畢竟他對你有救命之恩,但是婉寧,你切記離他遠一點。”

宋婉寧問“為何?”

曼娘起身拉著宋婉寧走入帳中沒有說原因,而是拉開層層紗帳露出一麵畫著春光圖的牆麵。

宋婉寧驚呼一聲猛地掩麵,“這,這……”

曼娘失笑“姐姐不對日日看著習慣,忘了你還是個小姑娘。”

“但是你若想知道銷金窟真正的目的,你得轉過身來,還得瞧仔細。”她說。

宋婉寧聞言按住少女羞窘,回過身看著曼娘的動作。

隻見她手法輕巧有順序和節奏的在春光圖上的人物上輕拍,“這還你媽媽做的機關,她說世人多愛爛俗,把密室做在春光圖之後,他們看到圖畫要麼如同你一般掩麵,要麼盯著浮想聯翩。絕對不會有人知道裡邊的秘密。”

媽媽,宋婉寧知道媽媽和現在的時代有很多不同,從小在她的教育中長大,她亦是和時下旁的女子不同,但是看到這幅春光圖,她還是會被媽媽相較與其他女子的大膽,肆意,思維所驚訝。

一陣輕巧的響動聲春光圖後邊出現一條長長的隧道。

曼娘取下掛在牆上的油燈,對宋婉寧說“跟我來,小心腳下。”

宋婉寧把手放在曼娘伸出的手裡,抬起腳跨入密道,她有總預感,這次進去之後她將會看到一個不同的世界。

一個教育女子要賢娘淑德,相夫教子完全不一樣的世界。

她或許會不容於世,被發現後或許會被世人警惕。

但是那又如何!

穿著男士長靴的宋婉寧重重踏出第一步,她本就想做一個世上獨一無二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