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口中的她?亦或是他?此人是誰?竟能讓皇上承諾北街永無貴族逐利。李誠儒心裡暗自盤算。
燕青峰正好抬眸與李誠儒對視一眼,兩人臉上同時露出虛偽的笑容,心中一同想到宋婉寧,這北街最受歡迎的凝玉樓似乎被她收入囊中。
這要是被燕青峰查出……
這要是被李誠儒查處……
宋婉寧絕無生路。
假笑虛浮在臉上,“微臣保證完成任務!”
出了養心殿,李誠儒在前燕青峰落後半步,兩人一前一後沉默不語往前走。
今日的天氣依舊明朗,大朵大朵白雲如同綿羊散落在天空,金黃色的太陽掛的越來越高,兩人的影子短短的嵌在腳下,偶爾交疊。
“燕指揮使心裡可有主意?”李誠儒問。
燕青峰道“卻有一想法,但是需要攝政王配合。”
“哦?”李誠儒疑惑,“燕指揮使但說無妨。”
燕青峰“北街一向是錦衣衛的管轄範圍,對北街勢力分布也更為了解。而攝政王受命協理百官,不如屬下調查北街之事,而王爺調查丞相背後真相。”
燕青峰邁過門檻,“王爺您覺得意下如何。”
李誠儒聽著燕青峰說話時心間便是一跳,故而小心打量他表情,心裡猜測燕青峰為什麼這般安排。
難道是錦衣衛的手伸進北街,害怕他在調查過程中查出來?
但是不管如何,他都不能把北街調查權交給燕青峰,畢竟……
“燕指揮使這般實有不妥,雖說我與李國公不合,但他畢竟與我有血緣關係,我獨自負責怕是會惹來猜疑。”李誠儒說。
燕青峰沒想到李誠儒會在乎旁人碎語,也是暗自猜測,難不成攝政王在北街有產業?害怕被查出來?
兩人各有保留各有打算,一時半會竟是商量不出什麼。
說話間已經出了宮門,李誠儒的馬車正候在宮門旁,跟著車夫一起等待的還有林冀。
李誠儒掃了一眼林冀,手指微動,然後轉身對燕青峰道“不如這樣,你我二人共查,如此這般便不會叫人嚼口舌。”
費了口水也沒掙過獨自負責查探北街的權利,燕青峰索性答應,他倒是要看看李誠儒葫蘆裡到底賣了什麼藥。
“如此,甚好。”
二人對視一笑,其中思量隻有自己能懂。
——
榮國公府
退朝後宋國公神色凝重回府,便見宋國公夫人急匆匆向他走來,“老爺,皇後娘娘那兒來人。”
宋國公申請一稟,官服都來不及脫便過去。
書房裡坐著一位穿著長衫的客人,麵白無須,他見宋國公來後,左右看了眼。
宋國公了然,“公公放心,左右都屏退。”
原來麵白無須是因為他乃是一位公公,那公公豎起小拇指從袖中抽出一封密函。
“宋國公,這是皇後娘娘讓咱家帶給你的。”他放在宋國公手中用力往下按了按“江南一事她老人家非常不滿意,讓您接下來這件事絕對不能出差錯。”
宋國公聽到皇後娘娘不滿意,猛的跪在地上,“臣遵旨。”
起身後塞了一包銀子給公公,諂媚的笑著“皇後娘娘可還有什麼指示嗎?”
公公點了點他手裡的密函“宋國公還是先看了再問咱家。”
宋國公慌忙掉頭,抬起手擦了擦額間汗水。
打開信封,一目十行看完。
不可置信的看向公公,“這,這,真要如此?”
公公點頭“皇後娘娘讓你小心行事,切莫留下尾巴,若再像上次一樣,她可就沒您這個表弟了。”
宋國公又是一抖,嚇得把信紙抓在手裡揉成一團。“臣,臣定不負所托!”
“宋國公,皇後娘娘還讓我給您帶一句話。”公公湊近宋國公耳邊,“儘快找到控製北街的信物。”
宋國公可是剛經曆朝堂上皇帝的怒火,此刻皇後居然還讓他去找什麼控製北街的信物。
這真是在要他的命!
可是他隻是一個靠著餘蔭生存的國公,手裡沒有真權,隻得在夾縫中生存。
“是,請娘娘放心,臣一定儘力。”宋國公又塞了一個錢袋,“還請公公在娘娘麵前美言幾句。”
公公拍了拍錢袋,薄薄的不如上一個重,但是他卻滿意的點了點頭“宋國公放心,咱家定會在娘娘麵前多多誇讚。”
“隻是娘娘吩咐的事,您可得上心,今天上午娘娘聽說丞相被參,可是發了好大一通脾氣。”
“多謝公公提點。”宋國公送走公公,癱坐在椅子上,腦門上的汗珠豆大一顆。
門突然敲響,宋國公疲憊的抬起眼皮,“名姝。”
進來的是宋國公夫人,她端著一盅湯,“老爺,喝點湯,大早上就去上朝,一直沒吃東西吧。”
宋國公點頭,撐著椅子慢慢坐直。國公夫人把湯放在書桌上,借來蓋子,一股撲鼻的香味迎麵而去。
宋國公不由深吸一口氣,臉上帶了些許笑意“名姝今天親自下廚?”
國公夫人站到宋國公身後,伸出保養極好的手指在他額角輕按“我也隻能這樣為老爺分憂。今日皇後娘娘找您可是又有什麼吩咐?”
宋國公聞言長歎一聲,放下湯勺,湯的熱氣很快侵蝕湯柄。
“今日早朝,周相被李國公參了一本。”
國公夫人手一頓,奇怪道“這是為何?為著那日訂親宴?可又不是丞相做的。難道?”
宋國公搖頭,“不是訂親宴,李國公參周相放任仆人欺壓百姓,目無王法,最重要的是參他動了北街。”
“你可知道,北街興建之處陛下就說過,絕對不允許朝堂貴族之人把手伸進去。還派錦衣衛日日監管。可是北街那麼大一塊肥肉,誰人不眼紅,陛下更是對此恨之入骨。今日李國公一告一個準。”
“還命令攝政王和錦衣衛一同查案,這是要查個清楚啊。”
“攝政王?李誠儒?他不是和李國公水火不容嗎?陛下這番做難道是信任周相?還是不信李國公?”國公夫人問。
宋國公搖頭,目光落在窗戶上,風吹著窗外竹林落在上邊,影影綽綽。
“陛下聖意不敢胡亂揣測,但是李誠儒之前一直在邊關有冷麵將軍之稱,是一個眼裡容不得沙子的人。讓他和錦衣衛一起查,若是周相手裡乾淨,定會無事。可若是他……”
未儘之言,大家都明白。
“老爺,那我們與周相幺子的婚約?”國公夫人問。
宋國公歎氣,“方才你不是問皇後娘娘有何旨意嗎?”
國公夫人點頭,手上畫著圈幫宋國公按壓額角。
宋國公半眯著眼“她讓我們婚約繼續,但是成婚對象換成婉寧。”
“什麼?”國公夫人神色大失。
窗外的風越發的大,吹的樹枝左搖右晃,呼呼作響,眼看是要有場雷霆大雨。
秋月苑裡栽種著的大都是名貴花卉,故而花匠們大多聚在此處,想著趕在暴雨前將它們收入暖室。
秋月苑內,宋湘雙手一揮,桌上擺件,茶具全被她摔在地上。
“你當真聽見爹和娘這麼說?”她雙眼圓瞪,裡麵滿是怒火。
在下首跪著個丫鬟,長相有些眼熟。
“小姐,紅柳絕對不敢欺瞞,今日少爺讓奴婢去老爺書房取書貼,誰知便聽到老爺和夫人說要把您和周公子的婚約換……換給大小姐。”
原來跪著的丫鬟竟然是紅柳,死去的李媽媽之女。
隻是她現在的長相半點沒有之前那般水潤嬌媚,反而乾瘦憔悴,像是被狠狠折磨過似的。
宋湘見紅柳振振有詞,心裡便信了八分,“可惡至極!我原本想著她畢竟是爹娘血脈,我隻是個沒血緣的旁人,不願與她爭搶,可是她實在過分!我隻有安與哥哥,為什麼她連安與哥哥也要搶走!”
宋湘趴在桌上,嚎啕哭訴,隻叫聽者落淚,聞者傷心。
紅柳跪在地上,她摸著著還在疼痛的腰腹,頭越發往下低,“湘兒小姐心善,可是奴婢跟著少爺聽過一句話。”
宋湘說“什麼話?”
紅柳“少爺說,人善被人欺,馬善被人騎①。便是湘兒小姐太過善良,所以大小姐才步步緊逼,寸步不讓。”
宋湘聞言,手握成拳頭,臉上還掛著淚痕,但是眼中卻凶光畢露。
“你說得對,人善被人欺,馬善被人騎!①我讓出去的東西已經夠多了!爹,娘,哥哥,就算是國公府的榮華富貴我都可以不要,但是安與哥哥是我的!誰都不可以搶走!”
說完,她看了一眼紅柳,“我知道你今天來找我不是出自好意,但是我不怪你,反而要多謝你給我帶來這個消息,讓我不至於最後一個才知道。”
紅柳渾身發抖跪爬趴在地“小姐饒命,紅柳不敢。”
“我不管你敢與不敢,既然你投誠我也願意接下,隻是你要去幫我做一件事。”宋湘說著牙關發緊,似乎在醞釀著什麼。
她掃過紅柳脖頸間露出的皮膚,起身走過去,輕輕抬起她的臉“還記得你母親在時,你可不是這般模樣。”
紅柳又是一顫,眼淚盈滿眼眶。
①網絡用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