漣漪漸起(1 / 1)

“將軍,那人死了。”林冀稟報。

李誠儒聞言放下手裡的茶杯,沉思片刻,“臨死前說些什麼?”

林冀拱手道“沒留下什麼有用線索,隻一口咬定他是賣鹹魚的商販,還說……”

李誠儒喝茶的動作一頓,斜眼望去“說什麼?”

林冀單膝跪地,低頭說道“說將軍做了攝政王後忘了初心,不記得當初是誰幫助將軍趕跑月落,打退入侵者。”

“請將軍恕罪!”林冀說完請罪道。

李誠儒擺手“起來,你何罪之有,說這些話的又不是你。看來這次抓的這人隻是無名小卒,我們這次怕是打草驚蛇,他們這是在用邊防戰事威脅我。”

“如果沒猜錯,這批打著賣鹹魚實則走私私鹽的必定不止他一個人。林冀去查,這次從邊關開始查。查一查到底是誰伸了不該伸的手。”

“若是查出來,不管是誰,殺無赦!”

林冀領命下去。李誠儒端著微涼的茶水倒入口中。

“我到要看看,這個朝堂上哪些人要錢不要命敢通敵!”話音落,手裡的碎成片。

“少爺,您的手。”李府管家李叔拿著拜帖進來看到李誠儒手心鮮血直流,還有地上杯子碎片擔憂皺眉。

李誠儒抬眸看向李叔,從小看著他長大,與他最親近的叔叔,亦是娘親在世時的娘家舊仆。

在他分府後毅然決然跟著離開李國公府的唯一老人。

對於李叔,李誠儒一向敬重。

他隨手從懷裡摸出一張手帕,角落處好似繡了朵嫩黃色小花。

隨意把手心的杯子碎片拍落,然後三五下把傷口包紮起來。

“少爺。這樣包紮可不行。”李叔不讚同的皺眉,把手裡的拜帖放在李誠儒手邊桌上。

“這是那邊送來的拜帖,說是那位又要訂親請您去赴宴。”李叔說著看了眼李誠儒表情,見他沒什麼變化這才繼續道。

“要我說,夫人也去世幾十年。少爺您一直孤身一人,老奴年紀也大了,指不定能活到哪天,您也不肯成家,哎……夫人,是奴才對不起您啊!”李叔慣是會這一套。

李誠儒拿著那張拜帖看也不看,丟在茶幾上。“那個外室子?自他冠禮後這是第幾次訂親?每次都成不了,還次次好意思大辦。怕不是借機收賄?”李誠儒纖長的手指在拜帖上輕輕敲打。

當年他那位好父親不顧母親去世不到一月,便急著迎會養在外麵的外室,還有那比他還大幾月的‘弟弟’。

母親在世時就沒儘到夫君的責任和義務。

離世後妻子屍骨未寒便急著迎外室入門,當真是惡心卑鄙至極!

李誠儒每每想到往事,難免戾氣橫生,手心裡本已止住的血因為用力又流出。

“少爺,您的手,不想去就不去,彆拿自己身體出氣。您坐在這兒,老奴去叫大夫幫您包紮。”

李誠儒低頭看向手心,手帕上那朵小黃花正好位於傷口上方,花蕊處染上鮮紅。

他忽然想到宋國公府家的大小姐,那位被他從火海救出的女子,那位敢算計他的女子。

嘴角驀的浮出一抹笑,因著回憶以前生出的怒火消了一大半。

“也不知國公府現下如何,攝政王名頭雖好聽,卻是一舉一動都被天子留意,倒不好像在邊關時那般自在。”李誠儒說著頗有些失落。

鮮血往外暈染,很快那朵小黃花,從花蕊向外全變成紅色。

被念叨著的宋國公府和李府位於兩個方向。

府中洗硯池邊栽滿柳樹,風一吹便沙沙作響。

秋水軒中,因著宋湘派人跟蹤,宋婉寧自那日回府便再沒出去過,就算是掌櫃找她,也隻是寫了紙條遞出去。

她坐在飄窗前,紅木桌上擺著荷花鎮紙,宋婉寧正專心抄寫佛經。

忽的,一陣風吹來帶著幾根柳絮,宋婉寧連著打了好幾個噴嚏。

她忽然想到媽媽說的,打一個噴嚏是有人想你,兩個噴嚏是有人罵你,連著打噴嚏是……

白霧從外間走入,手裡抱著件粉白色披風,“小姐,雖是春日,但晨起十分還是透著涼意,您莫要貪涼著了風寒。”

是要著涼了。宋婉寧看向白霧,微笑著抬手讓白霧幫她係上披風繩結,道“知道了,小管家婆。”

“也不知是不是有人在罵我,總覺得耳根發燙。”宋婉寧摸了摸耳朵。

白霧擔憂的看了眼宋婉寧,皺了皺鼻子,“近日風涼,小姐穿的單薄在窗邊定是要感冒,我這就去廚房煮碗濃濃的薑湯。”

說著不等宋婉寧製止抬腿便跑。

阻止不了,也就隨她去。宋婉寧從抄寫的佛經下翻出一張不同字跡的紙,上邊寫著:

小姐,已照您吩咐買下北街入口處的糖水鋪,按照您給的圖紙重新裝修。過幾日便可開張,但是還缺一位您所說的金牌說書人。

但在下有一事不明,為何糖水鋪要放說書人?情報收集又與說書,糖水鋪子有何關係?

宋婉寧拿起毛筆,想了想換到左手,提筆寫到。

“鋪子如期開業,我會著人帶著說書人去店鋪。糖水鋪子一吸引女客,說書吸引男客。重新裝修的店鋪將其空間劃分為兩半,一半坐女客,一半坐男客。往來間用屏風隔開。”

“大乾朝朝風雖開放,但並無容納男女客的店鋪,而消息往來一靠信件,二靠口口相傳。還有什麼比得上男女之間的消息更多。”

“掌櫃切記按照我所給的方法培訓跑堂小二,男女定要分開,除非加錢或有預約才能進入隔間。物,以稀為貴。”

宋婉寧寫完檢查了一遍,吹乾墨跡裝入信封,用紅蠟封口。

正巧白霧端著一碗散發著弄弄薑味的薑湯回來。

宋婉寧招手“白霧,把這給鹿鳴。小心不要被旁人發現。”

白霧點頭,但是站著不動。“小姐,我看著你把薑湯喝完再去。”她皺著眉不信任的看著宋婉寧。

宋婉寧失笑,端起碗吹了吹,仰頭一口喝光。

“小姐!你現在不討厭薑味了嗎?”白霧驚訝道。

宋婉寧搖頭,嘴角笑容泛著苦澀,媽媽在時她不喜薑湯,會有人溫聲安慰哄著她喝。

可現在沒有人會哄她喝薑湯。

宋婉寧眸光中似有水霧一閃而過,她眨了眨眼,把碗遞給白霧。

“傻丫頭,人都會長大。你家小姐我現在可是大人。”宋婉寧按著白霧的手,順勢敲了敲碗邊“快去,彆被人發現。”

緊接著她忽然想起什麼,叫住白霧,“你把這個也給鹿鳴,讓他一並交給掌櫃。”

宋婉寧從抽屜裡拿出另一封早就寫好的信,放在先前那封信下邊。

秋水軒相隔不遠的秋月苑,宋湘穿著件用雲錦布製成的單薄春衣,雙眼紅腫坐在廊下。

“丹青,安與哥哥為什麼不來看我?他是不是當真被李媽媽騙了,我隻是隨口抱怨幾句宋婉寧回來我該怎麼辦。

但是我沒有讓她殺人,也沒讓她綁人。安與哥哥為什麼信一個刁奴說的話,也不信我。

丹青,我該怎麼辦?”說著說著宋湘臉上淚珠如珠串往下滾落。

大丫鬟丹青素手站在一旁,見宋湘又哭了,熟練的抽出手帕溫柔的為她擦淚。

“小姐,周公子從小與您一起長大,定是心裡有您。現在隻不過是暫時被蒙騙,隻要您能見到他肯定能接觸誤會。”

宋湘猛的一頓“你說得對,要見到人才能接觸誤會。快,幫我去把娘請過來。”

“就說……就說我不舒服。”

丹青領命下去,宋湘見她走出院子,轉身喚來另一個丫鬟。

“翠微,過來幫我梳妝。”

對坐銅鏡前,影影綽綽照出她的眉眼,隱約見鏡中人眉眼紅腫,臉色蒼白,不施粉黛。

“翠微,把珍珠粉拿過來,還有鵝黃。”

宋湘看著鏡子裡憔悴的模樣,想到安與哥哥若是知道該如何心疼,眼淚又要落下。

“小姐,奴婢要為您上粉,您可千萬彆哭。而且再哭眼睛就更腫,到時候上妝不漂亮。”翠微手拿粉盒,低聲細語。

“不哭,我要美美的去見安與哥哥。”宋湘說著用力瞪大眼睛。

妝上好不久,丹青回來,神情低沉。

宋湘期待的看著她身後,“丹青,娘怎麼沒來?”

丹青福身“小姐,夫人說,夫人說讓您好生反省,等老爺什麼時候消氣,再放您出去。”

翠微正在整理梳妝櫃,一時失誤櫃子上的珍珠粉被碰掉,撞在地上撞擊出重響。

白色粉末掉了一地,細膩敷麵的珍珠粉散落一片。

“小姐,奴婢不是故意的。”翠微立刻下跪求饒。

“那是安與哥哥送給我的曼寧樓珍珠粉。”宋湘雙目無神掃過地上的珍珠粉,看也不看翠微,隨手一揮。“拉下去,杖責20。”

隨後不在看翠微,哪怕她剛才還誇翠微妝容化的好。

很快翠微的慘叫在秋水苑響起,宋湘剛染色的指甲慢慢收攏。

她看了眼因為翠微被杖責而驚恐跪在地上的丹青。

溫和親熱的走上前將她扶起,溫聲細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