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千金成真鳳凰(1 / 1)

江南首富宋府門口白燈籠高掛,兩頭石獅子散發著森然之意。

往日肅靜的宋府祠堂此刻坐滿人,個個麵色沉重,表情不善,位於祠堂正中間跪著一身材纖瘦,身穿孝服的女子。

“早就說過,女子當家是禍患,死的不明不白不說,還留下個不是宋家血脈來路不明的野種,要不是慶封機警,咱們宋家家產百年之後指不定姓什麼。”

“誰說不是,我早就說過宋曼玉生的妖妖嬈嬈一看就不是好東西。往日那些生意指不定怎麼談成的。”

“女子經商本就不對,定是祖父去世前頭暈眼花把慶封說成曼玉,我看家主之位合該慶封繼承。”

坐在上首的男子也就是宋慶封聽到這些議論聲,撚了撚嘴角的胡子,露出一抹誌得意滿的笑容。

他起身抬手製止,滿意的看著眾人聲音低下去,這種待遇妹妹在世時從未有過,他盯著從昨夜跪到現在的宋婉寧。

這個讓他又恨又嫉妒的妹妹的孩子。

不,曾經以為是妹妹的孩子,可惜……是個來路不明的孽種。

宋慶封揚起勝利者的微笑,故作寬容“大家都少說點,畢竟是看著長大的孩子,婉寧啊,你……哎。”

看著宋婉寧低垂的頭,失敗者的姿態。宋慶封嘴角隱秘的露出一抹快意,然後隱去。

往日宋曼玉仗著得父親的寵愛,硬生生把家主之位從他手裡奪走,這首富的位置本來應該屬於他!

至於宋婉寧,是個好孩子,可惜啊。

婉寧要怪就怪你娘要把家主之位傳給你!

宋慶封眉尾閃過一絲陰狠“婉寧,舅舅早就說過女子拋頭露麵經商總是不好,妹妹總也不聽,這下倒好,不知染了什麼病,一夜暴斃。”他說著提起衣袖擦了擦乾燥的眼角。透過餘光看了眼跪著一動不動的宋婉寧。

暗罵一聲不愧是宋曼玉帶出來的,一樣冷血。

“妹妹死了我們也傷心,但是更令人傷心的是——你居然不是我的親侄女!”話說到這兒,宋婉寧終於有了反應,她渾身一顫,慢慢抬頭。

眼眶紅腫,素白的臉上不染粉黛,明明周身悲傷至極,卻無一絲淚痕。

“舅舅,我是媽媽的女兒。”往日親善的親人此刻如惡鬼,仿佛恨不得撲上前來吃她血肉。

宋慶封眉頭一皺,“什麼媽媽,叫阿娘。天天跟著宋曼玉那個丫頭不學好,儘說些叫人聽不懂的話。至於是不是……你娘親筆寫的還能有錯!”他甩開一張信紙,頂頭第一句便是——

“媽媽最愛的乖囡囡,雖然你不是我的親生女兒……”

宋婉寧眼眶越發紅,她掙紮著忽視膝蓋上的刺痛想搶過信紙一看究竟,但怎敵得過那麼多想要視她如絆腳石的宋慶封。

他一把收回信紙,“你既然不是我們宋府血脈,我也不想與你多言,不要覺得我們冷血,現在立刻離開宋府,我可以不追究你為何哄騙我妹妹成為宋家人!”

宋慶封站在長明燈和牌位前,居高臨下看著宋婉寧。逆著光,臉藏在一片黑暗中。

“舅舅,就算我不是媽媽親生女兒,但是求你,讓我看著媽媽下葬。”宋婉寧苦苦哀求。

可惜此刻宋慶封心裡隻想趕緊把宋婉寧趕出去,然後繼承家主之位,半點不想多聽。

“彆叫我舅舅!你這不知來曆的野種。來人!把大小姐,不,把這不知來曆的東西扔出去!莫要叫她辱了妹妹的葬禮!”

野種?宋婉寧內心一片冰涼,目光從宋慶封,表姐,表嬸,堂叔……身上一一滑過。

往日親情,噓寒問暖似乎還在眼前,可惜一夜間媽媽離世,全都變了。

“彆碰我!我自己會走!”宋婉寧甩開仆役,帶著淚用力的瞪著祠堂裡的這些人。

媽媽葬禮未過,就匆忙趕走她,不就是怕家主之位旁生差池。

走到二院門,忽然傳來仆役呼聲“老爺,老爺,有位自稱國公府的人來找大小姐!”

國公府?找她?

宋慶封和宋家族長對視一眼,“先把大小姐帶下去梳洗。”

一旁婆子不顧宋婉寧掙紮抓住她的手將她往後院帶。

“國公府的人?乾朝有兩位國公,一位是靠餘蔭庇佑的宋國公,一位是戰功赫赫的李國公。隻是他們都與你我相差甚遠,又如何會認識宋婉寧一個丫頭片子。”宋慶封同族長一起往正院走去。

“許是宋曼玉認識,得知她離世來祭拜,莫要多想,去了便知。”宋族長安撫。

宋府不愧是江南首富,出了祠堂繞過一片清幽竹林,隻見堆砌而成的假山被圍繞建成池塘,日光撒下隱約能見金色錦鯉尾翼,繞院而建的避雨環廊,廊外觸手可及奇珍異卉。

“見過宋老爺,奴是宋國公府裡的李媽媽,不請自來還請諒解。”正院裡坐著一位穿著講究的老婦人,身旁還跟著位嬌媚丫鬟,見到宋慶封等人時不慌不忙起身行禮。

“國公府?不知有何來意?”宋家雖與宋國公同姓,但士農工商,商為最低,哪怕乾朝有意提升商人,也不敢在國公府麵前擺譜,哪怕隻是一個下人。

“乃是前來接我家小姐回府。”

“小姐?我聽聞宋國公和國公夫人伉儷情深,隻有一位小姐。”宋慶封疑惑。

“其中說來話長,你家大小姐宋婉寧實是我國公府走失小姐。”

這!那野種竟然是國公府千金?!那他們剛剛還那般嗬斥,這可如何是好!

宋慶封與族長對視,其中慌亂一眼可見。

宋媽媽把他們的眉眼官司儘收眼底,不動聲色,隻是催促讓他們把宋婉寧帶過來。

“放心,你們宋家和我們國公府是本家,且用心照看小姐,國公大人是不會忘記。”李媽媽敲了敲桌麵,似在不耐。

這可如何是好,要早知那野種,不,宋婉寧是國公小姐,他方才絕對不會說那番話。

遮掩是來不及了,宋慶封隻能僵著臉派人把宋婉寧帶過來。

“小姐,我終於找到你了!”李媽媽看到宋婉寧當下便覺得像極了國公夫人。

小姐?宋婉寧滿臉困惑,看著宋慶封尷尬的表情和僵硬的肢體。

難不成?

“這位夫人,你怕是還不知道我已經不是宋府小姐。”她看著宋慶封在他害怕的神情中,慢慢說道。

“你不是宋府小姐,但你是國公府小姐,是我們國公府走失的大小姐。”李媽媽丟下重磅炸彈。

宋婉寧呆愣住,短短一天她經曆大起大伏,一下是媽媽去世,一下又是她不是媽媽親生,一下她又變成國公府小姐,再加上跪了一天一夜,竟是一時沒忍住昏迷過去。

昏倒前隻看到李媽媽慌張的連同她身邊的丫鬟撲上前來。但不知是不是錯覺,宋婉寧莫名覺得李媽媽嘴角似有一抹笑意。

——

等到宋婉寧再睜眼時,她已經身處馬車上。

這是哪裡,她又在何處?宋婉寧驚慌失措的四處觀察,忽的看到坐在身邊的丫鬟和李媽媽,昏倒前的記憶湧上心頭。

她這是?被宋慶封賣了?

“小姐醒了?”李媽媽問,態度和那日頗有些不同。

宋婉寧想到昏迷前的那抹笑,手緊了緊。

“這是怎麼回事?我為何會和你們在車上?”

“小姐,我是李媽媽,這位是我女兒紅柳。我們是國公府派來接您回家。因為時間關係所以您昏倒後便帶著您直接上馬車。還請您莫怪。”李媽媽一邊說一邊倒水。

宋婉寧確實渴了,可是“我還沒參加媽媽的葬禮,你怎麼能不顧我意願將我帶走?!”她又渴又氣。

“小姐,您隻有一位母親,那就是國公夫人,往後不積極的話可斷不能再說。”李媽媽把杯子放下也不勉強。

“你!”宋婉寧氣急“停車!我要下車!”

李媽媽掀開車簾,車外是一片荒郊野外,看著離江南已經很遠。

“小姐,您若是執意要下車,奴婢也不敢多攔,隻是這荒郊野外,您孤身一人也不安全。”李媽媽連恐帶嚇。

“再則,您就算回去宋夫人的葬禮也早已結束,宋府又是那般光景,您回去也不討好,不先回國公府見過國公和夫人再做打算。”

宋婉寧看著飛速逝去的野草樹杈,心裡荒涼一片,再是堅韌的性格一日間經曆這麼多波折,一時間也不知該如何是好。

媽媽死了,舅舅變臉,算了走一步看一步吧。

馬車疾馳,不知走了多久忽的聽到車夫說“李媽媽,小姐。前麵有間破財的寺廟,要不我們在那兒歇歇腳。”

等得車內傳來答複,他拉動韁繩讓馬慢下腳。

不一會搖搖晃晃的馬車停下,李媽媽小心的拉開簾子,低著頭恭敬道“小姐,當心腳下。”說罷跳下馬車等在一邊。

車簾被一雙素白柔夷輕輕掀起,露出一張不施粉黛卻如皎皎明月般美麗的臉,臉上恰到好處點著兩個淺淺梨渦,不笑而彎的紅唇。

“多謝李媽媽。”宋婉寧避開李媽媽扶她下車的手,從旁跳下去。

“小姐,當心腳下”李媽媽一把扶住差點摔倒的宋婉寧。

宋婉寧咬了咬嘴唇,媽媽教過她,不管多氣憤切不可將氣撒到旁人身上,更何況李媽媽隻是奉命行事。

她這般和宋慶封那些見利忘義的小人有何不同。

想到此,宋婉寧對著李媽媽福了一禮,“抱歉,我不應該把自己的情緒發泄在你們身上。”

李媽媽愣了愣,像是沒想到宋婉寧居然會對一個仆人道歉。

隨後立刻避開,“小姐嚴重,是奴婢沒扶好。紅柳帶著小姐先在一邊休息,我和張叔先去收拾一下。”

很快李媽媽便收拾出來一塊乾淨地方,讓宋婉寧稍作休息,然後拉著紅柳到另一邊收拾,生火煮食。

“娘,這位就算真的是小姐,但是湘小姐才是國公府嬌養長大正兒八經的小姐,難不成真讓來路不明的人回去搶湘小姐的位置?萬一湘小姐在少爺麵前說我壞話,我可就當不成姨娘了。”紅柳仗著李媽媽是她親娘,半點不掩藏真實想法。

李媽媽下意識打了紅柳一下,“臭丫頭,彆仗著不在府裡就亂說,小心回去夫人知道撕爛你的嘴!”她看了一眼盯著寺廟一角不知發呆還是作甚的宋婉寧。

貼著自家姑娘的耳朵尖說“娘心裡自有成算”說著李媽媽掃了一眼坐在角門的車夫,倆人對視中似有它意。

隨即掐了一把紅柳的嫩肉趕著她去宋婉寧麵前賣乖。

紅柳憤然的甩著手走過去,看著突然冒出來的不知真假的千金,嫉妒的快要把手裡真絲的帕子揉爛。

怎滴她就沒這麼好的命,明明隻是個鄉野丫頭,搖身一變成了金鳳凰!

但再怎麼不情不願,還得擠出笑臉“小姐,這裡還得收拾一會,要不我帶你出去逛逛?”

到外麵瞧著土地農田說不定能讓山野丫頭打回原形,她陰暗的想到。

宋婉寧直勾勾的盯著紅柳,直到她臉上笑容漸漸消失,這才抿著嘴笑“太好了,我正愁坐了一路馬車周身不舒坦,正好出去鬆快鬆快”

紅柳見宋婉寧笑的傻乎乎不知世事的模樣,剛升起的那抹怪異瞬間消失。

她搖了搖手裡的帕子,瞥了一眼旁邊忙碌的李媽媽,屁股一搖走在宋婉寧前頭。

“小姐,我在前頭幫你探路。”

門外,馬車被車夫拴在離寺廟不遠的樹下,灰褐色的高頭大馬看到丫鬟打了個響鼻,偏過頭去吃草。

“該死的臭馬。”丫鬟嘀咕一句。“小姐,我看那塊草坪挺柔軟,要不去賞花撲蝶。”

宋婉寧站在寺廟前,看了一眼吃草的馬,又回頭看了眼李媽媽,忽地抬起手捂著嘴輕咳幾聲。

陽光下,蝴蝶輕飛,柳枝垂綠,紫的綠的紅的粉的各色各樣的花開的正豔。

宋婉寧看著春日風光,陰霾的心跟著開闊些許,她瞥了一眼沉浸在撲蝶中的紅柳,尋了個僻靜的地方,眺望遠山,聽著馬兒輕鳴,思緒漸漸飄遠。

幾日前,她還不知愁滋味,誰知一息間瞬息萬變,媽媽突然離世,她身世被揭穿,族老親朋競相爭奪媽媽留下的家財。

作為被收養父母不明的她被逐出家門,當她四顧無望以為隻能作為一飄零浮萍活在世上時。

李媽媽他們突然找上門來,也不知是好是壞。

“小姐!你身邊的花好美,可以幫我摘一下嗎”紅柳頤指氣使的聲音打斷宋婉寧思緒。

小小丫頭居然敢對小姐指手畫腳?!誰給她的勇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