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 章(1 / 1)

這樣的打扮一看便知是富貴人家,不至於為了買件小物件親自跑來他們這老破地方吧?

白雲起走近櫃台,輕輕敲了敲陳舊卻整潔的櫃麵,“你便是這店的掌櫃?”

“不錯,這位夫人來小店有何貴乾?”

得到確認,她伸手掏了掏袖子,拿出個精致的小荷包,遲遲被小姐擋在身後隻能伸出個圓潤的小腦袋偷看,心裡驚訝,誒,這不是我給小姐繡的荷包嗎?

這荷包還是遲遲幾年前做的,概因當時的傻子二小姐丟三落四,從不將它帶在身上,現在掏出來還跟新的一樣,繡線顏色、紋路走勢都與新的彆無二致。

白雲起從荷包中掏出一枚令牌,約莫她半個手掌大小,形狀精致,一眼望去還以為是什麼好看的小玩意。

遲遲卻覺得這東西有些眼熟,在後麵扣著頭皮回想,但掌櫃一眼認出了這令牌,改了方才麵對客人那懶散的模樣,連忙將兩人請到店內就坐。

殷勤的掌櫃給這位貴人上了壺熱茶,小心翼翼地候在一旁,“不知白大小姐駕到,有失遠迎,還望恕罪啊。”

白雲起接過熱茶,微笑道:“那哪裡,掌櫃先坐吧。”

“黃掌櫃應是知道我前段日子出嫁,母親把這間店鋪轉到我名下……”作嫁妝這事吧。

沒錯,這間其貌不揚的小店正是白雲起嫁妝之一,並且是裡麵最不起眼的一處,她昨日從宮中回來後也是在登記冊子上找了許久才找到這家地處偏僻、盈利也不多的小店。與冊子中靠前的、在京城繁華地段日入鬥金的產業形成了鮮明對比。

所以,白雲起準備將這家店作為自己新事業的啟動基地,她的冰人館將在這裡拔錨起航。

……問她為何要選這處全無優勢的店?

那當然是因為不想霍霍賺錢的產業啦!

彆以為在來這裡之前她拉著遲遲上街上是在亂逛,實際上白雲起是通過對比各處店鋪裡商品的價格、目標顧客、大啟京城人士普遍的購買力水平,不止金店酒樓,就連街邊的雜耍班子、早飯鋪子她也一並看在眼裡。

既然要重建“牽手”冰人館,這些要緊的細節自然是要弄清楚了。

並且,白雲起考慮到她的冰人館初現不一定能得到京城本地世家的認可,那便要先從底層入手,潛移默化地讓人接受。京城中的平民百姓亦是不少,他們才是現階段冰人館的真正客戶。

因此,冰人館的位置自然也要貼合平民百姓的定位,要接地氣,若真選了繁華街頭的好地段開店,百姓反而不敢進去了,那便不談她的大業了。

如此種種,還是將好店鋪給留下來,給她好好賺錢。

黃掌櫃盯著麵前這位從未見過的新東家,心中思緒重重。

在幾月前,聖上聖旨一下,白丞相府大小姐和頗有威望的徐將軍婚事便傳遍了京城大街小巷,白夫人也是在那時就在著手添置給女兒的嫁妝名單了。

他是跟隨白夫人從江南到京城中的那批人之一,從接到白夫人調令後就在等這一刻了。

本以為新東家會從盈利多的那幾家店開始盤算,不想竟是拿他先開刀。

也是,這間店賺得最少,也合該是他。

黃掌櫃頗有些破罐子破摔的念頭,坦然將近幾年的的賬本奉上。

他自認能力不行,沒能把這家小店盤活,但論對白家的忠心,他可不比其他人差。

他如此坦然,像個寫好作業迫不及待交給老師檢查的好好學生。

白雲起倒是有些意外了,伸手接過賬本,低頭認真翻看,雖然這家生意不好,但賬本意外做得清楚明了,一分不差。

從前世扛起偌大的牽手公司,她便知道,有時麵對手下的人要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太過嚴厲與計較隻會失人心。

倒也算是有可用之處。

翻看了一半白雲起便收起了賬本還給黃掌櫃,開門見山進入正題:“實不相瞞,此次前來是有事相商。”

先禮後兵,白雲起將自己的打算娓娓道來,當然,是刪減版的,有些想法需要循序漸進、一點點漏出來才不至於讓人大驚失色、抗拒不已。

“小姐的意思是,要把這家店改成冰人館?何為冰人館?”黃掌櫃疑惑,聽小東家前麵的話他還能理解,說不定給店換個營生能盤活過來,但若要開“冰人”館,他可是前所未聞呢。

在京城住了幾十年,他隻知道本地有幾位出名的冰人,個個都是上了年紀的、有閱曆的老太太,手下做成的婚事沒有一千也有幾百。

況且,不談如何在那幾位老手手下搶客人,隻論這婚事也不是日日都有的,開這樣一家吃力不討好的冰人館怎麼可能賺到銅板銀子?

白雲起淡淡一笑,她現在有錢有權,店鋪又是自家的不用出租金,即使是貼錢開冰人館也是做得起的。

對於現在的她來說,做冰人是愛好,不是生存所需。

錢不錢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想。

……

那日和黃掌櫃談論了許久,臨走前讓他去官府報備更改營生,白雲起又去聯係了白夫人留給她的人,著手改造寒酸小店。

她要趁著許將軍回來之前把這事辦好,因此不得不連著幾日早出晚歸,日日在外逗留。

好在她這些“新員工”不管在哪都能獨當一麵,選定的店鋪很快就按照她的想法煥然一新。

這天白雲起準備去做最後的檢閱,卻在出門時被一眼熟的丫鬟給攔住了。

“你是誰?為何要堵在這裡攔著夫人。”遲遲主動上前一步替她問話。

這位攔路人大膽直視眼前將軍府的新夫人:“夫人,奴婢是小廚房的幫廚香雲。”

“所以?”白雲起挑眉。

“香雲是想稟告夫人,早間您吩咐小廚房,晚膳的菜要加上鬆鼠鱖魚。但府中負責食材采買的陳管事方才回府說沒有買到鱖魚,讓我來詢問夫人,可否換道菜?”

香雲的姿態不卑不亢,一副秉公辦事的模樣。

白雲起倒是無所謂,今早點菜是輪到吃淮揚菜換口味了,她隻是隨口報了道菜名。

她想,許是京城附近沒有大湖,沒買到鱖魚便也不意外了。

“那便隨意換道淮揚菜吧,清淡些的。”這段日子秋老虎厲害,牛羊肉又吃得多,是該降降火了。

這本是件極容易辦到的事,這段日子她吃將軍府廚子做的淮揚菜也合口味。

卻不料這簡單的要求又把香雲給難到了,她麵露難色,幾經躊躇又道:“夫人,府中隻有林師傅會做淮揚菜,但林師傅昨日便告了假,所以……”

所以是無論如何也吃不到了。

遲遲平日的脾氣很好,但一涉及到自家小姐的事就會變得不像自己了。

小姐還沒生氣,她先發火了,兩隻小手插著細腰質問:“今日就這樣巧,鱖魚沒有,廚子也沒有?看來將軍府也不過如此,改日我回府上稟告夫人丞相,借兩個廚子來可好,免得夫人想吃道菜還得去對麵酒樓吃!”

將軍府對麵的酒樓便有這道鬆鼠鱖魚,隻是價格低廉,客人眾多,時常人滿為患,倆主仆這才沒去過。

遲遲這般耀武揚威的架勢,白雲起還是第一次見到,但不僅不覺得她跋扈,反而多出幾分可愛來。

“遲遲姐,我不是……”香雲不曾想到這點小事會被抬到丞相府中鬨去,眼中閃過幾分慌亂,情急之下連忙告饒:“夫人,我隻是廚房裡的小丫鬟……!”

香雲還想解釋,卻被白雲起止住了,“誰是誰非我自有判斷,你先回去吧。”

見狀,小丫鬟隻能後退讓出了路,眼睜睜看著主仆倆人走了。

出府後遲遲還十分不滿,認為自家小姐脾氣太好了,才引得惡人欺負。

白雲起失笑:“還成我的不是了?”

“小姐,我不是這個意思……”遲遲自知心急說錯了話,焉巴巴地道歉。

“好了,我知道。”這小丫頭就是擔心則亂,但這事她是真的有決斷,隻待做完正事再和那群人算賬。

轉進小巷,再往前走幾步便是她的冰人館了。

白雲起琢磨著,昨日她來視察冰人館時便已改建得差不多了,今日隻需做最後的收尾,再找個良辰吉日開業便可,再然後便是……

沉浸式羅列計劃的人沒注意路,被身後的遲遲拉住袖子才回過神來。

遲遲目瞪口呆,指著眼前的亂景驚叫:“小姐快看!”

白雲起這才注意到她們已經到地方了,不過……

是誰把她的鋪子砸了!

昨日她的冰人館就差牌匾沒掛上了,內裡裝飾一應齊全,廢了她好大一番心力,但現在一看,好嘛,上好的黃花梨木桌椅被踢倒,店內懸掛的紅綢子破爛不堪,就連她昨日用過的一套茶杯也碎在了地上,屍橫遍野。

“黃掌櫃!”

這麼一叫,叫出了個歪眼坡腳的黃掌櫃。

白雲起不顧小東家的身份,鬆了臂間披帛,連忙上前把戰損款黃掌櫃給扶著坐下。

遲遲已經被吩咐去找大夫了,她拿了一條手帕給人擦灰,“黃掌櫃,到底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