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現在的心情很好,準確地說是自從昨晚接到西北加急遞來的戰報後心情就好到了現在。
他的決定果然是正確的,麵前的半個兒媳端莊優雅、舉止合禮、麵容秀麗,情不自禁打量了半天才滿意頷首:“免禮。”
白雲起這才穩住下盤慢慢起身,站直身體微微垂首。
一旁同樣端莊的王皇後斜了身邊人一眼,伸手拍了拍小女兒的手。
公主十分上道,蹦蹦跳跳地拉著白雲起坐到了一旁備好的軟凳上,語氣歡快:“嫂嫂快坐。”
感謝手帕情!方才那個半蹲的姿勢搞得她都快穩不住了!速成的禮儀還是沒有原住民厲害,人家李公公挺著一身肉都沒她費力!
“咳咳,”皇帝乾咳兩聲掩飾尷尬,麵容慈祥,“你是昭兒的妻子,朕便喚你雲起吧。”
“今日召你進宮,是有兩件事。”
李公公緊著皇帝的話音一落便拍手,彩繡屏風後走出兩道熟悉的身影。
白雲起睜大了眼:“爹,娘!”
好嘛,全家都被抓到宮裡當人質了。
事實證明,當人激動時真的很容易想歪。
白雲深還在白府裡,白丞相夫婦被召進宮裡也是皇帝的旨意。
不過,皇帝是抱著補償的心理。
今日本該是徐昭攜妻子回門的日子,但做夫君的人不在,若是讓再妻子一人回門多少有些寒酸、顯得不受夫家重視。
這樣想著,加上某個期盼已久的好消息刺激,皇帝便把這家人分開接進了宮,好讓這他們團聚。
在皇後仁慈的允許下,三人得到了個短暫獨自相處的機會。
“娘!”
雖說嫁到將軍府也沒吃過苦,甚至起床時間比在娘家還晚上許多,但白雲起猛然看到二老仍然有種數年沒見的酸澀感。
白夫人拉著女兒就開始上下打量、捏腰看臉,見直至確認女兒嫁人後仍和在家的舒坦樣子沒兩樣也放下了心。
她主動和二老說起了自己在將軍府的待遇,添油加醋,就差把自己描述成占山為王的猴子了。
“還好還好,既然你在將軍府過得好,我和你娘就放心了。”白父也是一臉欣慰,說話那架勢仿佛發現女兒有半點不如人意的地方就要罷官返鄉。
三人敘了會舊才又回到聖上麵前,三人分開坐在兩側,正中是鋪上柔軟地毯的過道。
雖然有些不爽,但白雲起仍乖乖坐在屬於她徐夫人的位置上。
小公主不知為何放著王皇後身邊的寶座不要,偏賴在她身旁。
“這一,便是讓你們父女團聚,”皇帝待人齊又說起了正事,“本該讓昭兒陪你風風光光回府……”
白雲起適當低頭表忠心:“陛下不必多言,將軍身在西北是為國為民,妾身明白的。”
老公不在家她一個人守著偌大的將軍府爽歪歪,好吃好喝,可千萬彆覺得她受苦了。
皇帝欣慰道:“朕知道你懂事,可也不能太委屈了你。好在西北戰事已平,昭兒正在回京的路上,不日你們夫婦就能團聚了。”
蕪湖,獨守空房的好日子到頭了!
前幾日不是還戰況緊張嗎?否則也不會安排她急匆匆地嫁過去,看來自己這位便宜老公確實很有幾分本事嘛。
皇帝確實是因為西北戰事大捷而龍顏大悅,安排三人在宮中用了膳,言辭間對她這半個兒媳也十分滿意,見小女兒願意親近新嫂嫂便大手一揮,慷慨允了她出宮。
“好欸!父皇英明!”公主振臂歡呼,隨後又在王皇後的犀利眼神下乖巧放下了手,故作淑女模樣。
飯後李公公送人回將軍府,帶著皇帝賞賜的真金白銀幾箱、皇後賞賜的精致珠寶若乾副。
方才在殿上,皇帝說那番話便是讓她再等等,等到徐將軍回京兩人一再並回門,因此出了皇宮,白雲起和父母道彆後又各自回了府。
總的來說這一趟沒什麼損失,還意外得知了便宜老公的去向。
回到將軍府,白雲起命府中下人將聖上賞賜歸入府庫,又讓賬房先生記冊登記好,才帶著亦步亦趨的遲遲回院子。
遲遲既興奮又憂心,“小姐,皇上是否察覺到了?”
她的小腦瓜裡滿是對自家小姐的擔憂,兩隻小手攪著絲帕在院子裡亂轉圈,活像隻被拆家的小兔子,看得白雲起食欲都起了。
“遲遲,你一會去吩咐廚房,晚上吃兔肉火鍋。”
明白小姐是在打趣自己,遲遲生氣跺腳,但還是按照吩咐去了。
遲遲走後,白雲起回到房裡拿出一本厚厚的藍皮冊子,小心翻開,對著天光仔細翻閱,素白的手指指著一行一行的黑色小楷字,暗暗將其記在心裡。
次日一早,沒等遲遲來叫人,難得勤快的徐夫人已經起床收拾妥當,還無師自通地盤了個簡單的發型,遲遲進來時她正在對著銅鏡描眉貼花。
遲遲小跑貼上去給小姐打下手,好奇問道:“小姐今日怎麼自己起來了?”
白雲起收拾妥當後“唰”地一下站起身,轉身抓住小丫鬟的單薄肩膀,興致勃勃,“走,出門!”
自穿越以來,她就沒出過門,在白府時因身體孱弱(白夫人堅持,但她覺得這具身體壯得像隻小牛犢)被看得嚴嚴實實的,嫁到將軍府又想著先裝乖幾天摸摸情況,就這樣一直拖到現在。
但若這幾天也不出門,等徐將軍回來了,就沒那麼好糊弄了。
將軍府有給主子出行準備馬車,但等徐將軍常用的那輛被馬夫開出來後,白雲起立馬改變主意決定步行。
開什麼玩笑,這樣一架紅木雕琢、外形氣派的大馬車開出去和林肯上街有什麼區彆?不僅張狂還很惹人注意。
拒絕了豪華林肯的好意,倆主仆從將軍府的側門溜了出去。
出了將軍府的小門,入目便是占地極寬的繁華街道,不看身後堅厚的將軍府外牆,小門一側便有擺攤努力吆喝的小販賣燒餅熱粥,對麵是座裝修雅致的大酒樓,門店寬闊,好幾位小二同時站在門口喜笑顏開、迎來送客。
“哇,好熱鬨啊!”白雲起走在街上雙眼放光,得虧有遲遲拉著才沒被熙攘熱鬨的人群擠散。
遲遲此時恨不得拿根麻繩將兩人栓在一塊,生怕自家甚少出門的小姐原地走丟了。
白雲起試圖活躍氣氛,讓小丫鬟彆把自己看這麼緊:“彆緊張嘛,背後便是將軍府,我還能掉到哪去呢?”
若在這青天白日、光明正大的地方,自己這位丞相之女、將軍之妻還能“走丟”的話,整個京城都怕是會被翻過來犁上好幾遍。
“在將軍府中倒是不覺得外麵這麼熱鬨。”
明明就一牆之隔,堅實的外牆便將嘈雜聲給擋了個乾乾淨淨。
白雲起拖著遲遲往外走去,先是去了金店布坊,主仆倆光看不買,好在一身打扮足以讓店家認出不是一般人家,即使不買也被好生招待了一番。
就這樣,金店布坊、酒樓戲場逛了個遍,甚至走到歌坊她也想進去見見世麵,卻被死活不從的遲遲給攬在了外麵,小丫鬟崩潰了:“小姐!你到底要做什麼呀!”
每到一處地方她家小姐就大爺似的(遲遲真的很不想用這個詞形容)帶著她這裡看那裡瞧,時不時還試用摸看一番,活像個無所事事的二流子!
不管是以前在白府還是現在嫁去了將軍府,她家小姐至始至終都沒有窮過,到底是在哪學到了這樣的流氓行事!
遲遲都快碎掉了!
“好了好了,不逛了嘛。”白雲起在一家胭脂店前止步,戀戀不舍地伸頭往裡麵瞧了一眼,將各式水粉的價格記下,便帶著小丫鬟做起了正事。
不同於方才這裡看一眼那裡插一腳的閒逛,這次她目的性極強,帶著遲遲直徑走向相鄰的更加繁華的長街。
進去後沒走兩步,便又從小巷子穿了出去,兩人左拐右拐,離將軍府隔了十萬八千裡,直到走進了一條人影慘淡、連遲遲都沒見過的荒涼地才停下了腳步。
若把將軍府比作京城一環線內,那這條街便是二十環線開外的荒涼地了。
遲遲從一開始的茫然到現在的舉目無措,甚至瑟瑟發抖,她這個人多少是有點妄想症在身上的,總愛把事情想的嚴重,此時也不例外。
但小丫頭仍然勇敢地用自己薄弱的小身板擋住嬌美可人的小姐,“小、小姐,我們還是快走吧,此處不安全!”
如果小姐堅持要來,也可以先回將軍府帶上幾位身形高大、氣質彪悍的護衛再來啊。
白雲起看著這明明怕得不行還擋在自己身前的小丫頭,內心感動不已,當然,這也不妨礙她無情伸手把人從自己前麵拎開:“若是要找幫手也不必再繞上一圈回去了,裡麵不就有嗎。”
兩人麵前是一家中等大小的店鋪,售賣一些生活用的小物件,裝修和這條沒人氣的街十分融洽……就是很窮酸啦~
但此處也正是她的目的地。
白雲起大步走進店鋪,將櫃台裡昏昏欲睡的掌櫃驚醒,他揉揉昏花的眼睛盯著這位背光看不清麵容的夫人,十分疑惑:“夫人有何貴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