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章(1 / 1)

聖口一出便是一言九鼎,禮成後就直接命將軍府中老嫗將頂著紅蓋頭的新娘子攙扶回了洞房。

離去時白雲起甚至還聽到李公公高喊開席的聲音,但有皇帝坐鎮,開席也井然有序,沒有想象中婚慶熱鬨的氛圍,反讓人覺得奇怪了。

不知是不是錯覺,她總覺得老皇帝有些殷勤呢?

就仿佛闖禍後在彌補什麼似的。

不管她怎麼想的,前廳的酒宴和她都關係不大,連蓋頭都沒掀的她是不必以女主人的身份去主持宴席,正好也省得還得在眾人麵前裝端莊的功夫。

老嫗將新娘子扶進了洞房,小心帶著白雲起彎腰坐上婚床,待人坐穩才低聲道:“夫人不必憂心,將軍雖身在西北,卻仍牽掛著夫人,曾修書提及,往後將軍府事物一切由夫人代為打理,在府中不必拘束,自當如在家一般相處便是。”

這話說得她感覺怪裡怪氣的,傳說中威猛無比的徐將軍竟然這麼好說話?

頂著一腦袋頗為沉重的金銀首飾,視線也被蓋頭給遮了大半,白雲起想了半響,柔聲道:“既將軍暫不能回,我這蓋頭……”

總不能頂著等人回來再掀開吧?

“夫人隨心便是,將軍不拘小節,不會在意的。”

“敢問婆婆身份……?”

“我是將軍母親的乳母,夫人若不嫌棄,喚我一聲孫婆婆便好。”

嫁過來之前,白父特意提過這位未來夫婿的身世,父母早逝,父親來自滿門忠烈的徐家,母親出自京中書香世家,與當朝王皇後乃是親姐妹。

這樣一想,這位孫婆婆的身份還挺高的。

白雲起向孫婆婆求助,在她的幫助下掀開了蓋頭、取下滿頭的珠翠成功解救了已經酸疼的脖子。孫婆婆在這之後就悄聲退出了喜慶的洞房,不知去處。

滿頭青絲垂在腦後,白雲起站起身來繃直身體伸了個懶腰:“啊——”

舒服。

趁現在沒人,信手提起嫁衣長而厚重的裙擺,白雲起在偌大的婚房裡溜溜打轉,熟悉環境。

和她在白府小巧玲瓏的閨房不同,略去喜慶的裝扮,這間房原本的裝飾古樸大氣,書架上有兵書一二並古玩少許。新製的梳妝台上不等她自家裡帶來的首飾分類入庫便已有不少珠寶裝點其中。雅致的屏風、鋪著貂毛的木榻,這間婚房裝飾得極為舒適。

她還注意到屋內所用家具大多為貴重的金絲楠木,特彆是她剛剛坐的那張大床。

蹲下湊近腦袋一看,竟然是整塊的金絲楠木床!

看來這徐將軍比她想象的要富貴得多,也挺會享受。

在白雲起轉轉溜溜的時候,“嘎吱一聲”,婚房大門被輕輕推開,身後傳來了熟悉的聲音。

“小姐!”

她驚訝回頭,恰好接住了撲過來的遲遲,“你怎麼過來了?”

遲遲跟著落轎後就不知所終了,她本想著今天過後再找人。

“是孫婆婆帶我過來的!”

遲遲原本很興奮,直到注意到跟著自己身後的孫婆婆才安靜下來,默默地站在自家小姐身後。

白雲起看著滿頭華發的孫婆婆微微一笑:“多謝孫婆婆帶這丫頭過來,沒了她我還真不習慣。”

“夫人言重了,這是老婆子該做的。小廚房備著熱食,若夫人餓了便讓遲遲姑娘吩咐一聲,立馬送來。”

白雲起沒有推辭,她確實餓了。

飯食很快就送了過來,孫婆婆退下,她招呼著遲遲坐下一起吃。

相比於白府的精致江南小菜,將軍府準備的飯食大多偏向西北豪爽那一掛的,大魚大肉。

此時沒有外人在,白雲起難得豪爽地抓起烤羊肋排送到嘴邊就啃,白皙的兩頰沾上羊排豐潤的油脂,香氣撲鼻。

遲遲填飽了肚子就放下筷子,一邊服侍小姐一邊納悶:“小姐喜歡這些菜嗎?”

“喜歡啊。”

小羊排帶著點膻味,烤得嫩嫩的,一口下去肉就下來了,比她上輩子在某些飯店吃到的特色草原美食好多了。

遲遲苦著一張臉,她不理解,同樣是吃江南風味菜長大的,小姐大快朵頤,自己吃著卻有些受不了那味。

白雲起放下啃得乾淨的羊骨,“你不懂,羊肉就是要帶點膻味才好吃。若適應不了,往後便吩咐小廚房做些合口味的來,輪著吃也不易膩味。”

飯後有將軍府的下人們將飯桌收拾妥當,遲遲作為新夫人的貼身丫環自然不用乾這些小活,她服侍著白雲起沐浴更衣、整理床鋪。

“小姐,”費力抖起者一床厚實的錦被,遲遲貼近被麵一看,麵露難色:“被子下麵怎麼什麼都沒有呢?”

浴房和內室隔著道屏風,白雲起正在搓澡,忽聞疑惑道:“沒有墊絮嗎?”將軍府也不至於疏忽到這個地步吧。

“不,床具一應齊全,隻是沒有紅棗、花生、桂圓、瓜子。”

遲遲這麼一說她就想起了,古時候婚慶會在喜床被下放這四樣物品寓意“早生貴子”,現代也有講究一點的人家這麼做,穿來這段日子沒人再和她提起做媒一事,她竟是快把吃飯的家夥也忘了。

不過,沒有就沒有吧,老公不在還在床上放早生貴子,這不是在盼著她紅杏出牆嘛。

隨意安撫了幾句,白雲起就起身用乾帕子矯著頭發出了浴房,遲遲迎過來接過帕子繼續手上的動作,卻仍忍不住憂心忡忡:“小姐,將軍府不會對這門親事有意見吧?”

“有意見又如何,還能離不成?”白雲起悠哉悠哉地靠在喜床對麵鋪整齊全的貂毛木榻上,慵懶著身子舒服極了,“若能離,也用不著他有意見,我自己就先上了。”

但這是皇帝賜婚,切不論能否和離,至少當著外人的麵,縱使不和,也得裝出個相敬如賓的架勢,否則便是抗旨了。

這就是皇權威嚴。

遲遲被自家小姐肆意的話給嚇著了,幸好這房裡隻有她們主仆,否則這不論是被誰聽到了都是件麻煩事,連忙提醒:“小姐,現在不是在家裡了,謹言慎行呀。”

好吧,隨著自家小丫鬟的意,白雲起閉了嘴。

……

次日一早,遲遲就去喜房將自家小姐叫起,給眼皮都睜不開的人穿上衣裙、淨手洗臉、再將人按在梳妝台前好一陣收拾才算完。

現在的白雲起不再是白府小姐,而是徐將軍府夫人,發髻自然也要變化,遲遲心靈手巧,沒多少功夫就把一頭柔順的青絲挽起,不過在發飾上她卻犯了難,不知作為將軍夫人該給她家小姐上什麼規格的發飾,隻能將一直閉目休息任由她擺弄的人給叫醒,“……小姐,您覺得呢?”

白雲起睜開眼,掃視一圈,伸手點了點妝台上幾隻形狀靈巧大氣的發簪,示意:“就用這些吧。”

隻看房內細致裝飾便知將軍府不是個低調窮酸的地,自有它一套風格。

遲遲依言給她插上發簪,最後掛上披帛,倆人才出了門。

昨日她進了喜房便未出來,今早才得以一覽將軍府的景色。

首先便是喜房外的大院子,與院外隔著小橋流水亭台水榭,牆內種著一片文竹,風雅至極。喜房左右兩側耳房分彆是書房和浴室,占地不小。

昨日孫婆婆帶遲遲進院時便有交代,這處院落是將軍府最大的院子,徐將軍在時便是宿在此處。

白雲起聽著遲遲轉述的話,心裡不禁嘀咕,若是那徐將軍回來了,也會和她同住一間房嗎?她看這院子夠大,除去下人房還有幾處廂房,到時候不若找個借口搬出來吧?

倆主仆邊走邊聊,向將軍府正廳出發,一路上遇到少許下人,他們也是恭恭敬敬,俯手低頭稱夫人安好。

憂心了一晚上的遲遲這才放下心來,湊在小姐耳旁嘀咕:“看來他們還是很懂規矩的。”

白雲起隻是笑了笑,昨日才嫁過來還有皇帝撐腰,若今天將軍府的人便另起一幅態度對她才是奇怪,現如今這情形隻能算意料之中。

到了前廳,白雲起從正門直入,發現孫婆婆等人已經在廳內候著,她站在最前,身旁還有兩位並列。

他們一見身著朱紅祥雲紋飾長裙、臂掛淡黃披帛、明豔不可方物的新夫人到場就紛紛靠邊站,低著腦袋,隨著新夫人的位置挪動身子朝向。

白雲起主動坐上了主位,既然老虎不在那她就要稱大王了,先著手立下規矩,免得這段日子被鬨得不順心。在這方麵她還算得心應手,覺得和她在現代管理牽手員工應是有異曲同工之處。

“孫婆婆,勞煩你給我介紹介紹這兩位。”

昨天孫婆婆給了她好臉色,現如今白雲起就還她個麵子。

孫婆婆依言站了出來:“我左邊這位便是府中管家,管理將軍府一切大小事宜,右邊這位則是府中賬房。”

一位管權一位管權,除去徐將軍本人,這二位便算府中的大人物了。

管家和賬房先生依次出列自我介紹,昂首挺胸十分精神,看得白雲起嘴角忍不住一抽。

怎麼感覺和入學自我介紹這麼像呢?她就像是個看戲的無良班主任,折騰兩位年逾四五十一把年紀了的老學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