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1 / 1)

說到這白夫人眼中的淚立馬止了,咬牙切齒道:“都是那個老鱉孫!”

朝中有左右兩相相互壓製,白雲起父親官至右相乃是寒門狀元出身,當朝左相則是名門望族林氏托舉而成。大族之間利益繁重,林左相想讓自己的女兒做當朝太子的妻子,同僚的適婚女兒自然就成了攔路石,雖白右相並無此意,但擋不住有人猜測。

“……他使計讓聖上賜婚給你與將軍,便是給他女兒掃平了道。”

雖白府有兩女,但白雲落在外是病體自然會不是太子妃的人選,且白雲起嫁給了皇後養子徐將軍徐昭,剩餘一女自然不會再與皇家扯上關係了。

此所謂製衡。

原來是當炮灰了。

白雲起心態倒好,她覺得嫁給常年在外征戰的將軍也比落入深宮好很多。

“那徐將軍呢,母親可知他是什麼人?”白雲起好奇道,她也讓遲遲去打聽過,但市井流言被添油加醋後太過離譜,什麼徐將軍身高八尺、目射雷光、英武過人,聽起來就很不靠譜。

“這……”白夫人也不甚了解,她一深閨婦人哪知道當朝徐將軍什麼樣,便是白右相也不知,他一文官和武官有什麼好說的呢?

在倆母女說悄悄話時,突聞府中有嘈雜聲,不等白夫人派人去打探便聽到一陣匆忙的腳步聲,白府的老管家在閣外氣喘籲籲道:“夫人、小姐,聖旨到了!”

倆母女對視,眼中驚疑不定,聖旨?

來到前廳,去上早朝的白右相已經回府,門口正站著一位穿藍色官服、手持白拂塵的公公。

兩人連忙站在白右相身後,低眉順眼。

公公見人到齊,抖了抖拂塵,提起嗓子喊道:“聖旨到——”

“……於三日後完婚,欽此。”

聖旨宣讀完畢,白右相跪著接過明黃色的聖旨,眾人這才起身。

公公雙手一拍,身後數位侍衛抬著紅木櫃魚貫而入,將整個前廳占滿還不夠,多了的堆在院子裡,以示天家氣派。

“丞相,這便是聖上賜給白大小姐的嫁妝,將軍府的聘禮另算,不日將運至府上。”

“多謝李公公。”

白夫人上前一步悄悄塞了袋紮實的銀子過去,臉上掛著笑意,語氣恭敬:“麻煩李公公走這一趟了。”

得了賞錢,李公公褶子臉上笑更是放不下了,“白夫人客氣了,聖上怕府上忙不過來,我等來幫著辦事,丞相、夫人儘管吩咐便是。”

千恩萬謝送走了李公公,倆夫妻這才找到說體己話的功夫,還帶上了懵圈的小女兒。

“這是怎麼回事啊,婚期不是在半年後嗎?”白夫人憂心忡忡,不明白這定好的事怎會有變。

白右相語氣沉重:“近日西北戰事吃緊,過幾日又是國誕,聖上聽了欽天監獻言,這才將婚期提前了。”

在座的都是聰明人,話不用說得太死也懂了。

這是想用這樁婚事衝喜啊!

“荒唐啊!徐將軍還在西北,那這堂誰來拜?”白夫人臉上出了怒意,縱是賜婚也就罷了,但一道聖旨把女兒婚事與西北戰事聯係在一起,若是戰敗,那她女兒豈不是擔了個喪門星、掃把星的名號?!

沒有新郎的婚事,這是想讓她女兒成為笑柄嗎!

“又是那老賊攛掇的嗎!”

白右相搖了搖頭,聖上下旨時他看那老東西也是沒料到的模樣,便知道不是林左相從中作梗了。他已經達到目的,沒必要再冒著惹自己的風險添油加醋。

“現在說這些也沒用,聖旨已下,除非聖上自己收回,否則一切都是空談。”

原以為女兒還能在身邊半年,卻不想三天後就要離家,這叫得白夫人如何舍得?

白右相攬過老妻,看向女兒的目光滿是自責,早知道官至丞相也護不住女兒,他當年就該留在江南做父母官,不該到京城趟這潭渾水。

“沒事,左右不過是嫁人,最壞能到哪去。”白雲起端得一副樂觀心態安慰母親,心中雖有疑惑卻未顯露。

接下來三天,府中是兵荒馬亂,原本這場賜婚的規模就定得大,聖上一道聖旨又給它提了檔次,在國誕日舉辦可不能馬虎,禮部尚書也親自上門,力求將這場稀裡糊塗的婚事做到完美無缺。

因府中人員嘈雜,白雲起作為新娘隻能呆在自己的小閣樓中足不出戶。

婚禮前夕,白府直至深夜才安靜下來,但用不了多久這場盛大的婚事又將把整個京城鬨醒。

白雲起未有睡意,她坐在妝台前思緒萬千。

穿來這半年簡直比她在現代過的25年都更為精彩。稀裡糊塗的就要嫁人了,婚禮當天新郎還不在場,真是有夠混亂的。

也不知道自己一個新時代媒人是如何淪落到如今這模樣的。剛穿來時她還想,自己在現代學的知識在這怕是派不上用場,唯獨做媒保媒的本事還能用用,白雲起甚至還打聽過這個時代的媒人規格。

好像是叫“冰人”吧?

也不知婚後是否還有機會“再續前緣”,平心而論,她還是很愛看有情人終成眷屬那一幕的。

長長歎了口氣,白雲起起身準備歇息,卻在轉身時看到一張一模一樣的臉。

來者身形與自己相仿,隻是更為清瘦,白玉似的臉上掛著彎彎一葉柳眉,眉下一雙眸子帶著愁苦與愧疚。

“雲落。”

這道聲音輕飄飄的,似無力氣,但卻砸進了白雲起心裡,猛的一痛,在現代久久缺失的一塊似乎在見到來人的那一刻被補齊了。

她笑了笑:“該叫我雲起了,姐姐。”

這話說得矛盾,既讓人家喚雲起,自己卻又叫姐姐,端得讓人疑惑。

真正的白雲起走進妹妹閨房,明明才數月不見,她看著妹妹卻像是半輩子沒見過似的,停在一尺見方的地方不敢再走,看向妹妹的眼泛起淚光,“是我拖累了你。”

她是姐姐,合該照顧妹妹的。

白雲起搖了搖頭,主動上前抹消了兩人間的距離,拉起姐姐的手貼在臉上,笑彎了眼:“叫姐姐。”

滾圓如珍珠的淚終於滾了下來,白雲起不住搖頭,心緒激動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隻得哽咽。

這是她們幼時常玩的遊戲,幼時她不懂妹妹為什麼不喜歡說話,總是一句一句地教著對方叫姐姐,教了上千遍,妹妹終於開口說話了,卻也是那句“叫姐姐”。

伸手將落淚的姐姐拉到懷中輕輕撫背,她說道:“從明日起,我不會再喚你姐姐。”

“該輪到我當姐姐了,雲落。”

……

天上剛一擦亮,喜慶的喇叭聲便響起了,從將軍府出發的一隊紅衣人身形粗壯,眉目堅毅,他們抬著一眼望不到頭的紅櫃子穩穩地朝京中另一處走去,一頂耗材巨大、做工極為驚喜的喜轎被他們護在隊中。

此時白雲起已經裝扮好了,身著一身金線密繡的紅嫁衣站在白府正廳,接受父母的教誨。

“……往後受了什麼委屈,隻管回家來,大不了……”

“大不了辭官回老家去。”白雲起穩穩的接住了母親的話,朱唇一勾,自信道:“女兒不會受委屈的。”

她白雲起能在孤兒院長大可不是任人欺負的性格。

此時他們已經隱隱聽見了喇叭聲,這意味著白雲起該蓋上紅蓋頭了。

她微微低頭,任由父親給自己蓋上織就鴛鴦花樣的紅蓋頭,在紅色遮住眼簾的那一刻,低聲說道:“父親,明日就將雲落給接回來吧,她又瘦了,想是在寶華寺修養得不好。”

瘦得真像傳聞中的體弱多病。

“好。”

白父低聲答應了下來,蹲下身子將女兒穩穩背起,一步一步出了白府。

背新娘出家門這事本該兄弟做的,但他隻有兩個女兒。

白府門口已經被黃衣帶刀的禦前侍衛給清理乾淨,隻留接新娘的轎隊站在正中。

白父將女兒送到花轎上,遲遲也穿著喜慶的衣服跟在轎子旁,在聽到轎裡傳來的敲木板聲時提聲正色道:“起轎——”

這條接新娘的迎親轎隊又調轉了方向,吹吹打打地往回走。一路上,有少年在隊中撒著銅錢,引來圍觀百姓的叫好聲。

許多人撿起喜錢後都說出一句祝福的話,有不懂事的稚童撿了錢撲回母親懷裡,小聲嘀咕著徐大將軍什麼時候再成親一次。年輕的母親連忙捂嘴,小聲教導兒子:“徐將軍是大英雄,沒有徐將軍就沒有現在的日子了,可不能這樣說。”

“徐將軍是大英雄?”

……

白雲起坐在轎子裡,一身沉重的金銀首飾,累得她脖子都歪了,忍不住把頭抵在轎身借力休息。她本以為坐這八人抬的轎子會搖搖晃晃,早上特地少吃怕被顛吐了。不想坐上來才發現穩得就像坐小汽車一樣,幾乎感受不到顛簸,甚至比汽車更為通暢,沒有時不時的刹車。

不知在花轎裡坐了多久,她感覺到轎子停下了。窗外傳來遲遲小聲的提示:“小姐,到將軍府了。”

轎門被輕輕掀開,白雲起從蓋頭下看到了燦爛的陽光。

從下轎到喜堂,一切都很順利,沒有磕磕絆絆。

她站在喜堂中間,獨自一人接受賓客目光的洗禮。耳旁突然穿來一道熟悉的聲音:“聖上駕到——”

是李公公!皇上也來了?

白雲起不知如何反應,聽到一片膝蓋及地的清脆身也想跟著跪,卻被一道莊嚴的聲音給止住了。

“不必多禮。”

喜堂裡跪了一地的人,唯獨一身嫁衣的新娘子穩穩站在中央。

上座本該徐昭徐將軍的父母端坐,但徐家滿門忠烈,隻有黑白的牌位端坐正中央,甚至高了皇帝一頭。

皇帝努力作慈祥狀,他道:“正值戰事徐昭不能趕回,朕將當他半個親子養大,這婚事便由朕來看著,你不必憂心。”

皇帝聽起來很好說話的模樣,大內總管李公公做儐相,高聲喊一拜天地,白雲起就一人拜了堂,一人入了洞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