撞到倪桃的小孩絲毫沒有差點闖禍撞人的歉意,“咻”地踩著滑板像遊魚一樣溜走了,施語琪看著火大。
“撞人不道歉,家裡人怎麼教的?”
施語琪拉著倪桃問:“沒撞到吧?”
倪桃:“沒,我躲了一下,不小心撞到後麵的人了。”
她正跟施語琪說著話時,“車手”已經一言不發地走遠了,不知道為什麼,他總給她有一種熟悉感。
施語琪見倪桃心不在焉,順著她的目光看過去,“怎麼了?剛幫你那人,認識的?”
倪桃搖搖頭,“走吧,車在等著了。”
今天下班早,儘管去看了場電影,倪桃回到家也還早,儘管知道家裡沒有人,還是會習慣性看一圈確定。
她癱在沙發上,跟施語琪聊了一會兒天,回想起來,總覺得那個“車手”的背影像是陸羨然,但又很快地否定這個猜測。陸羨然不是人,他一接觸人就會穿模,更彆說能拉住快跌倒的她了,而且其他人根本看不見他。
腦子裡找了一圈,沒琢磨明白,她就拋之腦後,無聊的刷了一會兒短視頻,倪桃還是從沙發上彈起來,連上了藍牙音箱,播著個,擼起袖子,邊哼著歌,邊開始收拾家裡。
亂七八糟的家裡有了點能看的模樣,突然,倪桃的哼歌聲停了,她蹲在電腦桌下,撿起一張便利貼,上麵每個字空隙都不差一毫一厘,規整而不失鋒芒,能窺見這個人的較真和嚴謹。
倪桃一眼認出是陸羨然的字,這應該是他離開前留下的便利簽,不過沒粘穩掉地上了,她桌子亂也沒注意到,就錯過了他的留言。
上麵寫著:我去找程樂安,勿念。
原來是去找程樂安了。
倪桃的腦子閃過很多猜測,最後,最有可能就是陸羨然從程樂安嘴裡已經了解到他自己的過去,找到了變成NPC的原因,變回人了吧。不然,都兩三天了,要是沒有收獲,他早就會回來,因為還要繼續從遊戲裡找真相。
倪桃明白了,她跟陸羨然奇怪的緣分就到此為止了,也算是個完滿的結局,就跟暫時喂養的小貓找到家了一樣,雖然心裡有些彆扭,但也為他高興。
她將手裡的便簽紙扔到垃圾桶,撈起沙發上的手機,滑到《專屬男友》遊戲,頓了頓,直接將遊戲卸載刪除了。
也沒必要再玩了。
做完這一切,倪桃哼著歌,繼續勞動。
彆墅裡燈火通明,陸羨然在暗處操縱的那場鬥毆,造成的狼藉混亂,跟一地啤酒玻璃碴子、血跡和嘔吐物都收拾乾淨,依舊是身價不菲的彆墅,豪車依舊停在門口停車場。但今晚不是party拍照日而是在上所謂的戀愛技巧課。
屋內劉哥對著下麵十幾個奇形怪狀的男人,激情澎湃地傳授知識,全神貫注,跟傳銷現場有的一拚。
彆墅門口,全身“車手”裝備的陸羨然找了燈光黯淡的陰影處,黑灰色的賽車服仿佛失去生命癱在地上,隻有一個頭盔飄在半空。隨即,陸羨然脫掉頭盔,扔到腳下,捋起額前的頭發,露出鋒利的眉眼,抬眼望向彆墅內,夜色之中,更顯淩厲。
欄杆處一雙藍色的貓眼目睹這一切,它隻見脫皮怪褪去皮扔到地上,隻剩一隻頭還在飄著,黑色的毛發都炸毛了,然後頭也突然掉地上了,小貓弓起背發出淒厲的“嗷嗚”貓叫,“咻”地竄入花壇中跑走了。
這聲淒厲的貓叫似乎預示著這個夜晚的不平靜。
陸羨然悄無聲息又光明正大地進來了,大廳正播放著愛情小電影,劉哥坐在他的“學生”邊上,對著小電影在點評,指導他們學著互相練習。
所有人都看不見陸羨然的出現,他如入無人之地,無視大廳裡的汙言穢語,腳下不停,往樓上而去。
陸羨然徑直來到了程樂安的房間,他背對著門口,鍵盤聲劈裡啪啦,邊操作罵,“趕緊趕緊,過來支援!”
“我要死了,操!”
“打野怪有個屁用,塔都要被推了!”程樂安氣得摔鍵盤打桌子。
“啪嗒”一聲,房門被鎖上的聲音掩蓋在程樂安的叫罵聲裡。
“滋”一聲,電腦黑屏了。
是陸羨然拔了電腦的電源。
“媽的,這個時候死機!?”正是程樂安抬手就要拍顯示屏。
黑色的顯示屏幕上,紅字慢慢顯現:回答我問題
程樂安整個人僵直了,臉刷一下全白了,眼睛瞪著溜圓,身體不受控製地顫抖,腿軟得跟麵條一樣,連跑都不敢跑,滿腦子都是倪桃來了,是倪桃來找他報複了!
嚇的大喊:“我說,我說,我都說,不是我,不關我事,是劉哥,是他,倪桃你去找他,是他要搞你!”
屏幕上的紅字被擦掉,程樂安小心翼翼吐出憋著的一口氣,而屏幕上又開始一筆一劃顯示。
“陸羨然,認識?”
程樂安生怕看錯一個字,回答不對,得罪了這個倪桃和這個怪物,他勉強轉動自己一團亂麻的腦子,“我,我,我不認識,我根本不認識這個人。”
陸羨然靠坐在電腦桌,一手拿著紅色水筆在電腦上寫字,拷問著麵如土色的程樂安,聽到程樂安的回答有些失神,手肘不小心碰到後麵的花瓶,“咚”桌上的花瓶砸在地上。
程樂安一抖,眼淚和冷汗一起往外冒,生怕接下來碎成片片的成了自己,非常有求生欲大喊:“我知道,我知道,我想想,給我點時間想想。”
之前紅字被擦掉,又再次顯現,“華南附中,你學長。”
“附中,附中有這個人嗎……”程樂安喃喃自語,一邊抖一邊閉眼撓著頭使勁兒拔頭發,但還是不知道這是誰,邊哭著邊把頭重重地磕桌子上,“我真不知道,你相信我,我真不認識什麼陸然,陸羨,你不信可以問我爸媽,我以前老師,我肯定不認識這個人……”
陸羨然細細地觀察程樂安的神態,人在恐懼之下很難說謊,特彆是程樂安這種心裡有鬼,膽小如鼠的人。
他垂下了眼,沒想到會一無所獲,那遊戲裡劇情裡展現的都是假信息,那安排他和倪桃去接新生跟程樂安相遇,是什麼用意呢?
須臾,他抬眼,眼中的思緒已經平複下來了。
程樂安輕輕喘著氣抽泣,生怕麵前怪物一個不高興滅了自己。
屏幕上的字又被擦掉了,等待的時間無限放大,就跟過了幾個世紀,程樂安隻覺得胸腔裡的心不是自己的,一陣一陣窒息傳來,仿佛透不過氣。
屏幕紅字再次出現:“明早去警局自首”
“好好好!我一定去,我肯定去!我發誓!”雖然不知道自首什麼,但看到警局這個兩字,程樂安有種劫後餘生的感覺,從來覺得這兩個字這麼親切過,趕緊雙手豎起三根手指,舉在腦袋邊發誓。
屏幕紅字繼續:“說,紙箱證據是你放。”
雖然不明白紙箱、證據說的是什麼,但程樂安依舊頭如搗蒜,“明白明白,我一定說,我一定說!”
電腦屏上紅字被擦掉後,再也沒有顯示。
程樂安久久等待,不安地將頭埋到臂彎裡。
空氣安靜的仿佛凝固了。
程樂安鬼鬼祟祟地從臂彎露出眼睛,哭喪著臉看向電腦屏,依舊是什麼都沒有,小心翼翼,“請問,還有什麼吩咐的嗎?您請說,我一定會照做。”
房間裡已經沒有陸羨然的身影,回答他的隻有空氣中的默然。
晨光初起,程樂安慌慌張張跌跌撞撞地跑到派出所,見到穿著製服的公安,仿佛看見救世主,“哢”就跪地上抱大腿哭,嘴上喊著:“我要自首,求你了,我要自首。”
警察不明所以,一臉懵地將人扶進警局。
警局對麵的公交站,陸羨然坐在椅子上,看著程樂安進去,五六十分鐘後,又看著警車開了出去。
街上行人,路上的車跟電動車越來越多,陽光透過枝葉灑在地上,逐漸變得燥熱,陸羨然被往來的人無視,他也無視著往來的人,依舊在那裡坐著,看這浮生一繪。
直到警車再次駛入警局,劉哥一群人被壓了下車,押著進屋。陸羨然仿佛像得到正確數據的研究員,施施然收回目光,起身離開。
風從耳邊拂過,吹起臉頰的發絲,吹散了一些燥意。
樹影在身邊後退,倪桃踏著滑板,享受著“禦劍飛行”的快意。好久沒有滑了,她不敢上中心區的U池和碗池,就在滑板公園環形刷街陸衝。
“咻”,又被一個人超了,其他人是高速街道“禦劍飛行”,那作為菜鳥的她就是緩行車道那種烏龜速度。
毫不誇張,拉車的都跑得比她快。
倪桃前方就有一對情侶,應該是滑累了,女的坐在陸衝板上,男的在前麵拉著她跑,打情罵俏,言笑晏晏,她被迫吃了不少狗糧。
狗糧吃得夠夠的了,再看下去要眼睛疼了,倪桃發力超車,將這份狗糧狠狠甩在身後。想象很美好,現實很骨感。她是成功加速超車了,但是扭得七拐八彎的,耳機掉了一個。
倪桃在繼續帥氣往前,還是灰溜溜回去找耳機中糾結。
“你耳機。”入目是一雙笑眼,跟薩摩耶一樣,他穿著白色無袖T恤,黑色短褲,年紀看著不大像是男大,渾身撒發著可愛陽光的感覺,笑起來還露出小虎牙,減速跟她並排滑著。
“謝謝。”倪桃伸手接過,留意到他漂亮的手臂肌肉,一看就經常運動的人。
“我叫方澤宇,附近體大的學生,你是什麼學校的?”方澤宇沒有滑走,而是配合著倪桃的速度。
果然男大才有這種青春氣息,難怪身材這麼好,還是體育生的啊,“我出來工作了。”
“是嗎?一點都看不出來。我以為你跟我一樣大。”方澤宇有些笑著露出了小虎牙,“你一個人來玩的?”
“跟朋友,她技術好,在U池和碗池那邊滑,我一個菜鳥就不去高手池了。”施語琪滑得好在那邊炫技,倪桃是難得周末,不想悶在家裡,來湊個熱鬨,隨便滑滑。
方澤宇做出請的姿勢,雖然邀請有些不容拒絕,但是臉上薄紅還是泄露出他的生澀,“我也是一個人,我們一起吧。去碗池那邊,我教你。”
這種臉紅生澀就更擊中倪桃的審美了,她想象中陽光小狼狗就是這樣,“好呀,能不能學會就靠你這個教練了。”
戀愛遊戲玩不上,談個戀愛也不錯。
一個主動出擊,一個順水推舟給機會,無需多言,方澤宇明白自己搭訕成功了,領著往小碗池方向去,路上也知道了倪桃的名字和加上了微信。
“碗池、U池和泵道我都會,你有空就找我,我帶你,跟我滑一段時間,這些都不在話下,通通拿捏。”眼睛亮晶晶,像是等待被誇的小狗。
“這麼厲害?那我占便宜咯,遇上大神了。”
方澤宇笑笑,有些不好意思撓撓頭。
來到碗池邊,方澤宇讓倪桃在碗池邊等一會兒,將兩人的陸衝板放好一邊,拿來一個短板,適合在碗池滑行。
“我們現在碗池底練習上下弧麵”方宇澤帶著倪桃來到小圓弧的碗底,他先上板,給倪桃示範了一輪,然後讓倪桃上板。
“這是重心”他說著摸了摸倪桃的小腹,又碰了碰她的腰,像是跟她明確重心位置,“上弧麵時重心靠前腳,下弧麵時重心靠後腳。”說著,又上手摸摸她的小腿。
倪桃穿的是運動短褲,突然沒有分寸的肢體接觸讓有些不自在,躲了躲,“行,我試試。”
說著就在碗池底的弧度上滑動,但是因為太急了,重心把握不好,差點就要摔了,一個隻手摟住她的腰,溫熱的胸膛貼上她的後背,幫她穩住了,在她耳邊說:“彆著急,跟著我的節奏來。”
倪桃第一反應就是她耳朵臟了!啊啊啊,太奇怪太彆扭,還有她都站穩了,這人怎麼還不走開,還貼著她說話,有點惡心了,她直接下板了躲開了他的懷抱。
倪桃都不知道自己跟人靠近會這麼大反應,跟陸羨然就不會啊,難道是因為他不是人?
“你用什麼洗發水啊?好香啊。”方澤宇說著還摸一把她的馬尾。
蒼天啊!倪桃覺得自己就跟吞了一大塊肥肉一樣,油膩都要頂到心口了,不知道該怎麼回到,隻能尷尬不失禮貌:“呃。嗬嗬,是嗎?”
“我再試試啊。”倪桃不想跟他說話了,也不想靠近他,滑著板子越滑越歪,主打一個就是偏航。
可惜沒用,牛皮膏貼著過來,說著自以為的話:“我看你都沒化妝,我就喜歡這種女生,我們學校裡都是些天天化妝泡吧的女生,太愛玩了,真的hold不住。”
“……”
什麼腦子有坑的奇葩,倪桃恨不得時間倒流,直接不承認是她掉的耳機,不要也罷!不管長得多帥,身材有多好,隻要有一顆空空如也,塞滿糟粕的腦子,這個男人瞬間low了,簡直就是垃圾桶都不願收的有毒垃圾。
倪桃深深後悔了,她就不應該光看臉就想著接觸一下!
“我下周有滑行比賽,你來看吧。他們都不是我對手,虐菜而已很容易,拿獎了我請你雲南玩,我朋友在那邊開了個民宿,我也投了點錢,你來住多久都行。”方澤宇在倪桃眼裡,已經從陽光可愛男大,變成肥膩自戀男。
“哈哈哈哈,再說,我朋友喊我了,先走了啊。”忍不了,待不下去一秒。
倪桃拜拜火速逃跑,招呼著在場邊喝水看熱鬨的施語琪,“走啦,不是說去看展嗎?走走,再不走就遲到了。”
施語琪儘興滑了幾輪,本想去找倪桃,看到她跟高大帥氣的男人在碗池,看著聊的還挺愉快,她就不過去了,在邊上歇歇。沒歇一會兒,倪桃就逃似的過來,挽著她就跑了。
後麵那個男人還追著了幾步,搖著手裡的手機:“那再聯係呀。”
“忘了,待會兒要去看展,再不走就遲到了。”倪桃連頭都沒回,主打一個已讀亂回。
施語琪滿頭問號:“看什麼展?”
“借口,騙他,再不走,我就得恐男了。”一踏出滑板公園,不知道是不是心理因素,倪桃覺得空氣都清新了。
施語琪:“這麼難頂啊?他看著還可以啊,我以為你要走桃花運了。”
“桃花劫還差不多!普信、油膩又自以為是!認識不到一個小時,動手動腳,他貼上來的時候,我全身毛孔都是抗拒,就像老鼠爬過你的背,你懂那種感覺嗎?”倪桃生動形象的描述,瞬間讓施語琪冒雞皮疙瘩。
“看著人模人樣的,這麼奇葩!”
“可不是!簡直就是一秒都忍不了那種。”她們從滑板公園出來,公園附近有個美食商區,有是不少的奶茶店和咖啡店。路過一家奶茶店,架著一個易拉寶上麵是色彩繽紛的雪媚娘,竟然有紫薯紅豆餡的,倪桃走不動道了。
“必須吃點甜,安慰安慰我受傷的心靈。”她拉著施語琪就往店裡進。
沒想到,店員說紫薯紅豆餡的賣完了!
倪桃整個人就像失去色彩,“我今天怎麼這麼倒黴啊!”
施語琪哄著倪桃坐下:“彆哭寶,你看芒果班哉挺新鮮、焦糖布丁看著也不錯,再來個草莓卷和藍莓切件,咱們都點上,吃不了最想吃,就吃出花樣,每樣來點,主打一個就是雨露均沾。”
甜品擺滿桌子,倪桃還是心心念念看了好幾眼紫薯紅豆餡雪媚娘圖片。
紫色的冰皮包著紫薯紅豆,在夏日看著就鮮麗清涼。
陸羨然站在一家甜品店的玻璃櫥窗前,看著上麵貼著的海報,目光落在——夏日新品紫薯紅豆餡本店重點推薦,這幾個字上。
想起了在林華寺,倪桃拉著他跑,不忘對著主持誇他家的月餅好吃,還惦記著讓主持繼續做紫薯紅豆餡兒的。
在遊戲裡,不願動都蹲地上了,吃了口紫薯紅豆餡的小麵包,眼睛亮亮,瞬間恢複元氣。
陸羨然駐足片刻,邁腳進店,在進門時正好有人從裡麵出來,那人直接穿過了他的身體,毫無所覺的離開。
陸羨然腳下一頓,才意識到自己是沒人能看見的黑戶,手裡沒有錢,就算進去了也買不上。
他看了眼店裡貼著的雪媚娘海報上的價格,轉身就離開了店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