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板重新合上,僅有的一絲微弱光亮又被挾去。
“不好好看門,乾什麼呢?!”
“啊!”
花襯衫一把揪住男孩,眼神中滿是狐疑,男孩驚恐地瑟縮了身子,細聲細氣地說:“我、我去小便了......”
“嗤,矯情!”
腳步聲拖遝遠去,黑暗中景熙睜著眼睛,嘴裡的黑麵包是死麵,又澀又乾卻很頂飽。
餓狠了,孔林狼吞虎咽著吞下隨後一塊麵包,滿足地籲了口氣。
“我懷疑之前是餓暈過去了。”他小聲說,眼巴巴地望著景熙:“咱們還走嗎?”
這話要是放在三分鐘前,她肯定都不帶猶豫的,但現在......她們要是跑了,第一個拎出來頂罪的就是雀斑小男孩。
“睡覺吧,明天再說。”
正值一二月,東北季風驅動海水向西南方向流動,大大加快了行船速度,船艙昏暗不知時日,景熙有係統計時,現在離她們被綁架已經過去了三天兩夜。
“咚咚咚!”“哐哐哐!”
忽然頭頂上甲板抖動,腳步聲嘈雜,有人怒罵:“該死的!又漏水了!”
“去底下看看!”
“藤壺!又生滿了!去兩個人!”
“太多了!我得去補甲板!”
“我要去舀水!”
人手不足,又要補甲板又要清水又要清理藤壺,發動機也一卡一卡的急需人去修理,倒黴事全趕在一塊兒,光頭羅恩一拍腦袋:“把底下那兩個小家夥揪出來!”
艙門“砰”地一聲大開,襯衫男和小辮子走了進來,獰笑:“放你們出去乾活兒,要是想逃跑,就下去喂鯊魚吧!”
海盜船已經行駛到公海,周圍一片茫茫水域,她們插上翅膀也飛不回去!
景熙乖巧地點點頭,任由他解開繩子,襯衫男神經粗沒發現什麼不對,小辮子倒是摸著手上的麻繩有些起疑,手感不太對啊。
“看什麼呢!”襯衫男不耐煩道。
“切。”小辮子放下疑慮,總不可能是兩隻小羔羊把繩子解開又給自己綁上新的吧?
肯定是他想多了。
“走走走!”景熙二人被粗魯地推出門,待在黑暗中太久,忽然接觸到陽光隻感覺無比刺眼,雙眼流下生理性的淚水。
旁邊花襯衫哈哈一笑:“你太粗魯!把小淑女都嚇哭了!”
清浪如雪拍擊船隻,留下一簇簇雪白的泡沫,空曠的藍天之上海鳥翱翔滑過,叫喊嘔啞,茫茫碧色之下,這艘長度超四十米的船隻都變得渺小無比,更何況上麵的人。
現在逃跑肯定不現實,身邊還有個孔林更是限製了她的手段,唯有走一步看一步,尋找合適時機了。
海盜們不怕兩個小孩逃跑,她們被分配去舀水。
於是從中午忙活到天黑,肩膀酸痛僵硬,應該是拉傷了;胳膊腫脹到抬不起來,才被施舍似的扔了兩塊黑麵包,一壺淡水。
地板上還有沒乾透的水痕呢,食物就丟在地上,瘦高個兒饒有興致地看她們撿起來,塞到嘴裡,哈哈大笑:“看!成立的小綿羊學乖啦!你們以後就是小奴隸,回不去象牙塔咯!”
景熙隨手擦了擦麵包,上嘴咬了一大口,麵不改色,完全無視他的譏笑。
開玩笑,都快餓死了還窮講究什麼,她才不會讓他們看好戲呢。
乾了一天活真的很餓,這一小塊黑麵包根本就不夠,這幾天她們已經習慣這種食物了,孔林在旁邊,珍惜地把小碎屑也倒進嘴裡。
船上除了她們一共就七個人,光頭大個子,花襯衫,小辮子,瘦高個兒,雀斑男孩,他們大都是混血人種和印第安裔,另外還有一個小個子東南亞人和一個黑人老頭。
光頭是“頭兒”,也是舵手,黑人老頭是駕駛員兼職廚師;瘦高個兒眼睛好,負責瞭望把風,其他人都是普通水手,小男孩是他們撿來的,負責船上的所有的臟活雜活。
“我不知道,應該是十歲、十一歲吧!”男孩猶豫著,他也不知道自己的年紀,隻能估摸著來。
景熙和孔林全都驚訝地瞪大了眼,他看上去也就六七歲,頂多八九歲啊!
男孩腦袋大大身子小小,瘦的可以看見骨頭,眼睛卻清亮亮的:“我、我叫尤西!”
“我叫小海。”景熙握住了他的手,碰了碰孔林。
“我、我叫小林。”孔林反應過來,急忙回答。
她們在尤西嘴裡挖到了不少信息,比如這艘船叫“百慕大號”,海盜們來自亞馬遜,漂遊南海海域附近,聽說了這裡有沉船寶藏才過來的,這艘船隻是其中一個小分隊。
“聽說?他們是怎麼聽道消息的啊。”景熙納悶,不應該啊,這又不是什麼轟動國際的大事,亞馬遜的海盜是怎麼得到消息的。
“島上有,有網絡信號。”羅西耐心解釋:“喬伊在ins上看到的。”
“.......”“......”
想半天沒想到是這麼回事,景熙一時無言,為自己的無知落後感到深深的羞愧。
看看,看看人家海盜都知道什麼叫與時俱進利用大數據了!
白天水手們在水下清理藤壺,一個個累的要死,順手抓了好幾條魚,黃翅鬥鯧,一大網沙丁魚。
另外還有清下來這些藤壺,洗洗涮涮就是今天的晚飯。
“天天吃魚,都快吐了!”花襯衫不滿地抱怨:“這是生的!這裡都糊了!......難吃死了!”
“就是!這裡是什麼?咀蟲沒洗乾淨!yue!”
負責晚飯的是老黑人亞當,耷拉著眼皮,老神在在叉著魚肉:“難吃就自己去做,我又不是路易斯.霍恩(電視節目黑人廚神)。”
景熙在旁邊豎起耳朵,眼裡有暗光閃過。
海盜們似乎都不擅長廚藝,眾人罵罵咧咧,連光頭羅恩都一臉厭惡,卻沒一個願意自己去做飯。
她舉起手:“可以讓我試試嗎?”
海盜們還以為自己聽錯了,唰唰轉頭看向角落。
像景熙她們自然是不配和海盜們一起吃飯的,她們今天也被分到不少藤壺肉,三個小孩圍坐在甲板上一小塊地方,儘量不打擾這群惡人。
“你?”大個子羅恩率先出聲,有些不屑:“一個小女孩?”
他剛想臭罵景熙一頓,旁邊小辮子拉了拉他的袖子,湊過來:“頭兒,她的花國人呢!”
花國人?
羅恩想起來來了,小拇指撓了撓自己的胡須,他見過花國人,他們都特彆喜歡種菜,還很喜歡做飯邀請彆人吃,花國食物很好吃!
“那,明天就你來準備早餐!”他一拍板,心中有些竊喜,老亞當做的食物太難吃了!他早就受不了了,要是她真的會做飯,他可以留她一命,讓她在船上乾活!
景熙低眉順眼:“好的,請相信我!”
旁邊孔林不禁擔憂地望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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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景熙醒的很早,估摸五點左右,房門被粗暴地推開,瘦高個兒斜眼打量著她,催促:“懶惰的東西!快起來!”
景熙抬了抬手,示意他看自己手上腳上的鐐銬。
瘦高個兒不耐煩地嘟囔了一聲:“真是麻煩,反正又跑不了。”一邊哢噠哢噠把鎖鏈解開。
孔林在一旁望著有些羨慕,景熙拿出早就準備好的說辭,乖巧道:“我一個人忙不過來,船上太多人了,需要有人和我一起切菜洗菜為您準備食物。”
瘦高個兒沉思了一會兒,想著左右她們翻不出什麼風浪,爽快同意:“動作麻利點!頭兒醒之前還看不到早飯你就慘了!”
景熙連連應是。
進了廚房,裡麵亂糟糟的邋遢的不行,東西隨便堆放,因為剛靠岸補充過食材還算充足,她翻了翻,新鮮蔬菜就白菜蘿卜土豆玉米這些,主食是白麵和耐儲存的死麵包;最常見的各種罐頭,肉罐頭水果罐頭,還有餅乾豌豆這些。
調料倒是齊全,隻是上麵滿是油汙,看上去又臟又粘手。
地上有大水缸,昨天剩的魚半死不活,一些沒處理完的藤壺也養在裡麵,倒是適應良好。
藤壺吐了一晚上沙子,裡麵還算乾淨,景熙讓孔林拿過去涮乾淨,自己去刷鍋。
手中菜刀鋒利,景熙眼神專注地盯著案板上的幾條沙丁魚。早晨還有海霧,廚房需要開燈,魚身銀亮,鱗片在昏黃的燈光下泛著微光,魚眼閃過一絲詭異的光。
她熟練地用刀背刮去魚鱗,王阿伯的絕活三秒刮鱗也叫她給學去了。
刀刃一轉,剖開魚腹,取出內臟,清水衝洗後,魚身乾淨透亮。景熙將死不瞑目的沙丁魚扔在案板上,撒上少許鹽和黑胡椒,薑蒜用來去腥,手指按壓鞣製,讓調味料能均勻地滲入魚肉。
起鍋燒油,船上是大鐵鍋,和景熙臂展差不多寬,足夠這一群人吃大鍋飯;她再將沙丁魚全丟入鍋中,魚皮接觸熱油的瞬間,發出劇烈的“滋啦滋啦”聲,魚腥和肉香混在一起,再撒上辣椒。
景熙耐心地等待,直到魚皮變焦,邊緣微微卷起,散發出火辣辣的霸道香味,勾人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