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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扮男裝考科舉 栗銀 5323 字 2個月前

杜青棠路過肉攤,想到瘦骨嶙峋的四個姑娘,鬼使神差地停下來。

“豬肉多少錢一斤?”

“二十文。”

“給我來三斤豬肉,要肥瘦相間的。”

“好嘞!”中年屠戶按照杜青棠的要求割肉,取來木杆秤,“三斤一兩,算你三斤。”

“再來兩對豬蹄。”黃豆燉豬蹄,滋補又養生,“叔,你家有豬下水嗎?”

屠戶點頭:“我家有豬心、豬腰、豬腸還有豬肝,你要哪個?”

杜青棠大手一揮:“都給我來一斤。”

豬下水不值錢,四斤也沒幾個錢。

屠戶挑眉,把五花肉、豬蹄和豬雜打包好:“正好一百文。”

一手交錢,一手交貨。

屠戶見杜青棠生得瘦弱,好意提醒:“若是家離得遠,這麼多肉怕是拎不回去。”

杜青棠抬起眼簾,屠戶指了指牆角的小竹簍:“可以借你,但是必須還回來。”

杜青棠沒有拒絕,在屠戶的幫助下背上竹簍,沉甸甸的,壓得肩膀下沉。

“好了,你去吧。”屠戶咧嘴笑,“它雖然不值幾個錢,但是我媳婦編的,要不是看你買這麼多肉,我才不借你。”

杜青棠:“......多謝。”

回杜家的途中,杜青棠遇到了同樣進城賣柴火的陳叔和包叔。

陳叔叫住她:“棠哥兒,這個時候你不應該在城裡讀書嗎?怎麼這些天一直在家?”

莫非她不打算繼續讀書了?

可是她又每天帶著書本去劉童生家,風雨無阻。

今日恰巧碰見,可不得問個清楚。

包叔一個勁兒地往竹簍裡瞅,幸好杜青棠有先見之明,將書院服壓在最上麵,他什麼也沒看到:“棠哥兒這是去趕集?”

眼下塵埃落定,杜青棠也沒什麼好瞞的:“去考清苑書院了。”

“清苑書院?”陳叔知道這個書院,據說裡麵的教書先生非常厲害,門檻自然也高,“棠哥兒你......這是考上了?”還是沒考上?

實在是他沒能從杜青棠臉上捕捉到喜悅或者氣餒之類的表情,一時間無法判斷。

杜青棠嗯了一聲:“考上了,三日後正式開課。”

陳叔:“!!!”

包叔:“!!!”

“恭喜恭喜啊。”

“所以你這些天沒去私塾,是在為考書院做準備?”

杜青棠:“正是。”

包叔咂舌:“看來咱們村又要出個童生老爺嘍!”

陳叔笑哈哈:“不止童生,說不定還能出個官老爺咧!”

杜青棠:“......”

一番恭維過後,杜青棠仗著腳程快,將拖著板車的陳叔和包叔遠遠甩在身後。

陳叔感慨:“我就不明白了,元氏怎麼能生出棠哥兒這麼有出息的孩子?”

包叔聳肩:“我哪曉得,估計是把一輩子的運氣都用在這上頭了。”

陳叔意味深長道:“希望棠哥兒彆學她表哥不做人,偏要做鬼。”

“應該不會吧?”包叔隨口說了句,“他們不是都好奇棠哥兒這些天為啥不去私塾嗎?回頭咱倆可得把這個好消息告訴他們,能考上清苑書院,咱們桃源村所有人都麵上有光呢......”

杜青棠來到劉家,她迫切地想要將這個好消息告訴劉童生。

一日為師,終身為師,她十分感激劉童生這幾日毫不藏私的教導之恩。

“胡阿婆,這是我在城裡買的兩斤肉和兩隻豬蹄,今早剛殺的豬,正新鮮著,中午做了給家裡人嘗嘗。”

胡氏哪裡肯要,再三推拒:“不行不行,我哪能要你的東西,你自己帶回去吃。”

杜青棠態度堅決:“若不是劉阿公,我怕是無法考入書院,更無法順利免去束脩。”

胡氏看著麵前白花花的豬肉和豬蹄,再看杜青棠,眼神慈愛:“你這孩子......行吧,那我就收下了。”

杜青棠麵色緩和:“我去找劉阿公。”

“去吧去吧。”胡氏瞅了眼杜青棠清瘦的背影,低聲咕噥,“知恩圖報,是個好孩子,不像她那個表哥,讀書還行,做人嘛......爛得很!”

正屋裡,杜青棠筆直站立,向著劉童生深深作了一揖。

“考上了?”

“是。”

“很好。”劉童生布滿皺紋的臉上綻開笑容,“好好讀書,就算不科舉入仕,日後也能憑肚裡的墨水豐衣足食。”

杜青棠應是:“學生謹遵先生教誨。”

“先生”二字出口,劉童生托著煙杆的手指一顫。

多麼動聽的稱謂。

可惜從未有人如此稱呼過他。

“你若無事,且回去吧。”

“是。”

杜青棠回到杜家,告訴杜家人她已經考入清苑書院。

“棠哥兒真厲害,爹泉下有知一定很高興。”

“所以明年不用交束脩了?真是太好了,這樣一來棠哥兒你就不必再看舅舅舅母的臉色了!”

四個姑娘嘰嘰喳喳,滿臉激動,眼睛也亮晶晶的。

元氏不在,杜青棠也不管她,取出竹簍最底下的豬肉豬蹄和豬下水。

“哇——”杜七丫驚呼,“好多肉!”

其他三個姑娘也驚呆了。

“怎麼買這麼多肉?”

“這得花多少錢。”

“豬肉紅燒,豬蹄做湯,豬下水做鹵味。”杜青棠把肉放去灶房,“書院獎勵每人二兩銀子,還剩不少。”

經過幾天的相處,姑娘們都意識到杜青棠的說一不二,並無抵觸心理,反而樂見其成。

自從棠哥兒當家做主,娘不再對她們動輒打罵,舅舅一家也不敢上門。

誰不想過舒坦日子呢?

以前是迫不得已,現在她們隻想努力掙錢,供棠哥兒讀書,把日子過得紅紅火火。

杜青棠把書院服和文房四寶放回屋裡,剩下的銀子和之前的放在一起,裹上布藏在炕前第三塊土磚下麵。

剛把土磚踩嚴實,門外響起杜七丫一聲尖叫:“娘!你為什麼要這麼做?”

杜青棠眼皮一跳,有種終於來了的感覺。

這幾天,元氏安分了不少,不再提起元盛,更不說什麼傳宗接代,但是她沒有因此放鬆警惕。

元氏靜悄悄,必定在作妖。

杜青棠不覺得她是真心悔過,更像是暫時蟄伏,等時機一到就憋個大的。

事實證明,杜青棠的判斷非常正確。

灶房裡,元氏抱著小竹簍,竹簍裡是杜青棠買的豬肉。

杜七丫臉蛋漲紅:“這是棠哥兒買的,你憑什麼送去舅舅家?”

元氏理直氣壯:“就憑我是你娘!”

杜青棠手指蠢蠢欲動,第一百零二次想要把她錘進牆裡,摳都摳不下來:“我數三聲,把東西放回去。”

元氏因為杜青棠突然的出現一驚,梗著脖子嚎:“你舅舅體弱多病,你表哥讀書也要補身體,我送點東西給他們咋啦?你這是不孝,我要去官府告你們!”

“有本事你現在就去,把我們全都抓起來打板子蹲大牢,要是沒這個本事就給我閉嘴。”杜青棠怎麼會被她唬住,厲聲道,“元平比圈裡的豬還肥,元盛壯得跟牛犢子似的,你看看七姐,再看看五姐六姐八姐,她們瘦得隻剩一骨頭。你心疼元平元盛,可曾在意過我們的死活?”

委屈酸楚湧上心頭,四個姑娘頃刻間紅了眼眶。

元氏瞥一眼,像是被燙到,倉惶移開眼,淚珠子在眼眶打轉,聲音顫巍巍:“我家的東西我還不能做主?”

“不,你不能。”杜青棠一臉冷酷,“現在立刻馬上,把東西放回原位。”

“我不......”元氏不樂意,杜青棠才不慣著她,一個箭步上前,奪過竹簍,“你讓我不高興了,今天不許吃飯。”

元氏:“......”

一個時辰後,元氏坐在灶房外,聞著紅燒肉、黃豆豬蹄湯和鹵豬下水的香氣,口水直流三千尺,眼淚也直流三千尺。

“嗚嗚嗚嗚......”

杜八丫不忍:“要不讓娘進來吃飯?”

杜青棠吃著肉湯泡飯,不緊不慢道:“不必管她,繼續吃。每個人都要為自己所做的事負責,做錯事就該受到教訓。”

杜七丫舔碗底:“我隻在六年前過年的時候吃過一次肉,還是肥肉,嚼著油膩膩,哪有咱家的好吃。”

杜青棠:“好吃就多吃點。”

杜七丫超大聲:“好嘞!”

杜五丫杜六丫相視一笑,杜八丫被氣氛感染,也跟著笑。

-

卻說陳叔和包叔為了滿足大家的好奇心,決定將杜青棠這陣子在備考清苑書院,並且已經成功的消息告訴村民們。

一傳十,十傳百,這個消息很快傳遍桃源村。

“聽說了沒,杜家的棠哥兒考上清苑書院了。”

“清苑書院是啥?”

“就是保定府最厲害的書院!”

“謔!棠哥兒真有本事!”

“你說杜家棠哥兒和元家盛哥兒是表兄弟,怎麼一個在天上,一個在地下呢?”

“棠哥兒素來踏實能乾,至於元盛嘛......他爹娘就是倆懶貨,螞蟥一樣趴在杜家人身上吸血,生出來的兒子能是什麼好東西?”

“龍生龍鳳生鳳,老鼠的兒子會打洞,這話可一點也不假!”

眾人哈哈大笑。

不遠處,朱氏挎著竹籃,低頭步履如飛。

村民們踩高捧低的話語遠去,她眼裡閃過陰狠,一字一句像是從牙縫裡擠出來:“畜生!全都是畜生!”

這些背後道人是非的是畜生,害慘了盛哥兒,自己反倒春風得意的杜青棠更是!

朱氏回到家,元平盤在炕上抽旱煙,元雪在灶房忙活,元盛坐在院子裡,仰頭望天,神情呆滯。

他瘦了很多,臉頰凹陷,眼珠凸出,與先前豐神俊朗的模樣判若兩人。

朱氏看在眼裡疼在心裡,恨意翻湧,恨不得將杜青棠碎屍萬段。

這些天他們一直在找人,找那天晚上陷害元盛一男一女,也曾多次對外澄清,說元盛是無辜的,他根本不認識那兩個人,一切都是杜青棠的陰謀,但是都失敗了。

那一男一女仿佛人間蒸發,村民們更不相信是杜青棠陷害元盛,還說他們是失心瘋亂咬人。

“棠哥兒那麼老實的孩子怎麼可能害人?”

氣得元盛、元平和朱氏吐血三升,嘴角起了好大的燎泡,疼得夜裡都睡不著。

朱氏踟躕片刻,還是把杜青棠考入清苑書院的事情說了,憂心忡忡地道:“如此一來,怕是沒法拿捏她了。”

原本他們打算用束脩威脅杜青棠,讓她站出來承認是自己故意陷害元盛,從而洗清元盛身上的汙名。

誰承想杜青棠居然去了清苑書院讀書,還十分爭氣地免去了束脩,真是氣煞她也!

元盛眼珠轉動,嘶啞的聲線布滿陰鷙:“誰說沒辦法?”

朱氏不明所以:“什麼辦法?”

當然是揭穿杜青棠的秘密,讓所有人都知道她是個女子。

朱氏遲疑:“盛哥兒你不是打算讓她跟你一起考科舉,去京城做官?”

元盛冷笑:“此一時彼一時,她對我不仁,害我聲名狼藉,就彆怪我不義,將她徹底打回原形!”

以前他垂涎杜青棠的容貌,又想讓她做馬前卒,為他出生入死,為他掙取功勞,這才替她保守秘密。

可是轉念一想,以他的才華和能力,入仕拜官輕而易舉,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也未嘗不可,他想要什麼女人沒有,何必執著於杜青棠。

一個女子多年如一日地混跡在男人堆裡,還有什麼貞潔可言?

他要讓杜青棠名聲儘毀,他要讓杜青棠求著他要自己,求著為元家傳宗接代。

待他官至高位,看在杜青棠為他生兒育女,一心一意伺候他的份上,或許可以賞她一個侍妾的名分。

“娘,你去......”

元盛對朱氏一番耳語,朱氏眼中異彩連連,難掩狂喜。

“你放心,我這就去辦!”

朱氏一掃頹唐,風風火火地出門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