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狐狸,我買了你最喜歡的川飯,這會兒吃麼?”李林竹的聲音響起,帶著一絲輕鬆的調侃。
自從那次誤將任白芷稱作老狐狸後,他便懶得更改,任由這個稱謂在兩人間蔓延。
任白芷則默默接受,也不去糾正,反正在她看來,“任白芷”也隻是她在這邊的代號,那被叫彆的什麼,也沒區彆。
那麼,她到底是誰呢?正準備思考這一哲學難題時,任白芷的思緒突然被李林竹方才提到的“川飯”兩個字吸引,川菜,是川菜麼?她的心瞬間被激起了食欲。
哇!她愛川菜!這幾個月穿越而來,吃得太淡了,嘴巴簡直可以養魚。乾鍋還是烤魚?火鍋也行啊!想至此,任白芷一個鯉魚打挺,立刻從床上起身,急急開了門,“要!”
心情不佳時,似乎沒有什麼是吃一頓好吃的解決不了的,實在不行,就再加一頓。正當她興致勃勃,李林竹已自顧自地坐上塌,將盒子裡的菜一個個擺了出來。
“要不是子文說,我都不知道任家小娘子竟然喜歡這種粗飯,不過我也給自己買了隻燒雞,放了辣菜的,你應當會喜歡。”李林竹一邊擺放菜肴,一邊輕聲說道,聲音中透著幾分溫柔。
可當任白芷看到他所擺出的菜,心中卻湧起了疑惑。
這,應該不是川菜吧?雖然聞起來胡椒味還挺濃,但一點辣椒的影子都沒有。誒,辣椒是什麼時候傳入中國的來著?宋朝麼?感覺沒那麼早吧。應該是明清?
算了,肚子也餓了,反正她也不太挑,有啥吃啥吧。
在腦海裡自問自答後,任白芷挽了挽衣袖,準備大快朵頤起來。
見任白芷很快動了筷子,李林竹笑著說道:“還以為要勸很長時間才能讓你吃飯呢。”
“為啥?吃飯不積極,腦子有問題。”任白芷邊吃邊問,語氣中透著一絲調侃。實話說,這川飯確實不太辣,胡椒與薑蒜帶來的辣度,怎能與辣椒相提並論?
“子文為了找你,聽說是雇了不少潑皮,沒有一貫也有好幾百文,他又是個小孩兒,手裡哪兒那麼富餘。”李林竹也坐下,邊吃邊說道,語氣中透著幾分無奈與憂慮。
任白芷皺了皺眉頭,“他怎麼會跟一群潑皮混在一起,爹娘知道麼?”從小她便被教育,要遠離那些不務正業的混混。
李林竹白了她一眼,“子文好歹是為了你,你咋隻知道指責他?”語氣中似乎帶著一絲無奈。
“我也是為了他好,才多大就天天不讀書去外麵鬼混。”任白芷強調道,“難不成爹娘還能護住他一輩子?”雖然不是她親弟,但感受到對方赤忱的關心,她也慢慢把對方當家人看了。
“任大夫目前確實無法恩蔭到子文,不過正當壯年,指不定後麵又能升上去。”李林竹平靜地分析道。
“我爹又不是大夫。”任白芷嘟囔道,此時的她,已經可以很熟練地稱呼任爹為爹了。
“不是說官職調整成了朝奉大夫了麼?”李林竹疑惑地問道,臉上的神情透露出幾分困惑。
哦~那個大夫啊。任白芷微微尷尬,笑道:“是了,我忘了。不過能自己考出來最好,比恩蔭的強些。”
李林竹眼眉微低,附和道:“是啊。”然後話題一轉,“所以今日你去追那盜賊後,發生了什麼?”
終於有人問她這個問題了!任白芷頓時來了精神,開始滔滔不絕:“那個人搶了我的冊子,我自然就去追啊,我還大喊抓賊,想要路人幫我攔一下那個小偷,沒想到大家聽見我喊叫,紛紛靠邊讓路,真是人心不古啊!”她撇撇嘴,心中滿是無奈。
李林竹笑了,眼中閃過一絲調侃,很快像是想起什麼,“我記得也有人出麵幫你追小偷來著。”
“那兩個人?”任白芷輕笑一聲,“怕跟那個小偷是一夥的。”她的語氣中帶著幾分輕鬆。
李林竹挑了挑眉,“哦?”他是個很好的傾聽者,就跟雙雙一樣,無論嘮叨什麼,都會給予主人反饋。
“我追了幾條街就覺得不對勁了。”任白芷的聲音逐漸提高,興奮地繼續說道,“想想看,我一個小女子,小偷一個年輕力壯的小夥子,我竟然追了他幾條街還不被落下,這不是很奇怪麼?”
李林竹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認真聆聽。
“最奇怪的是,那兩個說是幫我追小偷的小夥,竟然跑得還沒我快,就一直跟在我身後。”任白芷越說越激動,“所以我就決定不追了,畢竟我追不動了。可誰知那兩個小夥也停了下來,還說要帶我回神保觀。”
“你答應了?”李林竹的眉頭微微皺起,眼中流露出擔憂。
“我傻啊,我答應了。”任白芷白了他一眼,“當時那條街上人還不少,我找了路邊一個吃飯的小哥,假裝碰見熟人跟他搭話,那兩個人真以為我碰見了熟人,就走了。”她的臉上露出得意的笑容。
“小哥?”李林竹眯了眯眼睛,細細品味著這個不常用的詞,吃了一口雞肉。
“就是那年輕小夥,我看他腰間好像彆著一把刀,覺得如果那兩個人真要用強,他有武器應該不會吃虧。”任白芷解釋道,眉頭微微蹙起,“畢竟對方可是兩個壯小夥,找大爺大媽小孩之類的,怕對方不忌憚。”
李林竹似乎在思索著什麼,麵色漸漸嚴肅,任白芷見狀,自討沒趣,便專心吃起了飯。
“你不愧是隻老狐狸啊。”李林竹的這句話讓任白芷有些琢磨不透,究竟是在誇她,還是在貶她。
接著,他的目光略顯沉重地說道:“想來那群人不僅僅是盜賊,怕跟最近的婦人失蹤案有關。”
“最近真有婦人失蹤?”任白芷的眉頭微微一挑。在街上便聽他說起過,隻是當時她驚魂未定,沒仔細詢問。
李林竹輕輕點頭,“是,我聽聞有兩起,都是白天出門後就失蹤了,沒要贖金,但也沒後文了。”
“那為啥要在京城綁架婦人?”任白芷不解地反問,心中暗想,天子腳下可不是作案的理想之地,風險頗高。
李林竹沉吟片刻,回答道:“利益。賣一個能生育的婦人去偏遠村裡,少則幾十,多則上百貫。”
任白芷心中一震,忍不住倒吸一口涼氣,“這官府不管管?”
“抓住自然是要嚴懲的,但抓不住,就是一本萬利的買賣。”李林竹的聲音低沉而難過。
“可為了錢,也不劃算啊?”任白芷仍舊不明白,“綁了京城的人家,再要贖金,如何都比一個偏遠村落出的價高吧?”
“因為那些村落沒有女人啊,他們也需要女人去延續後代。”李林竹繼續解釋,“在那些地方,可能做這一行當的人,反而在村落裡被認為是神呢。人心壞起來,可比你想象中的可怕。”
“村落裡怎麼可能沒有女人啊,沒有女人哪兒來的人啊?”任白芷反問,話音未落,心中便恍然大悟,“他們親手殺了那些女嬰,多年後發現村落裡沒了女人?”
“不是殺。”李林竹緩緩說道,“隻是沒人會養女娃,很多女娃出生下來也就賣到了彆地,有些即使養大了,可能也被賣進了城裡。”
“這不是很瞎折騰麼?自己村的女娃賣出去,又從彆的途徑買女人進來?”任白芷不由得諷刺道,語氣中透著難以置信。
“正規人牙子收女娃,一個幾百文到幾貫不止,還是小娃娃,不需要供吃喝。”李林竹的聲音低沉而清晰,“而那種非法拐來的婦人,買來就可以用,生了娃還可以再賣,甚至,幾個人合資。”
任白芷聽到這裡,胃中一陣惡心,不由冷笑道:“你對這種事還真了解?”得虧之前她覺得他這個富家子弟接地氣,如今看來,怕是接的臟氣。
李林竹察覺到她語氣裡的不友善,卻毫不在意地笑道,“兩年前去收藥的時候,偶然幫縣衙檢查過一個女屍,被蹂躪得不成模樣。後來調查發現了那個村落買賣婦人的事實,而那個死者,就是剛買的婦人。”他的聲音帶了些哽咽,仿佛在回憶那段不堪的往事,“說是某次被淩辱後,趁著男人睡著逃了出來,卻不想失足跌下了山崖。隻是可惜,到我離開時也沒找出她的身份。”
任白芷聽著他的話,心中不禁為他感到一絲愧疚,原來自己又誤解了他。
她尷尬地笑了笑,試圖把話題引回正軌,“那最後呢?那群人被判死罪了麼?”
李林竹苦笑著搖搖頭,“因為女子的身份不明,整個村落誓死不承認,官府也找不到人牙子,這件事就不了了之了,畢竟法不責眾。”
任白芷冷笑一聲,心中滿是諷刺,“好一個法不責眾。”
這世道,僅僅因為犯錯的人多,犯錯之人就可以不受到應有的製裁麼?
那些無辜的受害者就應該自認倒黴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