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後
二月春風似剪刀。
這個新年過得,除了白銀的腿好的差不多了,白氏一族各家都過的不怎麼好。
因為繼承的這個案子,雖然自家都是清白的,就連縣令大人也差點就判定了,但是因為是暫緩審案,還真害怕結局會不會來個翻轉?
尤其是二房白家泰家。長子白天還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活死人樣,自他拿起板凳砸向了白玉蘭後,他至今一句話也沒有說過。
就是過年前,為了進城看望大牢裡的顏如玉,白天拿出了自己好不容易攢下的私房錢。那可是他在碼頭扛大包累死累活存在的,現在竟然全部拿來出來,全部用來買了被褥衣食給他們爺孫仨送去。
白家泰不放心,從頭到尾跟著他,也還是沒聽見他有一句話。
真是駭人啊,說什麼問什麼都沒有回應,就是熱水燙到了、被驢踢到了,白天還是不發一言。
白家泰胡一畫夫婦一連請了好幾個郎中來看,都不會治。
那也沒辦法了,或許等哪天案子終於完結,大兒子就突然好了呢也說不定,事到如今,他們也隻能就乾等著了。
白玉蘭這邊雖然也是愁雲慘淡,誰能想到,顏輝與白家珠就那樣突然地離奇地,就去了呢。
不僅如此,本應順順當當的繼承事宜,也因為心懷鬼胎的顏師父女與縣尉霍海任的勾結陷害,致使顏輝留下的遺產至今不能被白玉蘭繼承。
因為這場官司,顏輝布鋪的生意也是一落千丈,顧客突然就沒啥人了。搞得白玉蘭去合夥人周良家拜年時,又被周家太太夾槍帶棒地一番奚落。
什麼哪有女子過繼做承嗣女的?
什麼女孩子就要老老實實在家裡繡花做飯孝敬長輩。
什麼你看你一個姑娘家如何管得了這生意?這布鋪可不是就開不下去了……
周良從妹妹口中得知母親的所言所行後,又不得不專程進城一趟,替自己母親的口無遮攔沒有見識道歉。
他可是親眼見過白玉蘭大堂之上,如何遊刃有餘,罵得那些坑害她的幾人無言以對大敗而歸的啊。
那可不是個尋常家裡養出來的嬌滴滴軟綿綿的小姑娘啊,我的滴個親娘嘞,你沒事兒惹她乾什麼。
呃,周良雖然很善良很有義氣,但是不代表人家跟某縣令一樣呆啊。
所以,他道完歉,就虛心地詢問白玉蘭布鋪接下來怎麼弄,同時表態他相信顏輝,也相信顏輝的眼光,既然顏輝將生意都交給了白玉蘭,他相信她肯定是能管得了的。
想起之前顏輝到鄉下給他送分紅時,紅光滿麵開心地跟他說:養女如今不僅康健了,還忽然開了天靈蓋,很有生意經呢。
之前的滯銷布匹都讓她給做成背包挎包賣出去了,不僅回了本還賺了一點。他拿過去的紅利,還有送給自己使的幾個奇怪的包就都是她設計的。
原先他還半信半疑,畢竟全縣都知道顏輝疼愛養女,些許水分也是可以理解的。
但是,自從見到從縣衙大牢回去的白玉蘭,以及後麵她的表現,他是真的信了,顏輝不僅沒有誇大,反而保留了太多呢。
這要是個小子就好了,這樣的話,自己也能結交一二,日後未必不能成為莫逆,彼此互為助角。
隻可惜她是個女兒身,他們男女有彆,他就隻能把她當做侄女般好好相待了。
誰知自己那個鄉下的母親,竟然那樣說人家,幸好他問了一下小妹,不然哪知道實情。
瞧人家小小年紀不顯山漏水的模樣,他送走人家兄妹的時候,可愣是沒看出一點不愉快的樣子。
就這一點,彆說她隻有十二歲,很多人三十歲也未必能做到那樣喜怒不形於色啊。
不過,他相信,白玉蘭既然這樣的人物,她就必不會為這點小事兒懷恨於心的,這一點他是相信顏輝的家教與熏陶的。
是以,道完歉,他就告辭歸家了,畢竟還要啊守孝讀書呢。
沒想到,他剛出得大門,嚇的自己差點跳起來。
隻見顏宅門外,至少有二三十人穿著統一軍服、手持長矛的兵士齊刷刷站著。
領頭的一個可能也沒想到大門突然從裡麵開了,驚訝過後,立馬上前詢問此處是否是顏輝顏掌櫃家。
原來他們是來取貨的。
之前冬月時,顏輝和白銀與郃州府的駐軍達成了訂購迷彩服的協議,如今到了約定的交貨日期,他們上司派遣他們中隊過來取貨。
白玉蘭於是先送走了周良,接著將自家雇傭附近婦女做好的三千件迷彩服給他們裝上車後,又安排白銀帶著兵士們去鄉下白楊宅基地那邊的倉庫去拉剩餘的八千件。
她則留在家裡,顏李氏的腿在神醫怪老頭兒的每日針灸治療下,已經能站起來走幾步路,這會兒又到了陪她康複練習走路的時間了。
她得跟小青輪換著支撐她,小青一個人做不來,太累吃不消的。
次日一早,白玉蘭和白家順三兄弟以及白天幾人,按照前幾天縣衙差役的通知,一起前往縣衙大堂。
因為之前派往顏氏祖居之地取證的官差已經回來複命,縣令大人決定當日重新升堂,繼續審理顏輝遺產糾紛一案。
鑒於事件前因後果以及相關證據均已審理清楚並取證核驗完畢,是以,縣令大人很快就做出了終審判決:
第一,顏師狀告白氏一族謀財害命的主張,因為缺少證據,不成立。
第二,白玉蘭不存在依律應當剝奪繼承資格的情形,因此,依據有效遺囑,其依律當合法繼承顏輝的家產。
第三,顏師誣告白氏一族構成誣告罪;且,其存在恃強淩弱侵吞寡嫂幼侄財產的卑劣惡行,證據確鑿;其品德敗壞罪行累累,依據律法,將其流放一千裡,永生不得回原籍。
第四,其女顏如玉,係屬從犯,又為顏師之親女,顏俊卿之親姑,特此判決其二人跟隨顏師一同流放,由顏如玉照顧其父與其侄。
郝大仁很得意,看他的判決,前三條內容伸張了正義,最後一條則又彰顯了人文關懷,讓老弱有人照顧,多麼的完美啊。
還沒等他自我陶醉完,就被白玉蘭的聲音打斷了:“懇請大人為我們孤女寡婦做主,將我父顏輝一脈與顏氏分宗!”
“什麼?!”被驚掉下巴的郝大人揉揉耳朵,覺得自己一定是聽錯了。
“不過,民婦與孫女同懇請大人,將我們這一家與顏氏族人分宗,從此各過各的互不相乾。”顏李氏也被白家順背著一起來了。
我嘞個乖乖,你們一個十二歲未成年,一個五十三雙腿殘廢,一老一小兩個弱女子,怎麼那麼大膽?!竟然敢提出這樣一個請求?!你們是怕以後的日子裡欺負你們的人太少是吧?!
想到這些,他就要試著勸解一番,自然是說什麼你們孤女老弱的,有個宗族立在那兒,哪怕靠不上,那也能擋住一些宵小之輩等等。
但是,有句話怎說來著:沒有經曆過就沒有發言權。
顏李氏隻好以過來人身份表示,感謝大人體恤,隻是有時候自己人坑自己人比起外人來,隻會更狠,她們娘兒倆的結局隻會更悲慘。
至於分宗這個請求,是她與白玉蘭過年期間經過多次商議才決定的。
因為隻有這樣,以後等白玉蘭將生意做起來了,才不會再次腹背受敵,被不知道那裡突然冒出來的族叔、族爺爺、族兄弟之類的人跳出來為難甚至摘果子。
想他們母子幾十年前,就曾被顏氏族人逼得背井離鄉,這麼多年來,吃得苦受的罪簡直不敢回想 ,她這個老婆子自然是再不敢對他們有所希冀。
“隻希望大人能夠主持分宗,給我們孤兒寡母一個安心。”
既然都這樣了,郝縣令就隻好判了:從顏輝父親顏早那裡開始,便與顏氏宗族分開,自判決之日起,各拜各的祖宗互不相關聯了。
白玉蘭一行拿到了想要的判決,高興地離開縣衙回家去。
結果白家泰突然大喊:“咦,白天去哪兒了?”
眾人前後左右查看,才發現白天不知道何時已經不見了。
大家不得不又四散開來,去找他。
很快,他們就找到了他。
原來,就在剛才縣令大人判決顏師爺孫三人流放一千裡後,有衙役就上前將他們三人押送出大堂。
白天就是那個時候默默跟著他們出去,一直跟到現在,衙役已經將顏師三人轉交給負責押送流放犯人的官差,正在給他們戴枷準備出發了。
白天跑到顏如玉跟前,滿臉疼惜地給她用手梳理她臟亂的頭發,並篤定地表示:“小玉,你彆怕,我會保護你的,我會陪你一起去的。”
他終於在抄起板凳砸向白玉蘭的額頭的三個月後,說出了第一句話。
白家泰第一反應是長舒一口氣:太好了,我的大兒子沒有變啞巴!
待他明白過來兒子說了什麼的時候,簡直暴跳如雷,三步並做兩步走上前去,上去就是一腳:“你個孽子,為了這樣一個女子,竟然要跟隨她去流放?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
白天像之前一樣,並沒有躲避父親的毒打,生生站在那裡受著。受完了打,也不吭聲,看看顏如玉又看看他爹,他雙膝一彎就跪在了地上,然後“砰砰”給他爹磕了三個響頭:“爹,孩兒不孝,怕是不能給您和娘養老了。”
“你,你個傻子,你,噗~”白家泰被氣得噴出一口鮮血,身子也軟了,眼看就要落地,白家順背著顏李氏來不及,最終氏白家安堪堪伸手接住了他那倒下的二弟。
白天見親爹暈倒在地,本能地就要上前查看,結果被一聲“天哥哥”給叫走了魂魄。最終隻留下一句:“麻煩大伯照顧一下我爹”,他就頭也不會地跟著顏如玉一行踏上了流放之路。
留下眾人……
白玉蘭:What A 法克?!
現在暈倒一個人,白家泰也四十好幾的人了,根本沒辦法背起又高又壯的白家泰。
於是,白玉蘭隻好讓大家先原地等著,自己跑去看看附近有沒有醫館先喊人把白家泰抬去看病。
誰知道不到一刻鐘回來時,隻剩下白家安照看著白家泰,而白家順和顏李氏卻不見了。
一看見白玉蘭帶著醫館的人過來,白家泰就催促她快去縣衙,剛才衙役來找他們,說是又有人狀告她了,因為她不在,她爹和阿婆就被先請去縣衙等她了。
我去,啥情況?
到底是誰又告我啊?
這次又是為啥告我啊?
還有完沒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