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誇(1 / 1)

“就……基本的沏茶?”

“我真不會啊!”淩久束手無策,他一個不懂茶文化的現代人,讓他衝個速溶咖啡還差不多,真乾起來,他隻會把茶葉放裡邊加熱水。

“那怎麼辦?總不能一直在這裡躲著吧?”

“這不,水,花,等我衝完,胡吹八擂一下,賣賣情懷,總不至於當眾拂了我的麵子吧。”

“哎呀不行!到時候貴人們肯定會在背後說閒話的!”

“那我把茶葉磨成粉,再加些奶……”

“誰在那裡偷看女……!”墨竹發現了馮嫽的身影,正欲高聲喊,卻被捂住了嘴。

“莫要聲張,我無意傷害兩位。”馮嫽鬆開捂住墨竹嘴巴的手,抽出隨身帕子擦了擦手,在淩久明亮的眼睛裡看見了自己的裝束。

不錯,今日無意間換了墨綠色袍,還挺相配。

“小姐……”墨竹看見她淩久的模樣,反應了一刹那,抱住馮嫽紅了眼眶,“真的是你,你還活著……”

“彆說那晦氣話,能不能盼我點好。”淩久還蹲在地上,看著對麵自己的臉跟人抱在一起,不自覺抖了抖身子。

“墨竹,你怎得認出我的?”馮嫽被她抱得一愣,隻能抽出手拍拍她,以示安撫。

“當然是認出我不是你咯。”淩久捧著一手帕梅花,疊了疊準備站起來。

“淩公子近日可好?”馮嫽與墨竹分開,使了些小勁便將淩久拉了起來,替他扶正了頭上的簪花,對著自己的臉“噗呲”一笑,讚揚道,“淩公子為我打扮得很漂亮,多謝。”

“不用謝,還是你人長得漂亮。”淩久拍拍身上落的梅花,彎腰將接的雪水和摘的梅花遞給墨竹,自誇道,“不過一些家務事,我已經處理好了。”

“清官難斷家務事,淩公子很厲害。”馮嫽毫不吝嗇自己的誇獎,仔細端詳起淩久的裝扮來,最後隻總結出一句話,“看來淩公子喜歡豔色呢,往後送禮,我自當挑些豔色。”

淩久輕笑兩聲:“你這身,也好看。”

“不過是公子衣櫥中隨手拿的一件,還望公子莫怪。”

“不怪不怪……?”淩久突然反應過來,他一個穿越來的哪來的衣櫥,“我的衣櫥?”

“有什麼問題嗎?”馮嫽摘下他頭上的一片梅花,又摸了摸自己的頭頂。

“哦,沒有,你今日為什麼會出現在消寒宴啊?”淩久搖搖腦袋,想將其他的花瓣也搖下來。

“我此來是為幫皇後娘娘送饋禮,幸而今年消寒宴辦在了丞相府中,否則還真是不好尋到公子。”馮嫽說得輕鬆,淩久心中卻是一慌。

是在宮中當官的?不會是太監吧?!

淩久:“你應該直接回家的,我一直在府裡。”

“公子的身份,出宮實非易事,我也是費了一番功夫。”馮嫽微微歎了口氣,眼中滿是無奈,“有件事,說來公子莫怪。”

“啊?不怪不怪,請講。”

“我擅自做主,替公子上了朝。”

淩久:?太監也能上朝了?該不是那個在皇帝邊上喊上下朝的吧……

“或許該換種稱呼,”馮嫽在淩久疑惑的目光中,琢磨好措辭,委婉道,“殿下在宮中的處境,當真是不愁吃喝。”

“哈哈。”淩久乾笑兩聲,好險,差點變成太監,等等,三什麼?

三殿下。

幾殿下?

三殿下。

原來那個草包是我啊,哈哈。

wc,我怎麼是草包!

馮嫽對墨竹使個眼色,後者便自動站在了她身邊,她身著男裝,行女子禮過於違和,於是便弓了弓腰道:“請殿下恕小女眼拙,未能及時認出您的身份,惹了這般烏龍。”

墨竹也跟著跪下,垂著頭不敢看他。

淩久趕緊扶起兩人,儘管腦子裡已經混成一團亂麻,卻還是分得清輕重緩急:“沒事沒事,這些事以後再說,現下最急的是這個茶藝比試要怎麼辦?”

“殿下儘管放手去做,我相信殿下。”馮嫽看著淩久的眼神那麼堅定,讓他絲毫不懷疑她說的是假話。

“我沒誆你,我是真不會,那些衝泡技巧什麼的,我一概不通呀!”淩久自認擔不起京城貴女的形象,話語如矛,急切地想要打破馮嫽相信他的那麵盾。

“殿下,”馮嫽屈膝與他到同一高度,“我很慶幸,是您成為了我。殿下會給我不一樣的答案,您說的法子,我聽到了,不求結果,至少,我很期待。”

明明是同一張臉,可身為自己的馮嫽,似乎依舊是她自己。

“小女恭候殿下。”淩久笑道,從墨竹手中接過花瓣,對馮嫽行下一禮,向林外走去。

幾步之隔,淩久再回頭,馮嫽還站在原地,隻是定定相望,淩久說了一句話,被風吹散了。

但馮嫽看見了,他說的是,

鎮國公府家馮嫽,從無敗績,過去不曾,今日亦不會。

馮嫽看著他的背影,無聲笑彎了眼,隨著風吹起的梅瓣消失在林中,仿佛她不曾來過這裡,隻留一抹返魂梅的異香。

淩久帶著墨竹回到茶案之時,多數茶已沏好,隻留幾人和景迎還在案旁。

景迎正在等水凝成冰,見淩久回來,招呼道:“馮小姐。”

淩久頷首回禮,接過墨竹手中的花瓣和雪水,讓她去向丞相夫人身邊的丫鬟討茶粉和牛乳。

“牛乳自然是有的,隻是這茶粉倒是不常用,不知茶餅可否代之一用?”

墨竹回來傳話時,柳初也站起了身,對身邊人吩咐道:“去玉香旁邊候著,問問嫽兒要什麼,速速去拿。”

“可以,那便在要個茶臼,若是有糖,也一並拿來。”淩久將一部分花瓣泡到冰水裡,一部分留著等茶臼來磨汁水。

“小姐,牛乳和茶餅,還有白糖。”柳初身邊的小廝是個步子快的,不過片刻就將東西置在茶案上。

淩久看著陌生的用具,不再多想,直接上手開乾,先將牛乳熱上,再掰碎茶餅擱在茶臼中,雙手緊握住茶杵,一下又一下,沉穩有力地研磨起來。

細碎的茶葉粉末在臼中緩緩堆積,清幽茶香絲絲縷縷地飄散開來。墨竹在一旁瞧著,緊張得手心直冒汗,不時抬眼瞅瞅周圍已經完成衝泡的茶案,又看看自家小姐,小聲提醒:“小姐,隻還剩一人。”

剩的正是還在等冰的景迎,她乾等著也是無聊,見淩久這邊忙,便走過來詢問可有需要幫忙的地方。

淩久聞聲抬起頭,:“姑娘若是不介意,可否幫我將這些梅花瓣搗碎?我想取其汁水,融入茶中。”說著,他指了指一旁放置著新鮮梅花瓣的小瓷碗。

景迎爽快應下,接過瓷碗,將自己案上的搗杵拿來,邊搗邊問:“馮小姐可是想做糖漿?”

“正是。”淩久看磨得差不多,準備開始篩粉。

“那不如加些蜂蜜,雖說蜂蜜價廉,但比白糖的味道要好上些許。”她看著淩久桌上綿白的糖,一時入了神。

便是蜂蜜在她家中都算是奢侈了,丞相府中卻隻是為了茶試便拿出了如此多的白糖。

“你懂的真多。”淩久對她眨眨眼,誠心讚美道,“那就拜托你啦!”

景迎聽他回得這般快,愣了一下,抿嘴一笑:“多謝。”

“謝我做甚?”淩久將篩好的茶粉輕輕攏入瓷碗中,疑惑道,“該是我謝你才是。”

景迎隻搖搖頭,專注於手中的活事。她手法嫻熟,不一會兒,梅花瓣就被搗成了細膩的泥狀,鮮豔的汁水緩緩滲出,散發著清甜的香氣。

牛乳微微泛起熱氣,淩久分盛好後,將研磨好的茶粉小心翼翼地倒入其中,隨著茶粉的融入,牛乳的顏色逐漸變深,茶香與奶香相互交融,愈發濃鬱。

墨竹在一旁緊張地遞著工具,心跳得當屬全場最快,環顧一圈,小聲與淩久道:“公子,小姐也在看您。”

馮嫽與柳初站於一處,目光也落在同一人身上,隻是一個平和,一個擔憂。

“柳兄今日歎了無數次氣,是身子不爽利,還是有心事?”馮嫽嘴角噙著一抹淺笑,目光從淩久身上移開,看向柳初,眼中帶著幾分打趣。

柳初微微一怔,這才意識到自己的失態,尷尬地笑了笑,抬手揉了揉眉心:“殿下莫要打趣我,我不過是擔心……”

想到麵前人的身份,他硬生生將馮嫽的名字咽下:“擔心這比試中出什麼差錯。”

馮嫽搖頭,語氣很輕:“柳兄,你該對她多些信心。”

“我隻是怕……”

“若柳兄信她,便不會怕。”馮嫽看著淩久將搗好的梅花汁緩緩倒入牛乳茶中,知道他終事畢,對柳初道,“柳兄可願與本宮一同去嘗嘗馮嫽的茶?”

“請。”

景迎那邊的冰也已凝成,準備最後的衝泡,淩久看來看去總覺得缺了些什麼,在表麵撒了少許梅花碎作為點綴。

周圍已經完成衝泡的小姐們紛紛小聲議論:“真是奇特的衝泡方法,花茶加牛乳,原來鎮國公府是這般衝茶的。”“也不知味道如何,看著倒是新鮮。”

“夫人,三皇子和長公子來了。”玉香穿過人群,俯身到丞相夫人耳邊道。

丞相夫人正與幾位誥命夫人笑語晏晏,聞言,手中的茶盞微微一頓,旋即抬眸,眼中閃過一絲詫異,卻又很快恢複了端莊和煦的笑意,高聲道:“既是殿下與長公子大駕,可怠慢不得,快請進來。”

她這一聲喊,園中眾人也是聽得一清二楚,難免有愛看熱鬨的,膽子大道:“長公子和三皇子一並來了,那馮嫽這茶……”

“一個有了婚約,沒送聘禮,一個送了聘禮,沒得著婚約,真是有好戲看了。”

“可彆亂嚼舌根,這都是皇家和高門的事兒,咱們看著就好。”

淩久手中端著盞茶,走得緩慢,景迎便也陪著他走,待到兩人走到跟前,議論聲早便煙消雲散。

長公主雖說與三皇子不曾相熟,卻也顧及著皇家顏麵,讓馮嫽坐在了身邊,與老夫人三人圍坐成圈。

淩久生怕露餡,不敢去看馮嫽,隻直直將手中茶盞遞給長公主,又從墨竹手中接過第二盞遞給老夫人。

“馮小姐,可有我的一盞?”馮嫽眼睛微眯,明知故問逗他道。

淩久抬眸看她,眼中滿是笑意:“三皇子殿下既然來了,那自然是有的。”

景迎會意,垂首為馮嫽獻上自己那一盞:“請三殿下品鑒。”

“誒,皇侄可莫要奪人所愛。”長公主一語雙關,目光在淩久、柳初和馮嫽之間來回流轉,“景姑娘一番心意,親手作的茶,本是我提了要嘗的,若是被侄兒占了去,豈不是辜負了她的美意?”

“姑母折煞我了,奪人所愛之事,我是萬萬不敢做的,這茶既是為姑母所做,自然該姑母來嘗。”馮嫽明白她的深意,一抬手,承福便趕緊將兩人的茶換了個位置。

“既然如此,本宮便不客氣了。”長公主端起景迎的茶湯,左右對老夫人和馮嫽道,“二位,請便吧。”

馮嫽輕抿一口,並未嘗到往常的苦澀,而是一股淡淡的甜味,這茶看著奶、花、茶混在一起顯得濃厚,實際上在嘴裡依舊隻有些許味道。

長公主思量許久,臉上浮現出毫不掩飾的讚賞之色,與景迎道:“這茶入口清甜……”

淩久本是垂著腦袋等長公主誇讚景迎的,卻感受到一股無法忽視的目光一直落在他身上,一抬眼便看見馮嫽正在看他,隨即臉上便隻寫了兩個字,

“等誇”。

馮嫽端起茶盞,隻在淩久能看見的地方比口型:

很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