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塵縈在頌曼德的最後一天見到了梁巷明。
自從那次之後,梁巷明就沒來過頌曼德了,也沒有尋過她的麻煩。
在酒店大廳這樣意外撞見,她本想繞道而行,沒想到梁巷明特地走來喊住她。
“孟小姐。”
梁巷明摘下鼻梁上的墨鏡,笑著同她打招呼:“有些日子沒見了,你近來過得可好?”
中年男人臉上堆笑,但笑意是不達眼底的。
孟塵縈自然不會覺得他是好心來同她‘敘舊’,低聲回答:“挺好的,多謝梁總關心。”
“上次你放跑的那個女人,她有聯係你嗎?”
孟塵縈沒回答。
梁巷明替她接話,“沒有吧?你可是救了她一條命,她也不想著報答,也不怕你被我報複了,嘖嘖,這麼沒良心的人,改明兒我找出來了,一定要替孟小姐罵她幾句。”
孟塵縈垂眸:“梁總,沒什麼事的話,我要去工作了。”
“去吧,你也彆這麼怕我,你是阿序的人,我這老家夥哪兒敢動您呐。”
孟塵縈腳步匆匆離去,身後的陰陽怪氣她不敢再聽。
頌曼德的後花園有一處休憩之地,隻有酒店的員工知道的場所,孟塵縈趁還沒到上班時間,便悄悄溜到了此處。
眼前花園美景,讓她自然而然就想到了昨晚看到梁嘉序朋友圈的那張封麵背景。
那張圖片中的花園比這兒還要美得多。
四周卻罩著如同鳥籠。
她記得,籠子的門沒有關。
那隻蝴蝶,她早上特地去查了下,是珍稀的晶閃蝶。他養的那隻,具體名稱她還沒查到是晶閃蝶的哪類亞種,但總歸很少見。
蝴蝶被豢養在那樣的花房裡,也不怕跑了。
主人該是多有自信。
她想起梁嘉序看她時,那雙幽深的眼睛。
像站立的鷹,立於頂端,那雙眼睥睨天下,又像翱翔的鷹,展開雙翅,輕易便能將自己想要的叼回腹中。
還有半個小時開工,孟塵縈坐在這吹風,意外接到了周初皓的電話。
聽筒那邊不是周初皓的聲音,是他同事。
“你是初皓的女朋友嗎?”
孟塵縈問他發生什麼事了。
同事道:“沒什麼,周初皓幾天沒休息好,今天在辦公室暈倒被送去醫院了,我想說住院這事還是要通知他身邊的人比較好,翻他通話記錄發現他跟你這個女朋友聯係的最頻繁。你方便現在來醫院看他嗎?”
“我馬上就來。”
詢問了醫院名,孟塵縈換了身便服坐車前往。
周初皓同事來醫院門口接,特地帶她去病房,邊說:“周初皓工作壓力挺大的,我們都看出來他很拚,上次我問他為什麼,他說想給女朋友一個更好的生活。他是真的很愛你。”
孟塵縈麵露急色,“醫生怎麼說的?”
“醫生說是長時間高度緊繃休息太少導致的昏迷,沒什麼大問題,在醫院休息打幾天吊水就好。”
剛抵達樓層,同事接了一通電話,指了下病房讓她自己進去。
孟塵縈站到病房前,正欲敲門時,被裡麵的談話聲吸引了注意。
“初皓哥哥,我都說了讓你彆這麼拚,梁嘉序不見你,那個合同不簽不就成了?就那麼重要嗎?”
她聽出那是阮兮的聲音。
周初皓輕聲說:“當然重要。阮兮,你彆勸我了。”
阮兮拉著他病床的被子,嘟噥道:“那如果讓梁嘉序簽下字的要求是你辦不到的,你怎麼辦?”
“他想要什麼,我都會給他,隻要他願意簽字。”
“你啊,你這話說的也不怕打臉,你什麼東西梁嘉序沒有?我打個比方啊,假如梁嘉序要你女朋友,你會給嗎?”
她手按在門把上許久沒動。
周初皓沉默了幾秒,那幾秒裡,沒人知道他在想什麼。
隨後他皺眉道:“不要開這種玩笑。”
阮兮輕哼一聲:“少說話吧你,趕緊躺著休息。”
兩分鐘後病房門被敲響,有人推開,周初皓看過去,見來人是同事,有點失望。
同事笑道:“這麼看我乾什麼?你女朋友怎麼不在?”
周初皓詫異問:“她來過了嗎?”
同事一臉驚訝,“我剛接了個電話,讓她自己進來啊,沒進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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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醫院出來,孟塵縈接到了周初皓的電話。
“縈縈,你來醫院了?”
孟塵縈輕聲說:“嗯,剛在門口忽然接到工作電話,讓我趕緊回頌曼德。”
周初皓語氣生硬:“你都到門口了,難道不能來見見我嗎?你知道我多累麼?醫生說要我在醫院好好休息,可我就想看看你。”
他說話的同時,孟塵縈還聽到阮兮不滿的輕哼一聲。
像女朋友吃醋了似的。
孟塵縈抱歉道:“可我這邊也的確很忙,等我忙完就來醫院看你,好嗎?”
周初皓問:“縈縈,你真的愛我嗎?”
孟塵縈望著穿梭的車流,沒說話。
周初皓苦笑道:“從很小的時候,你就喜歡跟在我後麵玩,我心裡清楚是因為你在家裡覺得很尷尬,你融入不了你媽媽的新家,所以隻能把我當做精神支柱,你對我有哥哥的依賴,有朋友的友情,是不是唯獨沒有男女的情愛?”
“半年前我跟你表白,我說我喜歡你,想照顧你,你想了很久才答應跟我交往。那時候你是不是在想,該怎麼拒絕我?卻又擔心拒絕我,會傷了我的心?”
孟塵縈說沒有。
那時候她是真覺得周初皓是最適合她的人。
她是喜歡他的。
“初皓哥哥,你最近太累了,思緒可能有點亂,我不想跟你談論這個,現在我還有其他很重要的事。”
“你好好養病好嗎?”
周初皓眼裡浮現失望,淡笑說:“好,對不起,剛才是我不好,我好好養病,你忙完了來醫院看我。”
“嗯。”她正要掛斷電話,又聽到阮兮小聲喊初皓哥哥。
“水果給你切好了,吃不吃啊?”
掛斷電話,孟塵縈坐車回了頌曼德。
她直接又去找了那位黑衣助理。
孟塵縈還沒問梁嘉序在不在,那位助理就已經幫她把專屬電梯打開,請她進去,又替她按了頂層。
電梯在緩緩上升。
孟塵縈心情沉重,低聲問:“梁先生什麼時候來的?”
助理答話:“梁先生昨晚就在酒店宿的。”
很快,電梯抵達,助理畢恭畢敬請她出去,將她送到套房門口。
他見孟塵縈還在猶豫不決,主動道:“孟小姐,梁先生下午還有彆的行程,時間不多的。”
隨後,他離開此處。
孟塵縈站在地毯上,心跳聲似乎要跳出嗓子眼。遲疑了片刻,她按了門鈴。
門自動打開。
往裡走。
孟塵縈還沒完全靠近,一眼就看到了坐在沙發的梁嘉序。
隨後,她的視線被桌上那封辭職信吸引。
梁嘉序抬眸看她。
四目相對間,他眼裡的侵略性讓她忽地想起初雪那天,她意外撞入他視線的那一眼。
當時,他看她的眼神像布下了天羅地網。
而今天,是來收網了。
她和梁嘉序有大概快半個月沒見。
孟塵縈本以為應該會對他這張臉感覺有些陌生,直到進入這屋裡,她才知道,他從沒有從她的生活裡退出去。
僵持了半晌,梁嘉序似悠閒地,慢聲道:“要辭職了?”
孟塵縈老實回:“嗯,試用期也到了。”
“還辭職嗎?”
“貴酒店有考核標準,不是我能決定……”
梁嘉序笑意淺淡:“領證沒?”
孟塵縈輕聲:“沒。”
梁嘉序不疾不徐問:“是單身麼?”
孟塵縈心一跳,呼吸放輕:“有男朋友。”
梁嘉序懶散地往後一靠,坐姿鬆弛,下頜微抬,那雙毫無人情味的眼神輕描淡寫地將她吞噬,輕笑著,涼薄啟唇:“去分乾淨,再來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