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鈴響了兩聲。
周初皓開門見到門口的孟塵縈,怔了須臾,“縈縈,你怎麼來了?”
孟塵縈提著手裡的食材,問他:“初皓哥哥不歡迎我?”
“怎麼會?”他笑得很溫暖,伸手取過她提著的購物袋,“下次彆帶東西過來了,我還能讓你給我做飯?”
“那我在你家點外賣吃麼?”孟塵縈正在換拖鞋,忽然發現,她的那雙拖鞋旁邊,還有一雙女士拖鞋。
周初皓注意到她的視線,連忙解釋,“前幾天阮總和一些同事來家裡玩。”
孟塵縈笑問:“我記得你同事都是男生。”
他無奈道:“阮兮你記得嗎?她也來了,大小姐不肯穿一次性的,說什麼都要換乾淨的新拖鞋。”
所以周初皓就把為孟塵縈買的備用拖鞋先給阮兮穿了。
他垂眸打量她的神情,“縈縈,你不介意麼?”
孟塵縈搖頭,“總不能讓人家女孩赤腳吧,拖鞋買了就是穿的,給誰穿都一樣。”
她半點都不吃醋,周初皓勉強笑了笑。
他把購物袋都放回餐桌上,問她:“晚上想吃點什麼,我給你下廚。”
孟塵縈買了雞塊過來,他說:“紅燒雞塊燉土豆?”
“好。”
晚上兩人在廚房做飯,孟塵縈總是聽到周初皓放在餐桌上的手機不斷響,催他去接。
他沒辦法,洗手去接聽。
接了電話走到客廳那的窗前,她聽到他喊對方阮大小姐。
孟塵縈垂眸在洗土豆。
兩人簡單吃了點,飯後,周初皓主動跟孟塵縈提起自己的近況,把阮總交代他的事說了。
“阮總說,隻要我能說服梁嘉序簽字,這個項目就能啟動,烽耀也會有我一個位置。”
孟塵縈喝著花茶問:“你們阮總隻說了這個嗎?”
周初皓眼神閃躲:"嗯,他很看好我。”
他握住她的手,低聲說:“縈縈,我想完成這個任務,隻要能說服梁嘉序,我就可以升職,還有烽耀,這個誘惑實在太大了。”
孟塵縈放下水杯,認真道:“初皓哥哥,你一直很拚。”
孟塵縈太了解他了。
當初他努力從小縣城考出去,成功留學,而後一步步結識人際關係起,她都是一步步看著他成長到現在。
小縣城的孩子想走出來太不容易了,他隻能比旁人做的更多,更完美才行。
很小的時候,她在家裡身份尷尬,她就隻能追著鄰家哥哥玩,而周初皓一直很照顧她,對她很好。
周初皓無奈一笑:“不拚怎麼給你更好的生活?”
孟塵縈欲言又止。
他沒察覺出她的異常,還在說:“之前在倫敦,我通過彆的朋友跟梁嘉序也認識過,雖然後來沒來往了,他應該還記得我?如果我去找他,要他看在之前的交情份上簽下這個合同,你說會有希望嗎?”
孟塵縈垂眸:“我不知道。”
不,其實她知道。
梁嘉序不會簽。
“你就那麼想要烽耀?”
“想要,我想爬的更高。”
-
劉素華說她這幾天實在太忙,辭職的事還沒處理,讓孟塵縈再上幾天班,還哄她把試用期乾完。
想著試用期也就一周了,她還是同意。
連著幾天,周初皓都沒主動聯係她。
距離那次去他家已經過去三天了。
直到第四天,周初皓主動跟孟塵縈打電話,提起自己這幾天的事。
“梁嘉序那邊不見我。”
“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縈縈,我感覺我快得心病了,拿不下這個合同,我夜裡都睡不著。”
孟塵縈安慰了他幾句。
他又彈了個視頻過來,畫麵內溫潤俊朗的男人肉眼可見的瘦了一大圈,眼底的烏青明顯。
他是真的因為這件事焦頭爛額,好幾天沒休息好。
人一旦鑽進死胡同裡,不達目的,真的會慪死。
孟塵縈掛斷電話後,心還是難以平靜。
周初皓再這樣下去絕對會出事。
他不僅有心病,身體還可能會出事,接下來隻會是一個惡性循環。
阮總看出他的野心,故意吊了一塊他很想吃到的肉,就為了誘他上鉤。
周初皓的事還沒解決,孟塵縈這邊又遇上了一個麻煩。
唐書出事了。
唐書和另一個員工之間發生的爭執。
因為大家是同批進來的試用工,馬上試用期到了,不少人為了那幾個名額明爭暗鬥。
唐書是個火爆脾氣,聽到有男員工在背後說孟塵縈壞話,跟人爭執時,當場就把人頭爆了。
孟塵縈能進頌曼德,私下一直被不少人蛐蛐。
無非是覺得她沒出國鍍金過,能進入頌曼德這樣的酒店就讓不少人不服氣,跟她同批競爭的不少都在國外有優秀的簡曆,都經曆過正規的酒店管理培訓人員,回國就為了進入頌曼德。
如今轉正在即,施好謙擔心孟塵縈搶他名額,這幾天私下不知攛掇了多少孟塵縈壞話,甚至不惜給她造黃謠,傳得有鼻子有眼,還篤定說正式工名額定是少不了她。
這話讓唐書聽了自是不能忍,怒氣衝衝上去和施好謙爭吵。
兩人鬨得不可開交,最後不知誰先動的手,唐書在混亂中奪了個水杯朝施好謙腦門猛地一砸。
這會人已經在醫院了。
事後唐書也嚇到,明白知道自己惹了事。
“縈縈,對不起,我不該把你牽扯進來的,都怪我脾氣總是收不住,我都懷疑我可能不適合乾這行了。”
孟塵縈問她傷著沒。
唐書哭著說:“手被他掐疼了,不過老娘反應快,他要打我,我就用水杯呼了下去。”
孟塵縈哭笑不得,從儲物櫃裡拿藥給她噴。
唐書還在念叨:“你都不知道施好謙嘴多毒,說話太難聽了,就怕你搶了他的正式工名額。”
“現在怎麼處理,劉姐怎麼說?”
唐書道:“劉姐去醫院看施好謙了,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回。”
話音才落,劉素華就垮著臉進來,一陣劈頭蓋臉道:“你還有臉訴苦,你把施好謙的頭打破了,人家現在要告你。”
“告我?”唐書臉刷白,“劉姐,這怎麼辦啊?”
“能怎麼辦?施好謙說他不會放過你,即使這個工作保不了他也要拉你下水。”
唐書這下是真急了,剛畢業的大學生哪經過這些,眼下不僅被告,工作很有可能也沒了。
她纏著劉素華給她想辦法。
劉素華也無能為力,“小員工之間的事上麵不會管,鬨大了不過一句自己解決,現在施好謙擺明了不想放過你。”
作為主管,劉素華不能太偏心,她不好說太多,出去了。
唐書委屈地落淚,哭到臉腫了。
孟塵縈聽明白了,劉素華沒說的後半句是什麼意思。
施好謙現在就是要把事鬨大,要上麵注意到他,或許激怒唐書對他出手,也是他計劃裡的一筆。
“縈縈……”
孟塵縈握著她手,安慰道:“書書,你先等等,我給你想辦法……”
“你又有什麼辦法呢。唉。”
-
唐書和施好謙的問題,突破口在梁嘉序。
施好謙的目的很簡單,他想把事鬨大,讓上麵的人注意到他這個員工,他想要這個正式工的名額。
可他顯然打錯了算盤,弄了這一出鬨劇,頌曼德也不會插手。
沒有哪個酒店想要會鬨事的員工,更何況頌曼德的考核標準一向很高。
孟塵縈不確定頌曼德歸不歸梁嘉序直接管理。
他那段時間時常住在酒店,看起來並非是酒店的負責人。
孟塵縈之前有聽劉姐說頌曼德有專責人來打理,梁嘉序幕後掌管的是其他產業,涉及頗多。
頌曼德,大概是他閒暇時來休憩的勝地而已。
他會管這些試用工的事嗎?
孟塵縈不知道。
但她想賭一把。
唐書是因為她才惹了這些事,現在不僅要吃上官司,還很有可能丟了工作,她怎麼能當沒看見?
況且還有周初皓的事……
重重問題,最終指向的隻有一個人。
——梁嘉序。
自除夕之後,梁嘉序沒再主動聯係過她。
她也沒把握,他對她的那點逗著玩的興趣,還有幾分存留。
孟塵縈主動找到前兩次帶她上頂層的那位黑衣助理。
助理給的回答的是,梁嘉序不在酒店。
“那他什麼時候過來?”
助理回道:“不太清楚,梁先生有另外的休憩處,以往來頌曼德的時間也不多。”
孟塵縈瞬間蔫了。
那助理打量她幾眼,又提醒:“孟小姐,從梁先生回國入住頌曼德起,隻有你一個人上過頂層。”
–
當晚孟塵縈回了向陽路26號,周初皓正在院子外等她。
約莫一周沒見了,周初皓瘦了許多,無精打采的,這幅樣子把孟塵縈也嚇到。
“初皓哥哥,你是多久沒休息了?”
周初皓淡淡一笑:“每天大概睡三個小時。”
孟塵縈:“你就那麼想見梁嘉序嗎?”
“他不肯見我。”周初皓冷聲說:“我打聽到的消息,梁嘉序很少見外人,縈縈,我早就跟你說過,他這人神經就不正常,他享受那種施虐的快感,誰過的不如意他越痛快。”
孟塵縈忽然問他:“我記得你之前跟我說過,他這人很瘋,你能跟我說說,他做過什麼事讓你有這樣的想法?”
周初皓有氣無力道:“我沒親眼見過,是介紹我跟梁嘉序認識的人私下告訴我的。”
梁嘉序自小是國內國外兩邊住,在國內住幾年,在國外住幾年,這樣反複。
他接受了國內的教育,也經曆了國外的開放式作風,幾個國家飯喂養長大的人,他這人不能拿尋常人標準去看待他。
按照周初皓朋友所描述的事。
聽聞在梁嘉序十幾歲時,有朋友求他,用他家的關係幫自己家公司度過危機。
梁嘉序前腳答應幫忙,後腳,就把求他的那人父親送進了監獄。
這事兒做得挺不厚道。
後來公布的消息,是警方查出那人的父親貪汙一事,雖說也應該坐牢,但由梁嘉序送進去,到底是涼了朋友的心。
事後梁嘉序沒給任何解釋,他覺得解釋是在浪費自己時間,還說為人民警察服務才是他該做的。
他說這話時,笑得沒心沒肺,眼裡半點人情味都沒。
周初皓說自己也就參與過兩次梁嘉序的聚會,“現在回想我後來被陳氏收攏的事,還心有餘悸,梁家和江家是什麼身份,他那樣的人,要真出手,我還能活命嗎?”
“縈縈,你在想什麼?”
孟塵縈許久沒說話,搖頭,“初皓哥哥,你真的就想完成那個合同嗎?”
“當然想。”周初皓握住她的手,低聲道:“縈縈你知道我的野心,這個合同簽不下,我是真的無法瞑目。”
……
夜裡,孟塵縈做夢夢見周初皓被這件事折磨的半死不活,還有唐書因為丟了工作被施好謙欺負。
兩個噩夢同時壓來,千斤似的重。
嚇得她半夜驚醒。
看了下時間。
淩晨三點。
睡也睡不著了,孟塵縈乾脆玩手機,鬼使神差地,她點開【躺屍】的標簽找到了梁嘉序。
猶豫了會兒,戳開他朋友圈。
果不其然,朋友圈一條都沒有,乾乾淨淨。
但讓她意外的是,梁嘉序的朋友圈背景封麵竟有一張圖。
圖中景色優美,看起來像是一座莊園。
他拍攝的是一隻在花圃裡的蝴蝶。
孟塵縈心猛地跳動一下。
她目光不自覺被這隻蝴蝶吸引,因為她從未見過這麼美麗的顏色。
不是普通蝴蝶,她記得曾在書上看過記載。
這類品種的蝴蝶,極其珍稀。
不知怎麼,她忽然就想起四年前去國外見周初皓那天,為他準備的生日驚喜。
她小時候喜歡蝴蝶的元素,覺得蝴蝶很美,那雙翅膀更是她所著迷的存在。
她記得,那天是周初皓二十三歲的生日,她為了給他一個驚喜,特地把自己打扮成蝴蝶。
卻沒想到,那天第一個進到包廂的人是梁嘉序。
昏暗中她沒看清人。
她當著男人的麵跳了支漣雲人才會的舞蹈。
舞步是江南人拿捏到極致的柔軟,她穿了蝴蝶的元素,在昏暗中翩翩起舞。
最後她又就像小時候那樣,撲騰著翅膀撲到男人懷裡,在他耳邊說了句生日快樂。
後來她才知道因為烏龍,驚喜弄錯了人。
那是她第一次見梁嘉序。
意識到抱錯人,她慌張後退道歉。
梁嘉序暗沉的眸子捕住她,淡笑說:“今天也是我生日,你的祝福,我收下了。”
在深夜寂靜時分,孟塵縈想起了和梁嘉序的初次見麵。
這幾年她覺得極其模糊的場景,似乎也在這一刻清晰了起來。
孟塵縈收回思緒,點開他的封麵大圖。
下一秒,那張縮小的封麵背景,一下拉大。
她這才清晰看清楚被遮住的下半截。
這是一個大型花房。
花房的外觀結構設計,如同一個鳥籠。
那被困在花房的蝴蝶,就像被困在了鳥籠裡,無法逃脫。
孟塵縈心抽搐了一下。
臉色慘白。
連忙從梁嘉序朋友圈裡退出來。
後半夜睡覺時,她仍心有餘悸。